还在我的身体里……”
话音未落,她身旁检测仪突然滴滴尖叫起来,因为她血压突然急剧升高,而且心跳也一下子窜到了120。
闻讯医生护士立刻疾奔了进来,门外的老两口也是。
在对她进行紧急救治时,她的手仍死死抓着我,任护士怎么拉也拉不开,直到他们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才总算安静了下来。但直至闭上眼睛之前,她始终都紧紧盯着我,大张着的嘴仿佛一直不停地在对我重复着那三个字:救救我……
我不知道边上人是否注意到这一点,她这副样子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到让我忍不住脑里不停想到昨天那个从窗外爬进来的女人。
以至后来怎么离开的医院,我都几乎想不起来了,因为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好像做了场极为离奇又可怕的噩梦。
直到被两只脚习惯性地带着慢慢返回到自己的住处,我才猛一下回过神来。
一抬头,看到那栋老旧的房屋在中午灼热的阳光下静静面对着我。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真有意思……以前无数次来到这里,我从来都没留意到过这一点,那就是——这栋楼即便处在这样灼烈的阳光下,即便处在这样一个朗朗的青天白日,它看起来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每一扇窗户都是黑漆漆的,窗框上长满了暗红色的锈斑,墙上到处爬着斑驳的青苔。
似乎每扇窗户的每个角度,都极为有效地规避着阳光的直射。
这真是有点奇怪不是么。
想到这里时,我忽然意识到就在离我不远的正前方,有个人正跟我一样抬头打量着这栋楼房。
很高的个子,披散着一头很长也很黑的头发。
大约是仗着一副模特似的身架,所以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好看的,即便穿着中老年人才穿的那种白衬衫,以及一眼就能看出是从地摊上买来的廉价牛仔裤,也不妨碍他背影给人带来的致命吸引力。
但不知为什么,当下最吸引我的却不是他这身材,而是他身上那件陈旧泛黄的白衬衫。
不知为什么它看着让我觉得有点眼熟。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他的背影上,对着那件衬衫再次仔细看了两眼。这很快令他感觉到了什么,长发轻轻一甩,他突兀回头瞥向我,而就在我下意识迎着他视线也朝他那张脸看去后,立时就是一呆。
奇怪,为什么他这张脸看起来也是有点眼熟的……
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呢?这么一个美得好像是从明星海报或者画像上走下来的人,大凡见过一次,必然是很难忘记的吧。可为什么偏偏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曾见到过他,明明这种熟悉感是如此强烈,呼之欲出……
琢磨着,正试图迅速挪开视线以免难堪,却见他忽然转过身径自朝我这里走了过来。
边走边看着我,似乎以此便能用他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锁定住我所有的动作,随后,兴许一眼窥出我手脚僵硬的局促,他朝我笑了笑,轻轻对着我弹了下手指:“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一呆。
弹指声过后,我身上那种僵硬的束缚感一瞬间就消失了,但是见鬼……之前只是觉得他看起来眼熟,现在发觉非但如此,连他声音听起来竟也是耳熟的。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竟跟那个骷髅人一模一样……
“你是谁……”不由立即全身紧绷起来,我警觉地瞪着他。
他挑了挑眉,似乎我的问题让他多少有点出乎意料:“昨晚才刚见过,这么快就忘记了么。”说完,忽地想起了什么,他嘴角扬了扬,抬起手指按在了他那张精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孔上:“原来是我忘记了……呵,不好意思北棠,借用了你画的样子,忘了跟你说上一声。”
尽管他说话方式没有丝毫威胁感,我仍是在他那张看似温雅的笑容下悄悄捏紧了满是汗液的手掌。
他果然是那个骷髅人。
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可以按照别人的画随心所欲变成画里人物的样子?
还是他能用我画出来的人物,在自己骨骼外包出一层完整的血肉之躯……
那可不就成了画皮了么……
脑中胡思乱想的念头开始让我感到思维局促起来的时候,他已距离我仅仅一步之遥。
如此之近的距离,终于让我从他那张立体真实化了的脸上,非常清楚地捕捉到了我落笔中日积月累所养成的每一点习惯。譬如发丝线条每一道应有的流畅,譬如脸部轮廓的比例分寸,譬如眼神的深度和睫毛的长度,再譬如嘴角那道我极爱添加的,似有若无的上扬弧度……
由此我拳头捏得更紧了起来,这种说不清到底是惊诧还是恐惧的感觉让我脑中一片空白。
见状,也不知是出于安抚,还是为了让我从这呆滞中清醒过来,他突然伸出手朝我肩膀上轻轻一拍,又再朝下一抹:“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么?”有点奇怪的动作,让我不由自主顺着他手移动的轨迹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遂看到我脚底下那道被太阳照得无比清晰的影子。
看到的同时,我在头顶炙热的阳光下狠狠打了个寒颤。
因为我发觉自己影子上长着两个头,且其中一只被他手指的影子牢牢抓握着。
“见鬼!”立刻猛朝后跳开,我脱口惊叫了声。
他看着我的样子笑了笑,抓着影子的那只手朝边上轻轻一甩:“没错,还真是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