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县王家。
奶娘允姑迈着匆促的脚步进了后院王大小姐的闺房。
闺房内妆镜前端坐着一个及笄少女,身上着杨妃色花菱上襦,月白下裙,外罩半臂短袖,配一条淡赭色披帛,妆容朴素,面貌却分外清丽,鬓边一朵雪白绒花昭示少女刚刚失去母亲。
允姑挑起绣线软帘,见小姐又在对镜发呆,不由辛酸了一下,顿了顿,收拾了伤心,强露了欢颜,走到小姐身边去,低唤一声“小姐”,便伸手轻轻摘下小姐鬓边那朵白花,道:“是时候该摘下来了。”
王丽枫一把握住了允姑的手,目光落在那朵白花上,那是朵白绒假花,永远也不会凋谢,就像失母的悲伤永远不会散去一样。
允姑叹口气道:“小姐的孝心夫人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小姐节哀顺变。老爷辞世得早,小姐和大爷,还有这王家偌大的家业都是夫人一人承担起来的,所幸大爷已经成家立业,在洛县算数得上的人物,夫人到死都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姐你的婚事。小姐与白家少爷的亲事是夫人生前定下的,那白家少爷虽从未见过,却是美名远扬,夫人对小姐和大爷算是鞠躬尽瘁了。不能亲眼看着小姐出阁,这是夫人的憾事,所以夫人才会在弥留之际嘱托大爷务必让小姐百日内完婚,莫为了守孝耽误了小姐青春韶光,小姐应该理解夫人的苦心才是。”
允姑一番话说得王丽枫泪眼潸然,嘴里喃哭道:“母亲……”
允姑见把小姐说哭,忙掏出手绢替她擦拭,嘴里道:“都怪允姑该死,小姐快收拾了眼泪,白家今儿来纳征,大爷请小姐过去前厅一趟。”
允姑说着,将白色绒花收进妆奁中,拿出一枝红玉制成的花簪插到小姐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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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礼》说:“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送礼求婚、问名即询问女方名字和出生日期、纳吉即送礼订婚、纳征即送聘礼、请期即议定婚期、亲迎即新郎亲自迎娶新娘。
白振轩和王丽枫的亲事是早年所定,故而早行过纳采、问名之礼,白家也已于家庙卜问吉凶,选了黄道吉日通知王家,并纳吉订盟。
白家前几日已请了白姜氏大哥姜桂礼到王家过了文定,今日姜桂礼又以媒人身份,协同妻子姜李氏和弟妹姜周氏这两个全福女性来王家过大礼。
白家的聘金、礼金、聘礼皆系双数,取好事成双之意。
其中礼饼一担;海味除必须的发菜之外,还有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三牲鸡两对、猪肉四斤、鲮鱼一对、椰子两对,酒四坛;还有龙眼干、品枝干、核桃干、连壳花生组合的四京果,生果、茶叶、芝麻等。
帖盒内有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
而王家也按风俗回礼。
茶叶、生果、莲藕、芋头和石榴各一对,贺维巾、长裤各一对,鞋两双,扁柏、姜、茶煎堆、松糕,回了聘金,收了一个槟椰,余数则全回给白家,意即一郎到尾。
王家主事王祥康,即王丽枫的大哥,现年而立,洛县为数不多的举人之一。
他正站在前厅拿着礼书看上面列明的过大礼的物品和数量。他的脚边放着一溜烟结红绸的箱笼。
妹妹竟然要出阁了,就在一月后。
允姑引了王丽枫进来,王祥康忙收拾了怅惘的心绪:“妹妹来了?”
王丽枫上前见过了哥哥,便亭亭立在地上。
王祥康打量着妹妹,发现不知何时妹妹竟出落成大姑娘了,说不清的清丽美貌,便递过手里的礼书,笑道:“白家的礼书,你也过个目。”
王丽枫却并不去接哥哥手中的礼书,只是恭谨地福了福身子,静静道:“一切由哥哥做主便是。”
妹妹如此斯文懂礼,王祥康心里生出无限爱怜来,叹口气柔声道:“长兄如父,日后嫁了人,记住,王家永远是你的靠山,哥哥永远是你的后盾。”
王丽枫看着哥哥犹若慈父般的神情,眼里又浮起一层泪意。她在襁褓中便失去父亲,哥哥比她虚长了十几岁,印象中哥哥一直承担着家长的角色。他们兄妹感情一向深笃,自己出阁在即, 哥哥难免不舍,便拿话宽慰哥哥道:“哥哥不必担心,那白家诗礼书香之家,是洛县最文明有礼的人家,妹妹能嫁进白家是妹妹的福气,必不会受屈的。”
王祥康遂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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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王白两家都在紧锣密鼓筹备婚礼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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