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登基以来,从未有过劳民伤财之举动,宫里冷宫被烧毁后残垣断壁破败不堪,也就任它荒草丛生置之不理。
那时候国库空虚四处又在打仗,还有外忧内患不断,刘凌穷到要卖内库的宅地和珠宝珍玩充盈国库,可这些年皇商经营有道,蝗灾灭后又接连几年丰年,今年年初和胡夏互市收益也是可观,这位陛下终于开始动西宫了。
动就动,宫里有一处破败成那样子,原本就是该修的,只是修神仙院府一样的宫殿,还供的是王母、*和瑶姬等一众女仙,就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就算陛下修道,也该拜三清四帝啊!
拜三十六女仙是什么鬼?!
言官们想要谏言,可实在也没什么底气,刘凌修建“仙女观”,造价上倒比正儿八经修宫殿节省了许多,而人家皇帝想拜谁也是他的自由,人家要拜王母,你也不能强按着要他去拜三清。
更何况他只是敬神,一不炼丹二不大赐天下道观,也没有做出像高祖那样广招天下道人问道的事情,他就一声不吭地默默等着他的仙女观起来,你说要谏言,到底谏什么呢?
三是这位陛下不娶妻纳妃,也不临幸后宫里的宫人。
这就要命了,这几年来,从太妃们到陆凡,再到宫人宦官,只要是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能让他同意再开选妃。
问起为何不愿意临幸后宫里的宫人,他也只回答一个字——“丑”。
这两年里,百官们都快要疯魔了,有时候哪里听闻有绝色的女子,都恨不得立刻将人带入京来让陛下“掌掌眼”。
可他们毕竟还想为刘凌留个名声,真这么做了,说不得明日天下就要传遍皇帝是“色中饿鬼”的消息,也只能一个个跺脚地跺脚,扼腕的扼腕,恨不得把家中如花似玉的女儿领到皇帝面前看看,到底要什么样子才算是不丑。
皇帝不纳妃,可宦官和宫人、太医们都能证明陛下身体康健,每日清晨一柱擎天,隔一段时间也要清洗龙床,显然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可问题就来了,谁家儿郎情愿半夜里自己撸也不找女人的啊?
这刘家的怪癖也太可怕了吧?
这么一位堪称完美的帝王也要中招,难道真是人无完人?
最惨的就是宗正寺的寺卿,这位老寺卿盼着皇帝生孩子都盼的快疯魔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看着肃王和秦王的孩子都上了谱牒了,他眼睛都等红了,正主下面一个丁都没有啊!
没有等到皇帝开枝散叶的宗室寺卿有多苦逼啊?当年吕寺卿一开口,皇帝抖三抖的威风想都不要想了!
这一日,刘凌照常在小朝上打着呵欠,强忍着将那洋洋洒洒说着“国君不可一日无后”的言官扔出去的冲动,自顾自的出着神。
忽然,突然从殿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刘凌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霎时间掠过一抹震动,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只有龙案下紧紧掐住大腿的那只手掌,暴露出他心底的真正动静。
“这里是宣政殿的后殿,是皇帝在散朝后接见群臣的地方,如果说大朝会是各抒己见之所,这里的小朝就有点像是举行内部会议,或是进行头脑风暴一类的地方。通常来说,人数不会太多……”
姚霁迈着轻快的脚步领着“游客”入了殿,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我的天,姚霁姐姐,这叫人不太多?”
一个长相极其艳丽的紫发女子张大了嘴巴。
“这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是什么?”
是宗正寺的人和御史台的御史。
刘凌心中回答。
他要忍耐,要继续忍耐。
刘凌不停提醒自己,目不斜视地继续听着殿下的宗正寺官员和御史们痛哭流涕的请求他举行“选妃”。
“啊,他们求他娶小老婆!”
一个女孩傻眼:“吃多了撑的!连人家娶不娶老婆都管!”
还有几个性格活泼的,已经冲上去围观刘凌了。
她们都是被秦铭说的“代昭帝帅的惊天地泣鬼神”惹得心动,才愿意进来看看新鲜的。
只是这一看,一个个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什么吗,长得倒还是不错,不过跟这一屋子人一样,也太土了点吧?不就是长得有些像混血儿么!”
一个女孩咕哝着:“我还是喜欢红头发的男孩子,唔,水蓝色的也不错。”
刘凌掐着自己大腿的手又重了重。
他原本以为自己长得算是不错,至少从他成年以来,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宫中女子,见了他都要叹一句“风仪非凡”,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了对于自己外表的夸奖。
原来他能够得意的“优点”,在这些神仙眼里其实也不过如此?
所以想要用外表吸引姚霁,恐怕是不行了吗?
七彩头发……
刘凌莫名的陷入了恼火之中。
看着一群女孩围着刘凌品头论足,殿下又有一群官员鬼哭狼嚎着求着刘凌“找女人”,姚霁不知为何有些憋闷,匆匆上前几步。
“虽然说这些人都看不见我们,不过这么围着一位杰出的帝王说对方的不好有些太没有风度了,你们说呢?”
姚霁看了刘凌一眼,带着些安抚的表情继续说着:“再说,以这个世界人的水平来看,他的颜值已经是极高的了,你们说呢?”
“哎,忘了姚霁姐姐就喜欢这样的,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变成一样的造型。”紫发姑娘挑了挑眉,有眼色地闭嘴。
见其他女孩也没有再围着刘凌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姚霁松了口气,在没有人注意地时候对着刘凌眨了眨眼。
刘凌似乎全无所感,目光继续正视前方。
咦?
姚霁一怔。
难道一来一去之后,他看不见她了?
刘凌看也不看姚霁一眼,轻描淡写地驳回他们的谏言:“这是朕的私事,朕如今事务繁重,不愿将心神耗费在这些小事上。”
“陛下,您马上就要是戴冠之年了,寻常人家的孩子到了您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您却连子嗣都没有一个。若是有妃嫔而无子嗣就算了,您连女子都不临幸……”
“今日能不能不要说这个!”
可恶,怎么在瑶姬面前说这么尴尬的事!
“有这个时间,怎么不去处理临江王强抢民女之事?朕听说前天临江王曾拜访过宗正寺?”
一时间,殿中气氛立刻凝滞了起来,宗正寺几位主官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今日情况好像不太对,陛下心情不好啊,要不要撤?’
‘怎么撤?说好了跟御史同进退的。’
“他是不是gay啊?不要女人?”
紫发女子好奇地看了看。“唔,这么魁梧,就算是gay也是一条好攻。”
盖?
好弓?
哦,希望他听不懂!
姚霁一下子捂住了脸,露出郁闷的表情。
刘凌深吸了口气,继续开口:“还有何事上奏?如若无事就退下吧,陆相还等着上奏今科科举之事呢。”
“是,陛下……”
宗正寺几位主官如临大赦地爬起身,有眼力的要走。
没一会儿,殿中主官走的七七八八了,姚霁带来的“游客”们也好奇地围着后殿东绕西逛,就剩姚霁傻兮兮地站在龙案之前,直直地盯着刘凌。
“你是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喂,没人了哟!你要看得见我,闭一下眼好吗?听得见吗?”
姚霁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慌乱。
刘凌却低下头,拿起桌上陆凡关于今科举荐“殿中直侍”的折子,貌似仔细地又读了一遍。
这神态姚霁太熟悉了,刘凌每次接见大臣,生怕自己应对有所不妥,即便是过目不忘,也要把宣召来的大臣上过的折子再看一遍。
如果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看得见自己,不会若无其事地看折子。
他看折子时,是物我两忘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姚霁怔怔地看着越发英俊的刘凌,一颗心突然就沉了下去。(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