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的月亮都没有看见就没了,也序齿也没来得及。”
这下,韩氏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了。还好如今知道原来属于她的那根签的最后批文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不然,只怕真的要出大事儿了。
这些年来,韩氏也曾经多次想起过往,尤其是她在娘家的时候的日子。她幼年丧母,跟着哥哥,带着弟弟,依附着堂伯父一家过活。堂伯父的原配对她极好,这位原配夫人膝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对她更是当做亲生女儿来疼。那个时候,韩氏的确过了一段相当自在的好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那位原配夫人去世得早,堂伯父又迎娶了尹氏。尹氏争强好胜,凡事都喜欢跟原配一较短长,就连尹氏的长女也一样,喜欢处处跟韩氏比较。韩氏原来还因为自己是堂房的姑娘,对这位族妹百般退让,结果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因为这一纸签文,跟自己彻底绝交。也是自己年轻气盛,因为对方的几次撩拨,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与之针锋相对,让尹氏起了心结,才会有了后来的事儿。
不过,那纸签文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还是不要有人知道得好。
见韩氏发呆,韩安道:“妹妹,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物是人非。当初跟妹妹在huā园子里扑蝶的事儿仿佛还在眼前,却没有想到如今居然会听到她已经过世了的消息。就连伯母也去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尹氏堂伯母去世以后,堂伯父又迎娶了一位继室夫人,就是如今的张氏夫人。算算时间,也有六年了。张氏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今年五岁,儿子更是尚在襁褓。”
“是么。”
韩氏只顾着愣神,就听弟弟韩宁道:“姐姐,当初你离了家以后,堂伯父总是觉得对不起你。后来又查出了尹氏夫人背地里做的事儿以后,更是恼了尹氏。堂伯父自觉对不起姐姐,还说都是自己的不是。这次我们出来,堂伯父就曾经说过,如果姐姐对林家的正室有意的话,他一定为姐姐竭尽全力,哪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
韩氏道:“不,不用了。妾终究是妾。如果堂伯父真的动手了,只怕堂伯父自己落不到好,林家也会跟着倒霉。那个时候,只怕大人不恼了我才怪。我这十多年的清修、十多年的古佛青灯岂不是白白忍受了?”
“姐姐……”
“你们回去以后,还是请堂伯父什么都不要做才好。”
韩宁的妻子韩二奶奶忍不住道:“可是姑奶奶给人家做妾,我们也抬不起头来……”
“你闭嘴!”
韩氏抬手止住了韩宁,道:“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得哥哥弟弟带着家眷来也只能走下人走的角门。只是这规矩如此,实在是……”
韩氏的嫂子韩大*奶道:“我们也知道这事儿实在是为难姑奶奶了。只是姑奶奶,您哥哥如今也是朝廷的命官,正经的四品苏州知府,就是您弟弟也中了举,就等着缺儿了。”
“弟弟不继续科考么?”
“姐姐,我还年轻,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虽然有些夸张,但是我也不需要现在就赶着会试,倒不如先做些实务,积累些经验会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弟弟有如此心胸,又沉得住气,那我也就放心了。既然堂伯父要继任这顺天府尹,那么让堂伯父给弟弟写一道荐书岂不是更好。”
“可是姐姐,我的机会错过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姐姐的机会却是不多呢。”
韩氏摇摇头。
韩二奶奶也道:“是啊,姑奶奶,你就是不为你自个儿考虑,也该为自己的孩子想想。如果你成了林大人正儿八经的太太,大姑娘岂不是名正言顺的林家嫡长女。我可是听说了,大姑娘在京里日夜劳心劳力,就差没跟个丫头似的伺候二姑娘了。”
韩氏一愣,正色道:“这话儿你怎么知道的?”
“这江南都传遍了。有人说,这次红苕的功劳是大姑娘让给二姑娘的,不然大姑娘少不得是一位县主,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郡君都不是,只是一个县君。大家都传得是鼻子是眼的,就只瞒着你们林家而已。”
“还有这事儿?”韩氏当时就有些呆呆的。
韩二奶奶见韩氏出神,就以为韩氏意动了,道:“姑奶奶,我们也知道我们的念头有些荒唐,可是好多人都告诉我们,姑奶奶的事儿大有余地可图。不说别的,就说这红苕的功劳,那可是救了天底下无数的百姓啊。光凭这个,让姑奶奶扶正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呢。”
韩大*奶见此,也在边上帮腔,道:“是啊,姑奶奶。我们知道的还不止这一样呢。别的不说,就说这贾家,除了那门口的招牌,哪一样比得上我们韩家的?说门第,贾家如今位分最高的,也不过是那位荣国府的一等将军,才三品。我们大爷的知府也是正四品呢。更不要说还有个从三品的堂伯父在呢。而且贾家在朝堂之上就只有祖宗们的余荫,连个说得上话儿的人没有。堂伯父和我们大爷可是正经的大权在握的一方父母官。”
“是啊是啊,姑奶奶。”韩二奶奶也道“听说那贾家非常不堪,就说那荣国府,更是没有一个好东西。那个一等将军还好,除了喜好美人之外,也没有什么大错儿,就是搜集美人,也是你情我愿干干净净的。可是那个工部员外郎就实在是太过了,尊卑不分,不敬兄长,逾制,大不敬,一样一样,都叫他给做全了。还说是读书人呢,没得侮辱了读书人这个身份。姑奶奶,您要是把威风这么一抖,再有堂伯父和我们大爷二爷给您撑腰,这林家继夫人的事儿,还不是板上钉钉的?”
韩氏道:“这话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江南如今不知道这个的人只怕没有几个了。大家都知道,那荣国府里的二老爷,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吗,都快把自己的亲哥哥给逼死了。这些日子,都不用我们打听,就有无数的人来我耳朵边上嘀嘀咕咕的,说得我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韩氏目光一闪,道:“无数的人来弟妹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的,说得弟妹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韩二奶奶有些奇怪,却依旧点点头。
韩氏道:“只怕这事儿是针对林家,甚至是韩家的阴谋。我离开韩家也有十多年了,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可是如今我领着这江南省承宣布政使内宅的事儿,有些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哥哥和弟弟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周全的把握,只怕你们也不会让嫂子弟妹来这里跟我说这个。只是我们老爷之前是扬州巡盐御史,在盐政上能够呆上数年又平平安安地退下来的,这三十年来,就只有我们老爷一个而已。只是这巡盐御史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官儿。为朝廷尽心尽力了,就难免会得罪了人去,这做了和事佬儿,只怕朝廷也容不得我们老爷了。我们老爷在巡盐御史的任上得罪的只怕也不少。说不定这事儿也是人家布下的陷阱。一来可以报复我们老爷,二来也可以绝了我们老爷升迁的路。所以,这扶正之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可是……”
“嫂子,弟妹,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这官场险恶,我们更应该小心再小心才是。我不想看见哥哥弟弟因为我的缘故做了这池鱼。”
“可是姐姐……”
“弟弟,你也不必劝我了。就这样定了吧。我宁可将这个机会给了弟弟,让弟弟早一点出来做官。也只有哥哥弟弟好了,我才能够更加好。”
听韩氏这样一说,韩家兄弟也只有点头应了。韩大*奶还犹可,可韩二奶奶就高兴得不得了了。她如今也不过是个举人娘子,如果自己的丈夫能够早一点做官,她也能够早一点做官太太。对于她来说,这可是一个大实惠。
又说了些话,韩家兄弟就带着各自的妻子回去了。
韩氏觉得,这事儿虽然是她的家事,可是既然有可能牵扯到林家,就不能不跟林如海说了。
韩氏等了林如海整整三天,总算是等到了林如海来内宅的时候,便将自己的兄弟来的事儿说了,又道:“老爷,这事儿看着简单,可是细细想来,外头居然家家户户都这样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妾见识浅薄,还请老爷裁度。”
林如海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如今我也没有这个空闲。九月钱塘潮,听说那些盐商们又去了钱塘县。我要去那边看看,免得出了什么事儿?至于这个,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吧。”
“是,老爷。妾会看好门户,等着老爷回来的。”
“嗯。你就不想更上一层楼么?”
“老爷,如果更上一层楼换来的是高楼的倒塌,妾又何必更上一层楼?楼下也一样有好风景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