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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娘对不住你,是娘没本事没能为你挣个好出路”沐曦脑海里久久抹不去娘亲含着泪水,十分愧疚道对自己说抱歉的样子,娘亲无能为力保不住她,连她自己此番也没有把握,如此强撑下去和西院较劲,她也不知还能有多长时日可筹谋。
雯儿听陶陶讲完白日里的琐事后,看似从未有过烦恼的她突然心事重重起来,连各色点心都不吃了,坐在窗前撑着脑袋反复叹气。
沐曦见雯儿比自己还难过,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关心道:“你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受委屈的不是我,是你啊。”雯儿抬头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望着沐曦,抽噎道:“我知道顾府已经败落了,我娘已经去了,爹和哥哥也未必找得到了,可是沐曦姐姐你对我们的恩情,雯儿该怎么还才好呢”
沐曦神色如常,轻声安抚她:“瞎想什么呢,雯儿,我做的这些,无关他人,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初心而已。”
雯儿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道:“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安心,可我不会忘的沐曦姐姐,当初若不是你想法子买了我,我在妓馆里,便是生不如死”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别哭了。”沐曦勉强笑了笑,继续安慰道:“那些商旅会继续去边境各地去找伯父和珧熙哥哥的下落,只要我们有银子,总会找到他们的。”
雯儿哭得越来越难过,断断续续道:“谢谢谢谢姐姐”
勉强稳下雯儿的情绪,沐曦无暇再去管自己心里那点伤心愧疚,其实雯儿从前,并没有这么脆弱敏感,只是家中突遭变故,从锦衣玉食的小姐沦落至此,定是难以接受的吧。
沐曦一直忘不了,母亲把她带进内院来时,她紧紧贴着母亲手臂瑟瑟发抖的身子以及眼里透出的无边无际的恐惧的样子。后来母亲说,若再去迟一些,雯儿便要接客了,五千两现银抬进妓馆,馆主才勉为其难答应让雯儿假死,撕了身契,让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只是雯儿进府后,性情变得太过敏感,虽平日里活泼爱玩,只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必要随性哭闹,要被好好的哄上一哄,方能稳住情绪,若不然,她能不歇气儿的哭上一宿。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沐曦和陶陶守着她哭了小半个时辰,直哭到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才渐渐止住了眼泪,沐曦无奈的吩咐陶陶把她带了下去敷眼睛,自己的耳边才安静下来。
可身心疲累的沐曦才歇下没一会儿,她这房里,便又闯进了外人,本就被一箩筐的麻烦事缠得肝火旺盛,好容易能静下来躺一会儿,辗转在床上听到榻前的窗户弹开的时候,心里就如千万只恶鬼撕扯般,叫人心烦意乱。沐曦一骨碌坐起来,低声骂道:“什么破窗牖,闭都闭不严实,明日便劈了你当柴烧!”
话音刚落,纱帐前便已立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这次他身上的味道浓郁清晰得很,并没有刻意掩饰。沐曦慌忙将枕边的面纱胡乱带上,紧接着撩开纱帐,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气急道:“你又来沐府做什么?”
那黑衣人见沐曦丝毫不见畏惧之色,知道是沐曦认出他了,有些好奇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王爷气宇轩昂,自然与众不同!”沐曦并不想坦言说自己从小便对各类气味敏感,只偏头反问道:“你屡次来沐府到底想做什么?”
还记得从前在姨母寿辰宴上初见他时,沐曦脑中忽地弹出: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几个字,虽也是个冷漠不爱言语的性子,却全然不同万俟睿的冷厉,待人十分温和有礼。
可是,自从祖父寿宴之后,她眼里的万俟渊,好像与之前不大一样了,与她说话时语气里总透着亲昵,仿佛他们是熟人一般,瞧他现下这副贼子打扮潜入自己的闺房,连语调也不如白日里温文尔雅了,到底是有什么意图呢?
万俟渊并不接话,不客气的往榻上一坐,顺手拉下了蒙面的黑布,沐曦透过烛台上撒下来的微弱烛光,又被他煞是好看的眉眼迷住了,万俟渊见她傻傻的盯着自己出神,摸着下巴笑道:“我长得竟这般俊俏么?”
“啊?”沐曦挠头。
“那你怎么总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盯着我看?”万俟渊坦然对上她的眼,理所当然说了出来。
“我才没有!”
“我不信。”
“我没有!”
“我不信。”
一番无用的争论过后,沐曦也不生气万俟渊不请自来了,只觉得口干舌燥,便下床去倒了杯茶喝,背对着万俟渊喝了一杯后,好心的对着一动也不动的他道:“你要不要来一杯?”
万俟渊颔首道:“多谢。”
“所以你到底来沐府做什么呢,我记得外院养了许多条大狼狗来看家,怎么你还能这么容易的闯进来?”沐曦将茶水递到万俟渊的手里,不依不饶的问。
“本王有绝世神功护体,岂会怕那几条狗。”万俟渊不紧不慢道:“倒是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胆子这么大,往后你可得注意。”
万俟渊总不好说他自己是个贼,只好含糊说她胆子大,遇到贼也不知道害怕,“王爷,你又不杀我,我为何要怕?”沐曦在心里默默翻了个大白眼,什么绝世神功,只怪从前没和万俟渊说过几句话,没发现他原来这般不要脸,她越想越不服气,提着胆子嘲讽道:“只是王爷这样闯进女儿家的闺房里来,难不成是做惯了采花贼?”
“你既这样说,那我便开始吧。”万俟渊说罢放下了手里的空茶杯,略略往上撸了撸袖子,起身朝沐曦走去。
沐曦跳回了床上裹紧了被子,把心一横,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太医说了我身子不好,王爷你别吓我了。”
万俟渊果然停下了动作,伸出手想要去摘沐曦的面纱,却被她偏头躲开了。
沐曦心虚的摇了摇头:“别看,很丑。”
万俟渊的手随即离开了帘帐,隔着轻薄的碧纱站了一会儿,忽道:“你是不是不想嫁给严崇?”
沐曦满脸惊恐状,没敢接话便只好沉默不语,万俟渊也没再多说什么,在怀里摸索片刻,丢给了她一瓶药,柔声嘱咐:“这是宫里御用的养颜如玉露,日食三滴,与你脸上的疮有益。
十日后皇家围猎,重臣家眷必要随侍圣驾,早些养好脸,可别扰了圣驾。”他走到窗前,回首低声道:“我要出一趟远门,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万俟渊没有等沐曦回答就已经翻出了窗外,一阵风灌入屋中,窗扇随之合上,她手握着微凉的小药瓶,呢喃自语:“什么想不想的,这人是不是喝醉了?”
虽说朝臣家眷随侍君王围猎是北矞朝历来的规矩,可那都是皇上钦点的臣子方能得此隆恩,再者皇帝可不是谁都能伺候的,皇帝陛下自有皇子、宠妃、臣子、侍卫、太监团团围着轮番伺候。
沐曦此类的朝臣之女,不过是跟着去给宫中嫔妃、公主们解闷说笑,权当是自个儿的一份荣耀恩裳罢了,连圣颜都未必能看到,又何来惊架一说,可见万俟渊净是睁眼说瞎话。
大不了推脱身子不好,便可以不跟随圣驾去围猎,只是此番为了自己的前程,沐曦也是非去不可了。
所以,万俟渊费尽周折的来这一趟,是为了来给她送药?
沐曦面无表情的抚摸着那银瓶颈上镶满的红宝石,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意味不明低喃:“居心叵测”随手将药瓶塞到枕头下,她也没有多费脑子去猜此番万俟渊有什么企图,倒头就睡着了,毕竟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些琐碎的杂事,先丢在一边才是正经。
万俟渊离开沐府后,挑了处高阁吹了吹冷风,身后接二连三出现几个黑影,当中一人拱手回禀道:“王爷,属下已经安排好了。”顿了顿又试探问道:“严府的事还要继续吗?”
万俟渊深吸了口凉风,摇头沉声道:“不必了,她已有法子应对。”沐曦日子过得不易,他不能贸然出手,坏了她精心织补的一张网。
那黑影得了吩咐,先一步离去了,万俟渊回首望向灯火通明的沐府,收回了神思,脚尖轻微点地跃起,消失在了黑夜中。
圣驾终于赶在寒露的前一日,出了圣京城,从圣京皇城至东城门,一万的禁军两步站一人,隔断了圣京城兴致勃勃来看皇帝真容的老百姓,从中劈出了一条大道来供御马车架、随从们行走,天家威严,熙熙攘攘间百姓的呼声不绝于耳,皆整整齐齐的呼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恒这次带了沐家的三个儿女随行,沐恒与沐温佑骑行,宫里的车马只给沐府备了两辆,一辆坐了照顾小姐们的丫鬟婆子,所以沐曦和沐苒只好和沐芷滢同乘一辆车。
偏生这沐芷滢自打上车坐定的那一刻嘴就没有停过,聒噪得很,一上车便是什么:“哎呀这可是二姐姐与我第一次随侍圣驾呢,果然及笄之后眼见的世面真是宽广了许多,原来随皇室出行是这样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