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李姨娘和沐芷滢暂且放下的忌惮会如何成倍增长,首当其冲的父亲就不会放过她,毕竟她对于沐家而言,还算有些用处,无才无德都不要紧,圣京城里中意她美貌的人可不在少数,退一万步讲,当不了别人的正妻,去哪位皇子府里当个宠妾也是好的。
可父亲自从知晓沐曦脸毁之后,她又不如沐芷滢争气,父亲一时间并没想起来要将她作何打算,可如今她假毁容这件事就如同滚烫的油锅里猛地掺进去了一瓢水似的在府里炸开了锅,沐曦自顾不暇,没能细细体会万俟渊幸灾乐祸的笑脸,就被匆匆赶来的父亲带走去书房关着了。
送万俟渊出府时,沐恒连连弯腰致歉:“让王爷见笑了,小女调皮,爱玩闹些,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沐曦这短短的十五年里,九岁那年,初识顾珧熙时落过一次水,这一年,在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万俟渊的情况下,又落了一次水。
她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今世竟接连栽在他们二人手上,如今连老天爷也容不下她了吗?
屋外满天繁星闪闪,亮晶晶的撒在一片黑幕之上,那样耀眼美丽,和谐又平静,沐府书房内却是死气沉沉,沐曦端正的跪在地上,恭敬的聆听着父亲对她的教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事,你若还是忘不掉那些人,就别怪为父的狠心为难你!你别忘了你是我沐家的女儿!合该为发扬沐氏一族的荣耀尽出你自己的一份力!你瞧瞧你的姐姐,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深受太子殿下的宠爱,有谁能比?”
沐恒一口气说完,气也不喘紧接着振振有词又道:“还有芷滢,之前那些苦都熬过去了,得到皇后的喜爱,上门求娶的人并不比之前的少,可你呢?从前想着把你嫁了激你出手,没想到你竟还顺水推舟藏了起来!你可真是能耐了啊!”
“严崇之死,父亲知道内情?”现下沐曦诧异的,只是父亲为何会说这些话,严崇身死真相,若父亲一早便知晓,那么,父亲明知道严崇的死会连累沐芷滢,他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从李姨娘威胁,再到姐姐出手帮忙,父亲也许都是知道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姐姐会想出如此冒险的法子,为什么不顾安危去太子的书房偷看书信,原来,姐姐不仅仅是在帮她,更是在帮父亲打探消息,原来,都是父亲在背后操控着姐姐
沐恒冷笑,仿佛那条人命微不足道,严崇死有余辜一般,“他的死,是因为知道得太多,又不懂得自保,所以才丢了性命。你与其担忧一个已死的人,不如好好想想,你若能与你姐姐一般,你娘必然欢喜。”
沐曦实在是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的不满足于沐氏现在的荣华和富贵,祖父为北矞立下了无上的战功,父亲担着祖父的荣誉,兢兢业业的辅佐皇上开疆拓土,稳定朝纲。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皇上也一直视父亲为其臂膀,对他重用依旧而不曾忌惮。
可是父亲如今底要做什么?
“是女儿辜负了父亲的一片苦心,女儿知错,以后任凭父亲安排就是。”沐曦不敢在猜测下去,重重磕了个头,事已至此,她只能暂且服软,如此僵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沐恒靠在楠木椅上,似信非信:“你若真的明白了,我自会为你安排。成日里和你姨娘暗自里较什么劲,有苒儿在,府里还有谁敢欺负了你娘不成!”沐恒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沐曦啊,你可千万不要让为父失望,明白了吗?”
沐曦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又迅速低下头掩去不安,胡乱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芷滢若是有幸高嫁,温佑又在御前得力,日后必是皇上留用的朝臣,李氏的权力可就会比现在还要大,光凭一个太子妃,恐怕难以制衡,你要想保护你娘安稳的过完下半辈子,终归还得你自己争气才是啊。”沐恒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桌上,又好似敲击在沐曦心上,震慑完地上那个已经慌了神的小丫头之后,又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容,笑着叫她起身:“起来吧,我会吩咐下去,西院不会再与你过不去,你就安心养着,好好想想,若将来出息了,你好,沐府也好,自然天下太平。”
沐曦面无血色的从屋里走了出去,只知道自己还尚存一丝神智,可以站得稳,也能迈得动腿,慢慢地她却觉得周遭的血液都冷得凝固了起来,四周的一切隐匿在了黑暗里,那黑暗里还有着一双双精明算计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亮着,正死死的盯着她,会趁她不注意之时,伸出藤蔓触手将她拉进黑暗里去,扒皮喝血。
沐曦紧紧的扣住陶陶的手,如溺水之下抓住浮木,不仅心慌得要命,身子也渐渐没有了力气。
父亲是故意的,他默许了李姨娘的跋扈,如今姐姐和她不再是心甘情愿被欺辱也不敢还手的小姑娘了,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们从一出生就被苛待心里积压的恨,更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受到妾室挟制而无动于衷。
父亲终于如愿,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