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陆极的温柔只是自以为的温柔罢了。实际上在练鹊的视角来看,他还是绷着一张脸,仿佛像在看犯人一样盯着练鹊喝水。
练鹊嘴角抽了抽:“侯爷,我”
“嗯?”陆极声音低沉,一副侧耳聆听的样子。
吴同看不下去了:“我这个老人家还在这里,你们俩打情骂俏什么?”
练鹊伺机放下瓷杯,道:“老先生误会。这是侯爷仁善罢了。”
陆极觑着练鹊的动作,估摸着可能她想说些正事,便也只是默默地将糖水满上。
吴同道:“你问问陆极,望都之中父子、兄弟阋墙的事有多少?你那些师兄弟的龃龉不过是平常罢了。”
陆极道:“这样的事确实常见。只是”
他的眉皱起来,许久才勉强想出话来:“你们毕竟是江湖门派,与朝堂上的事情终是不同。因此也不能一概而论。”
练鹊瞧着他为难的样子,哪里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练鹊对于他的体贴没什么想法,只道:“侯爷多虑了。我虽然不愿意跟我师兄兵刃相向,可若是他真的犯到我头上来,我也不必手软。”
她看着陆极,一字一句道:“我来,是担忧侯爷的处境。”
陆极同吴同对视一眼。
吴同先笑起来:“我就知道,我看中的后生,必然是个有情有义的。”
陆极道:“不瞒姑娘,此番方治倒台,朝野上下确实有新的动静。我手下谋士吴照也正是为此事在朝野奔走。如今才在西陵定下来。”
练鹊心里还存着别的疑惑。
陆极为什么突然就被皇帝削了权?那西北被陆极治得像个铁桶一般,陆极怎会甘心被调至西陵?还有方治倒台,他在朝中的势力怎么会毫无反应?就继续让陆极在西陵站稳,等着南方变成另一个西北?
若是在以前,练鹊一定会直接问出来。可是她还在怀疑自己的师兄是不是在背后插了自己一刀。她深深地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或许人与人本就该互相防备警惕,只以自己利益为先。什么坦诚信任都不是可以轻易交付的东西。
练鹊有信心让陆极看到自己的诚心,这些事以后自然而然都会知道的。
不料陆极却道:“姑娘可知道本朝废太子因何被废?”
练鹊一愣,旋即笑道:“这样的事即使是我这样风里来浪里去的倒也知道一些。据说那废太子是元后同当今圣上的第三子,饱受皇恩,却一心夺谋皇位。六年前他起事不成,这才被皇帝下旨褫夺太子之位及封地,流放西南。却在流放的路上猝死。这事民间一般都叫武德之变。”
废太子燕行确实受宠,就算是做了犯上作乱的事情,最后死了还是被皇帝赐了封号武德,葬入皇陵。
废太子燕行品德出众,江湖中人都传说他将来会是一名合格的君王。谁知再贤明的圣人竟也逃不过对权利的渴望。
说起此事,练鹊不免感叹,她真是不懂男人对权利的执着。师兄温秉可太喜欢在权贵们面前装神弄鬼了。玄机子死后温秉请她去云山住过几回。练鹊每次去的时候都能碰上温秉在这个皇子那个王爷面前自导自演,谋定乾坤。
别说,看久了还觉得颇有趣味。
陆极道:“我与废太子曾是挚交好友。”
练鹊心里一咯噔,开始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燕行的坏话。
“当日太子起事本就是个阴谋。”陆极道,“我与他相交已久,清楚他的为人。虽然不相信,但我本就深受皇帝忌惮,因此只是派了手下十名暗卫护送太子前去西南。”
“谁知太子行至一半突然暴毙,当时的暗卫也只回来一个。我心中存着疑惑,一直命人暗中调查此事,却始终不得其解。”
吴照接道:“废太子与陆极是我最得意的两个弟子。我本来在望都过着我太子太傅的安稳日子。只那些天头疾发作去京郊疗养,哪里能想到那么巧便遇上小人犯了红眼病。也是我那学生不争气,真得叫人得逞了。”
“此后我便辞去官位,来了西陵。”
练鹊道:“老先生为何来西陵?莫非”
“太子暴毙之地,正是西陵。”
室内温暖如春,练鹊本来被糖水沁暖的心脾突然冷了半截。
“众所周知,西陵太守正是先太子,原来的二皇子燕佲的人。”练鹊喃喃道,“整个西北都在侯爷的掌控之中,侯爷便将计就计,被贬到西陵调查此事?”
“姑娘都明白了。”
“我还有一事不明,”练鹊心中很是纠结,“我见过我师兄与二皇子的人来往。那他为什么要帮侯爷扳倒太子的人?”
吴同抬起眼,看了练鹊一眼。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