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之时,西陵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西陵本就是南方商业的枢纽之一,有不少的商人会来此置办货品。
更有西陵本地的居民,将西陵的货物运往他处,谋取暴利。他们也会在此时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
娇杏的夫君马彰就是在一个暮色斜照的傍晚回到西陵的。
他走到城南,却发现自己居住了数十年的街道巷口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修得齐整崭新的墙面,一派澄新的屋瓦都与记忆中的大为迥异。
冬日寒风凛冽,马彰却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同行的商人也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
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他们急着回家,赶路赶得急,连一封家书都没有收到过。难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人群中闪过一名熟悉老者的面孔。
马彰连忙叫住他:“二叔!二叔!”
老者回身一看,风尘仆仆的侄子正朝他挥手呢!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这才同两人说起冬至走水的事。按理说冬至马彰便该回家了。然而商人重利轻别离,如他这般还能在冬至前赶回来的已算是顾家的了。
经由马二叔之路,两人总算找着了家门。
马彰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他媳妇又跟老娘在吵架。
两个女人吵起架来,其声势不亚于天雷勾动地火。按照马彰的经验,没有半个时辰是停不下来的。
马彰揉了揉脑门,回家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女郎的声音。
“您是”
马彰回头一看,只见一名仙子般的人物正亭亭地站在他身后,笑着看他呢。
“你你你!”马彰被吓得一跳。
练鹊不解地问:“这位大哥,我有什么不对吗?”
马彰道:“哪里的事,姑娘光临寒舍,有何要事?”
练鹊觉得这男人怪怪的,不过她很快就被马彰话中的重要信息吸引。
“你是娇杏的丈夫?”
“正是,正是。”
练鹊道:“我是娇杏的好友,她怀着身子先前又受了惊,我来给她送些补品。”
马彰听了,赶忙上前就要接过练鹊手中的药包。
练鹊顺势将手一抽,马彰落了个空。
对上练鹊疑惑的眼神,马彰忙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我是娇杏的夫君,替她拿着也是应该的。”
练鹊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男人。他风尘仆仆的,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唇边的胡茬青青,一看便是在外奔波久了的,憔悴不堪。
“无妨,你舟车劳顿,我拿着就是了。”
马彰惶惶道:“不敢不敢。”
练鹊便不再与他纠结,心中却更加纳罕:她又不是那恶名远扬的陆极,这商人何苦这般避之不及?
里头婆媳二人的对峙越发激烈了。练鹊听着,那内容是越发地不堪入耳。马彰这位儿子和丈夫多次无辜被牵涉其中,已反复死了个百八十回了。
练鹊道:“娇杏姑娘是个直性子。”
马彰只憨憨地赔笑。
他脸上到底挂不住了,推门进去。门吱呀一声开了,朔风无情地灌进屋中。两个衣着朴素的女人齐齐一颤。
娇杏眯眼看过来,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恩公!”
她小跑过来,抓住练鹊的手,好不亲热。
倒是马彰这个正儿八经的丈夫却被冷落在一旁。娇杏婆婆冷冷地“哼”了一声,对着自己儿子也没有好脸色。
“回来了。”只这样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老婆子又转过身子进了里屋。
练鹊看得心里连连称奇。
马彰只讪笑。
待娇杏替两人互相引荐后他才收了那一身唯唯诺诺的气质,恭敬地一礼,动容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妨事的。我顺手为之罢了。”练鹊作势要扶他起身。
却没成想此人反倒向后一躲,让开了。
娇杏骂道:“你这个蠢货,平日里也没见你多蠢笨,怎么对恩公这样的态度?”
马彰赔笑道:“恩公是女儿家,我怎可轻侮?还望恩公恕罪、恕罪!”
练鹊不欲与他多纠结,从怀里掏出纹银一锭。
“你快临盆,又出了这样的事,千万要多买些药材补补身子。”练鹊抓住她似要推拒的手,温柔道,“这些不过是小钱,切不可意气用事。”
娇杏被她哄上一番,也就含羞带怯地答应了。夫妻两个将练鹊送到巷口。
却正好撞上不知从何处回来的小叔子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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