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不再等她的回答,朝外一扬音:“有劳大人。”
即有人应声入内,不小的动静惊得红衣与邹怡萱一并回头看去。几个禁军一齐走入房中,为首的那个正是前些日子接红衣与缕词进宫的那位。
席临川稍衔了笑意,朗朗道:“虽是家事,但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又恰逢与赫契局势复杂,只好劳烦大人出手。”他的视线在邹怡萱面上短短一扫,“与外人有关无关,还是谨慎些为好。”
“君侯说得是。”镇抚使一抱拳,略一偏头示意手下上前带人走。邹怡萱终于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扒住案桌,一下子哭了出来:“公子……奴婢跟赫契人没关系!奴婢只是、只是……”
她支吾半天,终于挣出了一句说辞,这说辞却连红衣都觉得毫无创意:一时糊涂。
席临川倚在靠背上瞧着她:“费心弄到这般剧毒,还敢说是一时糊涂。”
“我没想害公子!”邹怡萱赶忙解释,杏目圆睁地望向席临川,端然在盼望他相信,“我没想害公子!我日后过得如何皆凭公子……我怎么会害公子!”
席临川的目光陡然一凌:“那你就真是存心想害死顾氏了!”
邹怡萱的话蓦地滞住。
“整桩事数算下来,真正吃亏的就只有顾氏一个——我当真没猜错?”他冷眼看着她,俄而怒极反笑,又向镇抚使道,“看来是和赫契人扯不上干系了,不过牵涉人命的案子,还是劳烦大人办了!”
“公子!”邹怡萱惊然疾唤,但再未辩解出什么,很快就被几个禁军强拽出了书房,喊声也渐远渐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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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器与木案相碰发出一声轻轻的“咯”音,红衣后颈发僵地转回头来,看到席临川又翻了一只瓷盏过来,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和方才一样斟满了茶,再度打开抽屉,又摸出个纸包。
纸包打开,平摊在案上,里面的东西让红衣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
他倒是没和方才一样把纸包里的药加进茶里,只一睇她,笑问:“你来一杯?”
红衣就如同方才说不出话的邹氏一样维持了沉默,席临川悠悠地看着她,啧了啧嘴:“你真豁得出去。”
他说着,余光无意中注意到禁军方才离开时未关的门,便起了身。红衣正紧张着,看他起身自也跟着站了起来,是以他阖好门回过身时,就看到红衣面对着自己死死低着头的样子。
“说,自己给自己下药是冲着谁去的。”他淡看着她,一顿,又说,“没有外人。”
有没有外人……要紧吗?!
这事在她看来,最要瞒的……就是他啊!
红衣的心跳得就像和着《相和歌》踏出的鼓点一样,拢在袖中的双手相互掐来掐去,如鲠在喉地先辩解了句:“我……没想害人。”
话音未落,他忽地疾步走近。红衣心下一惊,脚下急退数步。
“咚”——她的后脑勺猛磕在墙上,磕得头懵了一瞬。再定下神,抬眸就见他怒目而视。
她右边是个小橱,另一边,席临川的手抵在墙上。围出的狭小空间让她跑都没的跑,红衣在他的怒视下怔了半晌,几乎要哭出来:“我、我真的没想害人……只是觉得邹氏兴许在顾氏的事中兴风作浪,怕轮到我自己身上,所以想、想借公子的吩咐设个防……”
席临川的神色却未缓和。
他一咬牙,抬手指着红衣恨恨道:“我诚心诚意想护你,怕是聿郸动手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竟是你戏弄我!”
“我……不是……”红衣吓得哭都哭不出,又想想邹怡萱刚被“带走”,怕得更加厉害。
她后脊贴在墙上、手掌也皆紧张得按在墙上,那点轻微的凉意此时似乎能透心,不一会儿,就让她没了支撑地力气。
膝头发了软,她倚着墙缓缓地出溜下去,直至完全坐到地上,心才随着身子稳了一些。
下颌搁在膝头,红衣夹杂着忐忑的语声低低呢喃出来:“我不、不是有意戏弄公子,只是没有证据,夫人又待邹氏不错,哪敢……哪敢随意说疑她……”
席临川怒意未消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上逐渐绷不住了。
解释就解释么,话问到一半人慢慢地“矮”了算是怎么回事?!
弄得他都不知道怎么应付她这反应。
手在墙上一支,席临川站直身子。脚在红衣鞋尖踢了踢,大是没好气的样子:“坐地上干什么?起来!”
红衣本就高度紧张着,听得又一个问句冒出来,一时连他这其实明显不是发问都没意识到,立刻回答回答了“坐地上干什么”的问题,可怜兮兮地答得十分老实:“应、应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