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了,只听殿门外喧哗声如山,诸守卫显然是找来了这里,发现一片废墟中只有这座神殿毫发无伤,狂喜之下纷纷叫嚷起来,奈何天帝设下了界,谁也进不去,只急得要撞门。
璇玑脸色大变,瞪向帐后,不知这天帝是不是要食言,仗着人多将他们抓起来。
天帝道:“无支祁,你且与他们去吧。孤嘱两员神将押送你至邑都,交由后土大帝发落。”
无支祁答应一声,利落地过去开门,手刚碰到门框,只听“砰”地一声,紧跟着咣当巨响,却是那殿门被众人从外面撞翻了,砸落在地,众人和地上腾起的烟尘一样,席卷而入,眨眼就把无支祁围在当中,恨不得用兵器把他刺成马蜂窝。
“大胆猢狲!你敢对天帝做什么犯上举动?!”有人厉声喝问他。
无支祁只是笑,并不说话。众人又发现了殿后躺倒一地的神将,眨眼又把璇玑和禹司凤围在当中,刀剑亮闪闪地,对准这几个罪人。一人又叫:“天帝!您没事吧?”
天帝在帐后道:“撤开,不得伤害他们。将这些神将扶出去。”
那些人半信半疑,犹犹豫豫地将倒在地上熟睡的青龙他们扶到外面,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属下们找遍了昆仑山也不见白帝的踪影,是否与天帝在一处?”
天帝闻言,却叹了一声,声音甚是沉痛,半晌,方道:“他……已自去轮回,重新成道。白帝一职暂时空缺,明日孤自会昭告天界。”
众人大吃一惊,所谓去轮回,就等于是死了。白帝死了——这是什么兆头?!腾蛇方才一直将惊痛憋在心里,这会听到天帝说他自去轮回,重新成道,心中不由大痛,忍不住痛哭出声,昔日里他对属下的宽厚仁爱一一掠过心头,他哭得几欲晕过去。众人先时还不敢相信,待见到腾蛇哭成这种样子,又见地上一摊随风散开的灰烬,莹莹絮絮,犹如一粒粒极细小的琉璃砂,灵性尚存,终于相信白帝是死了,那便是他的骨灰。一时间众人都大哭起来,有人想到能用火将白帝烧死的,唯有璇玑一人,再也按捺不住,提戟便朝她刺去,天帝亦来不及阻止。
璇玑犹在发愣,那方天戟刺到面前也没反应,腾蛇突然暴起,抬手抓住那方天戟,沉声道:“不要乱动!”话音未落,那方天戟早已被他掌心的火焰烧化,断在地上。众人知道他的厉害,也知道他现在是璇玑的灵兽,与谋反派是一类,只得在后面破口大骂,但谁也不敢擅自出手了。
璇玑怔怔抬头,只见腾蛇的侧面,长长的睫毛上湿漉漉,泪水遍布。他并没看她,也没说话,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与他说什么。白帝之死虽然不是璇玑出手,但她此前亦有杀他之心。琉璃盏是罗睺,与她也没什么区别,原本都是一人。
她低下头,轻道:“腾蛇,你怪我吧。”
腾蛇一愣,奇道:“怪你……为什么?”
璇玑也是一呆,“你……不知道那琉璃盏和我……我们是……”
“是什么?”腾蛇更奇怪了。
“不……没什么……”原来他不知道,璇玑叹了一口气,道:“回头我再和你仔细说。腾蛇,咱们的契约如果要解开,必须得斩了我一条胳膊,我心疼,想必你也不愿。这样吧,我允许你永久离开我身边,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不再受契约所累。”
当时她给腾蛇规定的期限是三日,三日内不回到主人身边,灵兽的神力就会渐渐枯竭,所以腾蛇的头发也变成了暗红色,如今她说出允许永久离开,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除非璇玑死,他这个灵兽也得跟着死,其他倒也和解开契约没什么两样。
腾蛇心中烦躁,胡乱点了点头。若在以前,他必然要开心得大叫起来,可是如今白帝死了,他只觉像是自己一个父辈过世,那种伤心无法言喻。做神仙的,除非发生修罗袭击那种战争,否则便没有生老病死之苦,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死亡”,“轮回”是怎么样的,那些属于卑微的凡人,听来就像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可以毫不在意,拿来说笑,甚至害死几个凡人也不过是去“轮回”,长久的生命是不会截断的。
如今他终于明白,生与死并不是那么简单冰冷的东西,一个死亡带走的不单单是生命,还有亲密之人所有的感情与遗憾,以及种种回忆。不可玩弄轻视生命——天帝的话曾被他当作耳旁风,任性妄为,现在终于明白其中沉痛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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