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认定一切冤孽是因他而起。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阿政见他在那里嘶心裂肺的哭,却第一次没有安慰他,他抽出剑鞘重重打向他的背,伴着那一声破风声,还有琇莹的闷哼声。
阿政声音清寒,“给孤起来”
琇莹抬起眼睛看他,阿政面容冷峻“发疯滚回咸阳去,这件事已定,你此次思虑不全,已有罪在身,需要的是尽快解决,戴罪立功,莫在多言。”
他明明穿的是广袖,却像着了铠,刀剑锐光,明明在侧,却隐于周身,他的每句话都是天下至尊之风,他和他腰间悬的泰阿一样,端凝沉雄、大巧不工。
先是王上,再做阿兄。
他搂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孩子,让他抱住他的腿,将泪沾在他衣上,微凉。
“琇莹,这些事不是你的错,与你何干张良,孤赐死的,魏韩之人你所行抢粮之事无不是孤默许的,你我忍见我大秦锐士饿死吗天灾也非人力控制,我知,你也努力了,既已如此,何必存愧。”
阿政的姿态依旧完满矜贵,他的心亦是,这些人的怨也好,恨也罢,他皆不存于心,这不是他要思考的,或许会有,也不会填满心。
琇莹为臣,甚至称得上纯臣,可以一心爱民,为民谋生,不作他想。
可他不同,他是王上,是想结束这个乱世的霸主,江山久固,民心安稳,这才是他的仁义。
王者之心,应存大
仁义。
“琇莹,若是此事你不可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便归咸阳做你喜欢的屯粮,修武器罢,好好做别的事。后面的事莫要再参与了。”
好孩子,若真的难受,便统一后你在过来吧。
琇莹啊,不想参与便算了,寡人换别人来。
这是他可以的仅存的柔怜。
琇莹展袖振臂,无声的行了大礼,他的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乌发杂着白雪,泪水滴在地上,他哽咽不成声。
良久,才道,“我可以的,阿兄,我会做完的。”
先做秦公子,再做琇莹。
世道如此,磨我心性,我会亲自杀死这个满心软弱的自己。
剪不断,理还乱,那就一刀全砍了吧
我是不是早该如此了
阿政叹息,他的目光太深,又溢出些许温柔,他俯下身将手放在琇莹的发间。
琇莹的仁柔是天生的,他生来热烈,心存志向,要对他好的秦人更好,他说阿兄第一,秦国第一。
可在成长的过程中,他被广博的爱渐渐充盈,他心中观望天下,或许是对孤的绝对自信,默认了天下都是秦人,想让天下人好,他将天下的平民当成友人。
于是便有了白发,有了羞愧,或许对一个仁者来说这是合适的,甚至他已拥有了许多人终身追求的东西,可对马蹄尚且未止,刀锋的血尚未干的秦的公子来说,是致命的,他的愧疚会杀死他。
所以琇莹,睁开你的眼,看看这世间,暂时舍弃你不合时宜的,后面长出来的血肉吧,跟上孤。
还会有无数的鲜血与刀剑等着阿兄,阿兄要你跟着我。
琇莹咳了几下,然后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脸上带了点血沫,目光与阿政在这一时那么相似,他们都很坚定。
“不合时宜,便错了,错了要改,我改”
舍下这颗仁心,做好红尘的公子,做好征伐的准备。
琇莹的动作很快,在当天他就带人按着户籍迁了几千人往匈奴去。
阿政那边,李斯也早收了令,迁了四郡的人往韩魏填。
他们动静不大,更是分批送人,但是也瞒不过在魏王宫软禁的李左车。
“你疯了吗秦琇莹,你们这样做,若公之于众,往后哪国之人不怕你秦”
琇莹正让硕给他取了孔雀石与蓝铜矿,自己调成了石青石绿两种颜料,配着浓墨丹砂,正铺纸作画。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左车。而且他们现在也怕我们。”
他头也没抬,径自取青调蕴出那画中的万里清水。
李左车发现他面中仅存的稚气消弥,巍峨若山峰累累,让他忍不住退后一步。
他定了心神,扭头就走,也对,他暴秦的事关他赵国李左车什么事,被折腾亡国了才好。
琇莹未有言语,又画下一笔,为画中人添上一笔,点了睛。
他们没有机会了。
南方水稻可种两季,初春的一
季稻米已经错过,他们而今又错过一波,很快家中老小便都要挨饿了,半数是私军的楚军的军心可以不乱吗
人心惶惶,势便如烂盆中的沙,泄了。
他画完最后一笔,便轻笑起来,“硕,唤扶苏过来。”
“算了,等干了后,你亲自给他送去吧。我给我阿兄画画,这小子非见了就要,闹得我头疼。”
他这边话落音,那边扶苏便跑了过来。
“王叔,你打先生了吗先生都呆了。”
琇莹轻挑了眉,眉目清隽,回他,“应该没有。”
“不过苏苏,若是我打了又如何与我生气”
扶苏缩了缩脖子,他笑起来,天真又可爱。
“王叔打了就打了呗,我为什么生气。我是来问王叔原因,又不是怪罪王叔。”
琇莹轻笑起来,他招手唤扶苏来看画,“你的先生估计是被你父王吓到了。”
扶苏看着画中的自己,乐呵呵地笑,“哦。他被像父王的王叔给吓到了。”
他指着画中的两个相伴的黑色背影,扭头看琇莹,“这是父王和王叔吧”
琇莹点了头,抱起他,“是啊,苏苏真聪明。”
扶苏撇了撇嘴,“父王和王叔总黏在一起,连在给我的画中也是这样。”
琇莹拍他脑袋,“我与我阿兄亲近不行吗我就喜欢和我阿兄黏一起,你小子少管”
扶苏捂着脑袋,轻哼一声,就要下来。
琇莹放了他,他做了鬼脸,就往外跑,边跑边道,“王叔是个娇娇儿”
多大了,还黏哥哥。
琇莹没生气,他也冲外面喊,“小扶苏,你不知道你王叔还有个浑号叫秦娇娇吗”
一个才五六岁的幼稚鬼,小样,我一十年的幼稚鬼还干不过你了。
“公子,画还送吗”硕轻问。
他剥了个橘子,也没撕白络,直接随手扔在嘴里,“不送了,等这小子来求我。”
即使说着玩笑话,公子身上威势仍是比以往重了不少,公子啊,回不去了。
琇莹扭头,将画晾在一旁,才与硕道。
“我变了吗,硕。”
硕拱手道,“硕不知。”
琇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似在哭,“阿兄说会改变这个世道,也许那个世道中融得下那个琇莹,或许那个世道里有琇莹,也或许没有。”
这个乱世容得下仁人,容不下有仁心的秦公子。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
鼓钟钦钦,鼓瑟鼓琴。以雅以南,以籥不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