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教要对丞相府动手?却也说不通,玄衣教的左右护法,一个已死,一个被擒,已经大伤元气,此时动丞相府,除了泄愤,对其教是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十分不利的举动。”
“所以,我连夜赶来觐见皇上。”云墨衣侧着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楚亦寒见状,眼睛里划过一抹受伤:“你是想来确定,我会不会对云家动手对吗?”心底有些惆怅,她不相信他。
若说以前,她这么做是有必要的,但是在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以后,她仍然选择怀疑他,进而大张旗鼓地来试探他,她这么做,其实深深地伤害了他的心。
不管是从朝廷的利益出发,还是从自己的情感出发,他都不会对云家不利,其实,她自己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不是么?但她依然为了保险起见,而再来确认一遍。
“我……”云墨衣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多此一举,望着他以往神采奕奕的脸庞,此刻写满了受伤,说出一个字,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的脸上,永远应该只有意气风发。
不管他如何狡诈算计,他对自己的心却是真实的,他的爱是没有错的,不应该在被打上皇帝的烙印以后,便低人一等。纵使对他没有感觉,也不是将别人的真情踩在脚下,狠狠践踏一番的理由。
隐隐的,云墨衣忽然有些同情起来这个皇帝了,那个位子,真的是那般风光吗?
“我,我本来准备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越阳,但如今不但家中有隐忧,脚也受了伤,可能会耽搁几日。我是来请求皇上,自我走后,请多多照看云家,有能力保护云家的,只有皇上了。”云墨衣不再纠缠于他是否会伤害云家的问题上,而是选择将云家的安危托付于他,一是为自己家着想,二则,也相当于选择相信他了吧。
“决定要出发了吗?”楚亦寒受伤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眼神也明亮起来,“需要我派军队协助你吗?”
“不用了,如今敌暗我明,人数越多,目标反而越大,倒不如我秘密前往,而且带着军队,势必拖慢行程,如今我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再多拖一天,师兄便多一分危险。”
“嗯。”楚亦寒点点头,心里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却又不好开口,踌躇半响,终于忍不住问道:“衣儿,你如此看重南宫牧,我想问,如果,只是如果,将南宫牧换成我,你还会如此劳心劳力的去救吗?”
云墨衣低下头,愣愣地盯着地上铺的地毯,在心里一圈一圈描绘着它的花纹,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半响无声。
“我知道了。”楚亦寒叹了口气,站起来,又低声说了一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若是有人拿你来要挟我,我愿意用一切来换。”
云墨衣没料到,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什么叫愿意用一切来换?用江山,愿意么?
这个问题,她却没有问出来,她怕,若他说愿意,她不知道怎样答话。
她在敌人面前,是坚强的,在感情面前,却是懦弱的。她没料到,一个不小心,便欠下了这许多感情的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两人间的气息,变得微妙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墨衣招招手,将凝香唤过来,转头对楚亦寒说道:“皇上,夜已深,我该走了,请多保重。”
凝香将她抱起来,楚亦寒也站起来,却并没有说挽留的话,而是说:“我送你。云家的安危,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还有,那句话你记得,行云宫永远为你留着。”
云墨衣侧过头去,点点头,让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轻轻地对凝香说道:“走吧。”
门前,马车缓缓的驶去,徒留满地静寂无声的月色,和满腹心事向谁语的惆怅。
车轮声依然混着马蹄声,在青石地上有节奏地敲击,车内闷热无比,低头坐着的云墨衣,忽然想在这空旷的广场上大喊一声,喊出胸中的烦闷,该死的,老天爷见不得她有一天舒心的日子!
耳际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音符,云墨衣侧耳倾听,尤听不真切,问凝香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凝香仔细听了听,摇摇头:“什么也没听到。”
云墨衣再听上一阵,确实有人似乎在演奏什么乐器,断断续续的乐声十分哀怨悲伤:“破劫,往东南方向转。”
破劫调转马头,马车“哒哒”,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越来越近了,这回听得真切,是有人在月下弄萧。该人吹箫的技巧十分高超,听来是位个中高手,然而箫声婉转,低低切切,诉说着吹箫人的情绪:不解、惆怅、烦闷、悲伤……
如一只迷途的羔羊在啜泣,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哀鸣起来。
云墨衣百感交集,箫声似吹到了她的心坎上,从马车的柜子里,拿出她那只墨玉萧,沉吟片刻,轻轻放在嘴边,与对方的箫音和起来。
对方感应到了她的配合,似找到了知音人一般,低低倾诉。
两只萧,在夏夜的深宫里,相调和鸣。箫声如春残花落,又如下不尽的细雨,一片凄凉烦闷之相。
箫声渐渐转低,似轻声哭泣,又似绵绵倾诉,再转至若有若无,最后嘎然而止,万籁俱寂,连虫鸣声,也没了踪迹。
停顿良久,云墨衣才悠悠转醒,胸中的烦闷似减轻了不少,没想到,这深宫中,还有吹箫吹得如此情真意切之人。
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月光下,渐渐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他!
原以为,是宫里哪位不受宠的妃子,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来人也看清了云墨衣的脸,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诧异道:“方才是你在吹箫?”
云墨衣嘴角一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是呀,我也没想到,三王爷不但长得好,萧也吹得这般好呢。”这话不知道是褒是贬,意味自去体会。
“你,算是本王的知音人吗?”楚亦尘妖冶的脸,透着迷惘和不解,仿佛还陷在适才的箫音里没有完全出来。
“呵,错,我知的是萧,而不是王爷!破劫,走!”云墨衣冷道。
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惆怅之气,此刻反而更甚,早知道是他,就不来凑这个热闹。
破劫调转马头,策马扬鞭,车轮又骨碌碌转起来。楚亦尘在车后伸出一只手,却谁也没有看见,因为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他的手又慢慢地放下去,久久地凝视着前方,又低下头看了一眼另外一只手上的萧,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一生惆怅情多少。月不长圆,春色易为老。
天色大亮,随着虫鸣鸟叫,映雪院里,满院鲜活起来。
“小姐,有位小侯爷在正厅,说要见您。”凝香正在为刚起的云墨衣挽发,前院的小丫头来报。小丫头小脸红彤彤的,眼睛里冒着心心,小侯爷长得真好看啊,看她一眼,自己的心现在还扑通扑通直跳。
“不见。”大清早的,来招人烦。
“啊?”小丫头没料到云墨衣的态度,张大嘴在那愣着。
“啊什么啊?小姐说不见。”凝香没好气的重复一遍,真是个没见过男人的小丫头。
“是,小姐。”小丫头退下去,踌躇着怎样去向小侯爷回报,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小姐,您说小侯爷来做什么?”凝香好奇地问道。
云墨衣嘴角一撇:“他能有何正事?无非是些吃喝游玩的闲事,再不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老人家找上门来,肯定是昨天被打惨了,今日找茬报复来了。
云墨衣有些邪恶地想:话说,打人的感觉还是很爽的,他若再不识趣,今日再补他几掌,正好自己这一肚子的怨气,找不到人发泄。
果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男声吼道:“本公子要见你们家小姐,谁敢拦着我。”
云墨衣这厢开始摩拳擦掌。
不知下人低声说了些什么,水夜枫又吼道:“云墨衣,你给我出来,我有话给你说。”
云墨衣体内的邪恶因子更加急速膨胀,凝香奇异地看着她手中的头发,竟无风飞扬起来,暗忖:有人要倒大霉了!
“云墨衣……在哪?快出来!”声音越来越近,已到映雪院中。对方是尊贵的小侯爷,下人们也不敢拿他怎样,老爷和公子们都上朝去了,家里只剩夫人和小姐。
“云……”水夜枫一个字还没说完,突然云墨衣的房门大开,紧跟着飞出一股强大的气流,以水夜枫为中心,凡是被气流波及到的人,纷纷飞上空中。
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将其余之人一一接下,唯独可怜的水夜枫,在空中“哇哇”叫了两声,狼狈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