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入大厅,一共只说了两句话。
钱护法被他一语提醒,看了君箫手中铜箫一眼,问道:“小伙子,快说,你师傅是谁?”
君萧道:“家师从不在江湖行走,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钱护法心中虽有顾忌,但他究竟是素负盛名之人,怒哼一声道:“小子,你当真狂妄得很,钱某问你师承,只是不想以大欺小,你当我惧惮什么人吗?”
他口中虽说不惧惮什么人;但心中却正惧惮着一个人。
君箫横箫当胸,徐徐说道:“在下有事在身,不克久留,阁下要动手,那就请吧!”
钱护法厉声笑道:“好,你小心了!”
右手突然往前一送,锐利如钩的铁爪,呼的一声,迎面飞出。
君箫身形一侧,铜箫斜指,疾向钱护法,右腕点去。
这一箫竟然制敌先机,对方爪势如若一变,右腕就非被铜箫点中不可!
钱护法右腕一撤,左足向前跨了一步,左手铁爪又已递出。
君箫箫势一转,划出一道凌厉劲风,直逼钱护法左肩,去势如电,他如何掉转箫招,竟然没有人看得清楚!
钱护法不愧是久经大敌之人,急急往后跃退,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孙护法不言不语,但双眸转动不休,好像心中在思索,人已闪动到君箫身侧,一掌横里拍来。
君箫一箫逼退钱护法,并未再出手追击过去,此时瞥见孙护法欺身袭来,不觉剑眉一挑,冷冷道:“二位早该联合出手的了。”
脚不移位,左手斜出,使了一招“帘卷西风”五指上翘,朝孙护法脉门拂去。
孙护法冷哼一声,掌势忽变,手腕一收即吐,中途改招,变为“云龙探爪”用出了七成真力,推击过去。
君箫一拂落空,突觉一股暗劲,袭上身来,心头暗暗一凛,立时移形换位,右足跨步一闪,轻捷的避开正面,身子随着旋转,左手反臂一招“疏影斜横”抬手向孙护法肘间切去。
他右手提着铜箫,但并未使用箫招,只以轻捷身法和左手应敌,却依然有守有攻,孙护法连发两招,他也丝毫不让,还击了两招。
这出手两招,一招“帘卷西风”是华山派的手法,第二招“疏影斜横”则是青城派的招数,但在他手中使出,不仅招式连贯,极为自然,而且使的恰到好处。
当然,最精妙的还是他的身法,孙护法这两招,都是看准部位而发,如果出手封解,就未必如此轻易,但他只是微微一转,就避了开去。
一时直看的李从善皱眉头,依然摸不清这少年的路数。
卧虎李从义也同样双眉紧蹙!
他平用最疼爱侄女如云,这回是受了如云的央告,要暗地里维护这年轻人的,他虽然看出君箫身怀绝技,但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下,君箫未必接手下来。
何况还有大哥在场,今日之局,君箫决难闯得出去,他心中不住的暗暗盘算,自己如何助他一臂才好?
钱护法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他虽被君箫逼退,但孙护法出手之后,他自恃身份,只是双手提着铁爪,站立原处,没有出手。
这一段话,只是作者交代厅上三人的动静,在时间上和动手的两人,并不相干。
却说孙护法两击不中,居然倏然而退,闪开了三尺,脸上依然木无表情,一双深陷的小眼注视着君箫,还是一言不发。
君箫只不过用左手随手出招,就破解对方掌势,此时忽见对力飘身而退,心中对他方才一言不发,突施袭击,自然极感气愤,冷声道:“二位既已联合出手,胜负未分,怎么不屑赐教了么?”
钱护法胖脸微微一变,回头道:“这小子口气狂的很,孙兄如果不想出手,那就仍由兄弟收拾他了!”
孙护法冷漠的道:“不要慌,兄弟觉得他身法古怪,才出手相试。”
钱护法道:“孙兄试出了么?”
孙护法突然冷厉道:“小子,你是天台山农范乐山的什么人?”
君箫听的暗暗一怔,自己使的“九转遁形身法”确是师父好友天台山农所授,他居然一口就叫了出来!
但范师父一再交代,不准自己说出认识他老人家。
当下目光一抬,说道:“在下并不认识天台山农。”
孙护法一双小眼之中,射出森冷如线的寒光,厉声道:“你使的明明是范老儿的‘九转遁形身法’,还说不认识他?”
君箫朗笑道:“天下武学,虽然派别很多,但红莲白藕,殊途同源,难道各门各派之中,没有互相雷同的招数么?阁下也必免太囿于一己之见了。”
孙护法目光如继,紧紧盯住在君箫的脸上,冷哼一声道:“小子不用狡辩,老夫要再试你一招。”
他口中说着,但却并未即时发招。
这回君箫从他凝重的神色中,看出对方目光,隐射杀机,自己虽然不知他和范师伯有什么仇恨,至少对这一击,必然十分凌厉,当下也不敢大意,暗暗提聚真力,凝神戒备。
厅上诸人也已看出孙护法特长的双手,隐藏袖中,这一击不仅只是为了挽回先前两招落空的颜面,而是存心要把君箫毁于当场!
李从义看出情形不对,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右首跨出了一步。
这是因为君箫正在他右首,必要时,他好及时拦阻。
孙护法冷森一笑,喝道:“老夫这一招共有四个变化,你小心了!”
他脸色阴沉如晦,话声冷森如冰,这样的人,定然心机极深,岂会把自己出手一招,有几个变化,告诉和他动手的人?
这无他,其中必然有诈!
兵不厌诈,君箫自然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孙护法话声出口,突然身形一旋,快如鬼魅,一下欺到君箫面前,双手扬起。大袖飞舞,左手衣袖由下而上,朝君箫当胸拂到,右手衣袖由上而下,横扫君箫左腰!
左首一记袖风,竟然奇寒澈骨,凌厉如刀!
君箫不敢硬接,人随箫走,身形一晃,朝右闪出。
孙护法阴笑一声,身形疾转,双手一抖,大袖中伸出一双比墨还黑的枯瘦手掌,一左一右,拦击过来。
他倒没说假话,一招之间,果然有四个动作。
但君箫明明向右闪出的人,忽然朝前跨出一步,正好脱出孙护法的掌势之外。
但就在此时,耳中忽听孙护法一声极轻的阴笑,一只枯瘦乌黑的手掌突然伸长,悄无声息的朝君箫后心追击过来。
这一掌出得奇绝,不但出手快到无以复加,而且右臂暴长,练的竟是旁门异术“通臂功”
李从义看的大吃一惊,正待出声喝阻!
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喝道:“孙兄快请住手。”
一道人影,快若掣电,飞入大厅。
孙护法自然听得出来人是谁,乌黑的手掌,迅快收了回去。
李从善也听出来了,双手一拱,说道:“司马令使驾莅,兄弟失迎。”
君箫早就闪身而出,只听耳边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君公子,你目前的处境极危,不必再讲究江湖过节,伺机离开,不可犹豫,大门右首,停着一匹青鬃马,并未栓上,可乘此马速行。”
君箫听得一怔,抬目看去,但见李从义清瞿的脸上,含着微笑,正朝自己暗暗点头。
这时,进入大厅的来人,已经停下来,那是一个肩插长剑,手执拂尘的青袍道人,生得面如满月,胸飘五绺黑须,看去仙风道骨,一派出尘之概!
这人正是七星会总宫令使赛纯阳司马宣是也。
司马宣朝李从善打了个稽首,含笑道:“兄弟见过李宫主,钱、孙护法。”
李从善问道:“令使远来,必有见教?”
司马宣含笑朝君箫点点头,才道:“会主听说君公子是铜箫铁剑的传人,甚是器重,特命兄弟专程赶来,奉邀君公子至总宫一晤。”
李从善一呆道:“会主已经知道了?”
司马宣笑了笑道:“会主胸罗万有,若公子挟铜箫铁剑,出现江湖,会主怎会不知?会主命兄弟转知李宫主,请李宫主陪同君公子前往总宫一行。”
李从善拱手道:“兄弟遵命。”
说完,转身朝君箫道:“君公子也听到了,敝会会主慕君公子之名,特命司马令使前来奉邀,君公子今晚就在敝庄下榻,权宿一宵,明日一早,再行动身,未悉君公子意下如何?”
君箫收起铜箫,抱抱拳道:“在下并非铜箫铁剑的传人,又和贵会主,素不相识,只怕传闻失实,何况在下师令在身,不克久留,贵会主见召,恕在下碍难遵命,告辞。”
一转身就走。
司马宣一怔道:“君公子留步,敝会会主命兄弟前来奉邀,君公子怎可不顾而去?”
钱护法矮胖身躯忽然横移数尺,挡住了去路,笑嘻嘻的道:“小伙子,会主召见,你不能不去。”
君箫朗笑一声道:“贵会会主要见我,不是我要见贵会会主,在下为什么非去不可?”
李从善道:“会主在武林中辈份甚尊,硕德重望,夙为江湖同道所崇敬,他派司马令使赶来相迎,对小兄来说,已是异数,小兄弟纵然师命在身,也该去一趟才是。”
君箫道:“在下和贵会素无瓜葛,在下行动,应该由在下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勉强,在下没有兴趣去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李从善脸色一变,沉喝道:“君公子这般说法,那是不给会主面子了?”
君箫抗声道:“七星会主,是你们的会主,在下并非七星会的人,何用听他之命?”
司马宣道:“李宫主,此子强项得很,会主要见的人,自然非去不可,看来只好把他请去了。”
“请去”自然是暗示李从善把他拿下了。
李从善点点头道:“令主说的极是,老夫那就把他拿下了再说。”
话声出口,双目凝注君箫,沉喝道:“君公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李某了。”
李从义心头一急,赶忙拦着道:“大哥:还是小弟代劳吧!”
此时大厅中无一不是高手,只有他出手,才能伺机卖个破绽,让君箫逃出风云庄去,因此才自告奋勇,挺身而出。
钱护法大笑一声:“大庄主、二庄主且慢,方才兄弟和君公子十招之约,还没有结果,还是交给兄弟办吧。”
李从义只好点头道:“钱兄出手,自无不可,只是此子是会主要的人,不可伤他性命。”
钱护法笑道:“李兄放心,兄弟手下自有分寸。”
他手提铁爪,走前三步,含笑道:“小伙子,来,咱们继续下去。”
司马宣适时朗声道:“君公子,会主因你是铜箫铁剑的传人,对你十分器重,可说并无恶意,依在下相劝,还是随在下去一趟总宫,对你来说,也耽搁不了几天时间,何必闹成僵局,非动手不可?”
君箫道:“在下既非铜箫铁剑传人,说过不去,就是不去,诸位仗着人多势众,在下就会屈服了么?”
钱护法发出狼嗥般一声大笑,说道:“司马令便不用多费唇舌,这小子倔得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拿下了再说。”
呼的一声,双爪同时飞出,一取君箫左肩,一取君箫右膝。
君箫早已等得不耐,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铜箫起处,左点右划,分头封出。
两人这一动上手,威势之强,和方才大不相同。
钱护法方才吃了轻敌的亏,这回双爪飞舞,展开他的绝活,两柄精钢铁爪,十指如钩,倏张倏阖,远抓近攻,纵击横拏。如挟雷霆万钧之势。
君箫铜箫疾展,如凤展翼,划起一片箫影,忽东忽西,乍左乍右,招数之快,武林罕见。
就在两人动手之际,李从善朝众人暗暗使了个眼色。
厅上诸人,个个都是老江湖,自然不用他明说,就明白他的心意,各人身形悄悄移动,防备君箫仗着奇奥身法,在动手之际,忽然突围而去。
李从善趁机掠到大厅门口,当门而立。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听君箫的声音喝道:“阁下这是第九招第十招了”
话声未落,只听“当”的一声,激战之中,似有金铁堕地之声,人影骤分,钱护法右手铁爪堕地,向后疾退。
众人一瞥之下,但见钱护法一条右臂,已然下垂若废,似是被君箫一箫点中右肩!
但君箫这一箫几时点到钱护法肩头,没有一人瞧见。
这一下直看得大家心头猛然一震!
拏云手钱飞功力深厚,一双铁爪,纵横江湖二三十年,号称百步取人,向无虚发,居然会在第十招上,就伤在这年轻人手下!
钱护法身形刚刚退下,孙护法已经闪身欺到了君箫面前,阴冷的道:“孙某也领教你十招。”
君箫剑眉一轩,朗笑道:“在下要走,只怕也未必走得了,自然要会会诸位的高招了,只怕兵刃无眼,阁下有意赐教,最好也亮出兵刃来。”
李从义笑接口道:“君公子大概还不知道孙护法外号冷面鬼王,以‘通臂玄功’、‘阴极掌’驰誉江湖,向来不用兵刃。”
他因方才君箫差点伤在孙护法“阴极掌”下,故而出言提醒。
冷面鬼王孙浩回头,阴恻恻说道:“二庄主过奖。”
口气之间隐含责怪之意。
拏云手钱飞突然双目一睁,狼嗥般厉声道:“孙兄且请后退,兄弟今晚非和这狂小子,分个高低不可。”
原来君箫方才这一箫出手不重,只点了他肩头“巨骨穴”是以他略为运气,就恢复过来。
赛纯阳司马宣忽然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说道:“钱兄、孙兄,君公子乃是会主指名要见之人,这不是私人恩怨,不必单打独斗,也用不着提江湖过节行事,大家只须合力把他拏下就好,不知李宫主意下如何?”
游龙李从善颔首道:“司马令使之言,兄弟完全同意。”
君箫仰首敞笑道:“诸位要联手合击,尽管出手,似乎用不着找什么藉口。”
赛纯阳司马宣手执银丝马尾拂,当胸一横,含笑道:“君公子名师高徒,身手非凡,你不肯应邀前往敝会,咱们除了把你请去,别无良策,我等平生从未和人联手应敌,今日之事,情非得已,君公子多多原谅。”
说到这里,朝李从善打了个稽首道:“请李宫主发令。”
厅上诸人,若论声望,自以游龙李从善在武林中名气最响,而且在七星会的地位,宫主虽和护法相等,但宫主究竟是一宫之主,实际权力,就比护法高得多,所以司马宣要请李宫主发令了。
李从善也不推辞,目光一扫,沉声道:“大家一起上,把这位小兄弟给擎下了!”
话出,左脚突然跨上一步,双臂伸张,五指下垂,作神鹰展翅状,猛向君箫正面欺了过去。
他这一发动,带起了头,本来已经各估方位,把君箫围在中间的四人,(令使司马宣、护法拏云手钱飞、冷面鬼王孙浩、卧虎李从义)也在这一瞬间,跟着往中间凑去。
司马宣没有动背上长剑,使的是一柄马尾拂。
使拂尘的人,一定是以卷、拂为主,可以卷人兵刃,也可以缠人脖子和手臂,他不使剑而使拂,正是以擒拏为主。
拏云手钱飞使的是一双铁爪,三十年来,号称百步取人,向无虚发,也是以擒拏为主的兵器。
冷面鬼王孙浩练的“通臂玄功”手臂可以暴长,也是擅长擒人的好手;但他使的却是一力寒铁令牌,是他成名兵刃。
只有游龙、卧虎李从善兄弟两人,未便徒手,以兵刃进搏。
五个人占的是五行位置,自然由五个方向,朝君箫袭来。
君箫怀抱铜箫凛然喝道:“兵刃无眼,诸位小心了?”
身随箫转,轻轻一旋,错开李从善欺来之势,箫横肘后,抬肘之间,铜箫向左首司马宣当胸撞了过去。
司马宣哼道:“好快的手法!”
短短五个字,他不但迅快闪动身形,让过了君箫的箫势,右手一挥,银丝拂尘,闪电朝左,君箫拂向铜箫缠了上去。
拏云手钱飞更不怠慢,趁君箫攻向司马宣之际,双手一抖,两柄钢钩脱手飞出,一抓右肩“肩井穴”一抓君箫后心。
君箫心中明白,对方五人,把自己围在中间,一人出手,其馀四人必然同时出手,使你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因此目前的情势,一时之间,只怕无法硬闯得出去,那么自己必须先求自保,再伺机突围。
此刻一箫逼退司马宣,立即施展“九转身法”右足后跨半步,身形疾转,抡箫朝身后扫去。
他右足后跨半步,正好让开飞袭过来的两只钢爪,这一记扫出去的箫招,发如迅雷,一道古铜箫影,一股如潮罡气,正好扫到钱飞后腰。
拏云手钱飞已知君箫来历,再加方才又吃过他的苦头,双爪一收,朝前纵出寻丈。
他身形方退,冷面鬼王闷声不响,一面寒铁令牌,挟着一股森寒劲气,朝君箫左肋上来。
君箫更不怠慢,铜箫随着横扫之势,箫头一昂,朝令牌中点去。
冷面鬼王孙浩一声阴笑,右手一缩,令牌倏地缩了回去,左手暴长,一只枯瘦乌黑的手掌,闪电击出。
掌还未到,君箫几乎已可感到一阵无形的阴寒之气,迅快逼上身来。
方才听李从义说过,冷面鬼王孙护法以“通臂玄功”和“阴极掌”擅长。
“通臂功”不过双手可以互通,手臂可以暴长。使人难以防范,还不见得如何。但“阴极掌”顾名思义,是极阴寒的掌力,可能是异派旁门的歹毒功力。
君箫自知“玄门护身真气”火候尚浅,无法抗拒,只得身形连闪两闪,避让开去。
冷面鬼王那里肯放,身形一仆再起,乌黑的右手,紧随君箫身后,如影随形,遥遥觑定君箫后心,相距约有五尺光景,遥遥追击过来。
就在君箫闪出之时,其中只听李从义的声音以传言入密说道:“君公子不可恋战,能走即走。”
接着大喝一声,呼的一掌,直劈过来。
他这一掌声势虽盛,却偏了一些,一道强猛无俦的罡风狂飙下从君箫身边扫过,直向冷面鬼王孙浩侧面撞去。
孙浩冷不防一道掌风,从斜刺里撞来,此时再待闪避,已是不及,百忙之中,只好举起铁牌,朝前挡去。
君箫自然早就闪了出去,李从义也发觉了,赶紧右手一招,把力道收了回去。
他纵然修为深厚,掌力已到收发由心之境,但总究发现的迟了一步,掌力已经接触到冷面鬼王的铁牌,才收回去。
冷面鬼王但觉手中铁牌一震,竟被震的横向旁侧退了两步。
李从义不觉歉然道:“孙护法,真对不住。”
五人联手,一经发动,攻守之间,此退彼进,此分彼合,自然不会让你有喘息的机会。
他们本以为合五人之力,就算是一招,最低限度,也总可以把君箫迫得招架不迭。
那知君箫“九转遁形身法”快速无法,在这一招之间,五个人出手虽有先后,但几乎和同一时间出手,也差不了多少时间,他居然在极短促的时间内,一连闪避过五人的袭击,还向三人还攻了两招。
作者是分开来写的,所以在感受上,好像已有很多时光,实则君箫在五人之间,进退闪让,快得何殊电光石火?)游龙李从善大喝一声,双眉微晃,高大身躯,快拟奔雷,直欺而上,抡手一掌,迎着君箫劈击过去。
他功力何等深厚,这一掌出手,凌厉强猛的潜力,随掌而生,带起了一阵嘶啸之声,直撞过去,威势惊人至极!
掌势出手,直欺过去的人,并未停止,随掌而上,左手“叶底花开”使了一记擒擎手法,往他右肩抓丢,两招齐发,出手之快,宛如闪电奔雷。
令使司马宣那肯放过机会,趁李宫主出手之际,突然身形一矮。银光匝地,马尾拂尘化作一蓬柔丝,疾向君箫右足缠去。
君箫身子半旋,右手横抡,划出一道箫影,封住前面门户,把李从善击来掌势,和冲来的人影,一齐挡住,同时左手五指微翘,指风如刀,飞快朝司马宣当胸划去。
在他出手之际,拏云手钱飞的一双钢爪和冷面鬼王的寒铁令牌,都相继攻到。
尤其是冷面鬼王,敢情和天台山农有仇,自从认出君箫使的是“九转遁形身法”就把他视作深仇大恨,连番施展他从不轻施的“通臂玄功”和枯瘦乌黑,森寒阴毒的“阴极掌”记记朝君箫全身要害下手。
转眼间,但见四件兵器,司马宣的银拂,拏云手的一双钢爪,和冷面鬼王的铁牌五道人影,像走马灯一般,围着君箫,漫天匝地,全力抢攻,伺机擒拏。
这五人,可说都是名震江湖的顶尖高手,五人联手,对付一个初出道的少年,真是破天荒的“盛举”?
若是传出江湖,定然会轰动江湖,使君箫一夕之间,名扬天下。
君箫奋起全力,右箫左掌,力拒五大高手,以他的功力,自然十分吃力。
他所凭仗的,全是一套“九转遁形身法”在五人之间,避重就轻,穿走游行。
一支铜箫使出来的箫招,倒也极尽变化,这些招式,好像太杂碎一般,都是从各门各派,各种兵刃中拼凑而成,正因为是拼凑来的,所以更见奇奥,他使了上面一招,你休想摸得清他下一招的路数。
这是他师父取精用宏,化了多年心血,才连缀起来的“集锦箫法”
因为他师父的真正绝技是九伤一死的“九箫一剑”他顾虑到君箫行走江湖,有时难免会和人动手,但“凤箫九式”出必伤人,总不能让门人出手就伤人。
于是才创了这一套“集锦箫法”每九招之中,暗藏一招“凤箫九式”这样就不致被人认出师门来历。
当然,九式箫招,也可以单独使用,那非得遇上绝顶高手时“集锦箫法”已经无法应付持,才能施展,这是师父再三叮嘱他的话。
今晚情形,就是到了师父说的这一境况了!
君箫在五人困战之中,仗着“九转遁形身法”和对方五人,才打了十几招,就已感到不对!
他如果没有这套变化奇妙的“九转身法”仅凭九九八十一招“集锦箫法”只怕连十招也走不出来。
那是因为“集锦箫法”遇上单打独斗,变化神奇,谁也摸也不清你的路数,自可应付裕如,得心应手。
但此刻遇上的是五个顶尖高手,你如无石破天惊的招式,足以克制五人威势,仅仗招术变化巧妙,是无法应仗的。
此刻他就吃了这个亏,箫招逐渐的施展不开,仅仗“九转身法”避重就轻,也只能躲躲闪闪,趋避对方来势,要想出手封解,就已无法应付,还手反击,当然更不用说了。
对方五人,看他箫招支绌,除了仗着一套怪异身法,左右闪避,已是黔驴技穷,不约而同的加紧抢攻,好把他拿下。
这一来,君箫自然更加吃重了!
但觉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力道,随着大增,除了卧虎李从义,出手掌势虽重,暗中却手下留情,劈来的掌风,往往偏上一点,从身边擦过,其馀四人的掌指兵刃,几乎没有一招不指向要害大穴,凌厉绝伦。
尤其对方五人,个个都有数十年修为,功力上强过君箫甚多,这一加紧抢攻,君箫就愈感应付艰难。
“哈哈!”
激战之中,突然响起游龙李从善的一声长笑,说道:“君公子,你能接下老夫五人联手合击十馀招之多,已可说是武林罕见的少年高手,但你也应该知道,老夫等人并无取你性命之意,否则说不会让你走出十馀招之多,这话,老夫不说,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依老夫相劝,只要你答应随老夫去一趟敝会总宫,老夫等人立时住手,决不难为于你。”
他这话说的也并不为过,他们五人联手,只是为了要把君箫拏下,确无取他性命之意。
老实说,以他们五人的武功,不论那一个,真要遇上仇敌,最多也不过两招三式,就可解决,那会像今晚这样围着你,只许生擒活捉,投鼠忌器,不敢把你置之死地。
那是因为君箫是会主要见之人,万一会主责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哈哈!”
激战中,紧随着游龙李从善的话声,也响起了君箫一声清朗的长笑;说道:“大庄主认为诸位不住手,就能难为在下么?”
两人口中说着,双方并未住手。
司马宣怒笑道:“此子如此执迷不悟,李宫主何用和他多说?”
别的一声,银光一闪,马尾拂尘快逾电绕,朝君箫头上缠来。
君箫沉喝道:“在下只是不愿伤人,诸位这般苦苦相逼,那是逼我出手了!”
拏云手钱飞失声道:“好小子,你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突然双爪齐发,朝君箫的脚踝抓去。
冷面鬼王孙浩生性阴森,此时眼看有机可乘,闷声不响,一下闪到君箫身后,寒铁令牌无声无息,猛向他腰脊间砸落。
这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动,这一凑,也正好像品字形,把君箫堵住。
君箫忽然之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南起,左掌右箫;一划之势,身如彩凤展翼,离地飞起一尺来高,身子一个飞旋,掣电般点出三箫。
这三箫才是他真正师门绝学“凤箫九式”中的招式,三箫几乎比一招还快!
箫光乍现,但听同时响起三声闷哼,三道人影各自往后疾退。
司马宣、钱飞、孙浩三人,如出一辙,飞跃后退,每人一条右臂,都已垂了下去,再也举不起来。
只要看三人咬牙齿的愤怒之色,君箫这一箫就点的不轻。
游龙李从善做梦地想不到这年轻人,果然身怀绝技,一招之间他只当君箫发了一招连伤三名高手,这教他如何不惊?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君箫身形落地,连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冷声道:“在下告辞。”
闪身朝外掠去。
五人围住君箫动手,卧虎李从义站立的位置,就在大厅门口,此时也被君箫一记箫招,看的耸然动容,一见君箫朝大门掠来,他并未出手阻拦,闪身让了开去。
要知五人联手,占的是五行方位,左首下方,原是冷面鬼王孙浩的位置,他中箫后跃,也正好退到厅门附近。
眼看君箫冲到大厅门口,李从义竟然让了开去,并未出手,一时岂肯甘休,口中陡然发出一声森冷的阴笑,身形一仆,霍地移近了丈馀,左手一挥,一只乌黑的手掌,朝君箫肩后拍来。
这一记身法诡异,疾快无匹,君箫堪堪掠近厅门,突听阴笑入耳,一股奇寒澈骨的森冷掌风,袭上身来,向前冲去的身子,陡然一停,侧身避让,右手铜箫,随着一转势,从自己肩头直劈出去。
双方势道,何等神速?但听“喀”的一声,铜箫击中冷面鬼王左臂,一条臂胳,登时折断,口中又是一声闷哼,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之多。
他手臂虽被君箫一箫劈断;但他劈出的一股彻骨奇寒的掌风,也扫上了君箫的肩头。
君箫只觉肩头被寒风扫过,微微打了一个冷噤,一时也未在意,纵身扑起,接连几个起落,掠出风云庄大门。
夜色朦胧之下,果见庄院前面一片草坪上,静静的停着一匹青鬃马。
李从义说的不假,马匹并未拴上,显然是他给自己准备了;但君箫只朝青鬃马瞄了一眼,就展开脚程,奔行而去。
此时天色已黑了多时,黄山多云,远近山林间,雾气四合,很难辨认方向。
君箫奔行了六七里路,只觉山风吹来,身上微有寒意,想起包裹还有乾粮,当下就在林前一棵大树下,找了一方较为平整的大石坐下,取出乾粮,正待食用!
真中忽听远处传出一声驼铃、马蹄之声,从自己来路急驰而来。
君箫突然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是风云山庄的人追下来了?哼,纵然有人追来,自己也未必怕事。”
心念转动,不觉霍地站了起来。
那马匹驰行极快,眨眼之间,已经奔到林前。
那是一匹青鬃马,马上人一眼看到君箫,立即轻轻一勒,带住马头,青鬃马一声轻嘶,便行停住。
马上人没待马匹停妥,就从鞍上飞身而起,翩然落到地上,娇声道:“君相公,我算你准是从这条路来的了。”
君箫面前,俏生生站着一个纤巧的人影,黑夜之中,她那双含情的美眸,依然闪着星星般的光亮!
她竟然是李如云!
此刻黑绢束发,身上也换了一套玄色紧身衣裤,腰插一柄短剑,手上提着一个竹编有盖的篮子,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君箫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来此作甚?”
李如云已经款步走到他身边,说道:“二成说你大概还没有用过晚饭,这一带,又是数十里没有人家,找不到宿头,所以我要厨下做了几式粗肴,特地给你送来的,来,你快坐下来,大概已经有些凉了。”
这明明是她的心意,却偏偏要说是二叔的意思。
君箫道:“今晚多蒙令叔暗中相助,在下至为感激。”
“二叔又不是要你感激他。”
李如云脸上含着娇笑,催道:“君相公,你坐下来咯,先吃些东西再说,别饿坏了”
君箫依言坐下,说道:“其实在下身边带有乾粮,姑娘何必为此赶来?”
李如云在他面前蹲着身子,翻过篮盖,从竹篮里拿出四个荷叶包的食物,放到篮盖上,然后又用纤纤玉手,一包包的打了开来,口中说着这是脱骨扒鸡,这是粉蒸排骨,这是香酥鸭,这是酱牛肉,另外还有一大包馒头。
她端起篮盖。放到君箫膝盖上,柔声道:“还有些温,你快吃吧。”
君箫道:“姑娘拿这许多东西来作甚?”
李如云道:“这是今晚司马宣他们的酒菜,我拣了几样拿来,喔,孙护法折了一条左臂,听二叔说,他骨节已碎,左臂废啦,这人心机阴沉,日后你可要提防他一些。”
说到这里,眼看君箫坐着不动,不觉低低的道:“君相公,你怎么不吃?”
君箫缓缓吸了口气,说道:“奇怪,这阵山风好冷!”
李如云惊奇的望着他,问道:“君相公,你说什么?山风吹来很冷?”
君箫道:“在下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山风吹到身子,竟然奇冷澈骨”
“那怎么会呢?”
李如云睁大一双星眸,一霎的望着他,问道:“君相公长途跋涉,还是身子有些不适?”
君箫确实感到身上有些寒飕飕的,但他还是摇摇头道:“在下很好”李如云像妻子伺候丈夫一般,伸手端开篮盖,柔声道:“你要不要站起来活动活动?”
君箫道:“多谢姑娘。”
李如云低低的道:“你叫我如云就好,姑娘,姑娘,听来多别扭?”
她说的话,君箫自然听到了,只是他感觉身上竟然愈来愈冷,生似没穿衣服一般,山风吹来,就往毛孔里钻,一直吹到骨髓里去。
他咬牙忍受,心中暗道:“这真有些邪门,莫非真是病倒了?”
心中想着,不觉站起身来。
那知坐着还好,这一站起,身子摇了几摇,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下去。
李如云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扶住君箫的身子,急急问道:“君相公,你怎么了?”
君箫身子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说道:“在下好冷”
李如云听得暗暗吃惊,一个练武之人,应该寒暑不侵,何况目前已是仲夏天气,就是山风吹来,也不会有寒冷的感觉。
她摸摸他十指寒冷如冰,身子也不住的颤动,分明是生了重病,一时心头惶急,幽幽的道:“君相公,你生病了!”
她扶着他在大石坐下。
君箫冷得上下牙齿打战,说道:“在下只觉奇寒澈骨连血液都要凝结了”
李如云此时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半扶半抱的和他并肩坐下,失声道:“你莫非中了冷面鬼王的‘阴极掌’?”
君箫几乎就倚在她怀里,想了想道:“没有孙浩并没有击中我
我是了,在下夺门而出之时被他掌风扫中左肩,当时也并无感觉”
李如云道:“这就是了,冷面鬼王孙浩的‘阴极掌’,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旁门阴功,伤人无形,只要被他掌风扫中,当时只不过觉得寒风透体,并无多大感觉,渐渐就会澈骨奇寒,全身冰冷”
她说到这里,双眉紧蹙,说道:“这怎么办呢?君相公,中了‘阴极掌’,寒毒透骨,只有冷面鬼王的独门解药可解,我看你还是先回到我们庄上去,我会设法弄到解药的。”
君箫这一阵工夫,脸色已经冻得发白,咬着牙关,说道:“在下不去你不用管我”
突然挣脱李如云的扶持,霍地站起,放腿朝前奔去。
他总究练的是玄门正宗内功,此时寒毒虽已发作,但他强提着一口真气,奔行依然极快。
李如云吃了一惊,急急纵身掠起,口中急叫道:“君相公。你等一等。”
跟着他身后追了下去。
君箫只是凭仗着一口真气,往前奔行,几乎不辨方向。
李如云跟在他身后,一颗心只放在他身上,也没去辨认路径。
不大工夫,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的奔入了一处狭谷之中。
前面的君箫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地上。
李如云看的心头狂跳,急急飞掠过去,俯身一瞧,只见君箫双目紧阖,脸如金纸,已是气若游丝,再探手摸去,只觉他全身皮肤,好像都在冒着寒气,触手冰凉,只有胸口还有微温!
这正是“阴极掌”发作的徵候,奇寒澈骨,全身冰冷,直至血脉凝结,心脏僵冻而死
李如云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张匀红的粉脸,不禁流露出凄惶之色,幽幽一叹,黯然泪下。
“自己还是赶快抱着他回转风云庄去,好歹由二叔出面,向冷面鬼王讨取一颗解药,才能救他,再迟只怕来不及了!”
心念一动,急忙双手抱起君箫身子,匆匆往原路奔去。
那知奔行了顿饭工夫,但觉山势迂迥,愈走愈觉不对,等她站停身子,朝四外仔细打量,山陵间云雾弥漫,暗影空,那里还辨得清方向?
她虽是出生在黄山,但黄山广袤数百里,幽谷绝壑,何止千万?
此时夜色正浓,云气如潮,松林如海。那里还找得到归路?
李如云急得几乎要哭,她抱着君箫,忍不住低下头去,幽幽的道:“君郎,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想活啦!”
姑娘家平日眼高于顶,放眼武林,没有一个中意的郎君,自从邂逅君箫,芳心默许,不料见面不过三次,他就被冷面鬼王“阴极掌”所伤。
但只要赶返风云庄,仍可有救,偏偏又在紧要关头,迷失路途,这岂非天意?
她心头这份惶急,真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纵然迷失山路,总不能老站着不走,她此时只能凭着自己臆测,举步朝一座小山奔去。
迷失了路的人,如果依然找得到原路,那就不是迷失了。
迷失,就是越迷越失,越走越远。
李如云抱着君箫,奔近小山脚下,已是香汗淋漓,她连拭把汗都腾不出手来,眨动眼睛,凝目四顾,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奔进了一条狭谷。
这座小山,就在狭谷尽头,小山上似有一间茅舍,隐现在夜色之中。
李如云看到山顶上的茅舍,心中不觉一喜,既有茅舍,自然有人居住,自己迷失方向,至少也可以有问路人了。
她在山坡上,放下君箫,掠掠鬓发,抹了一把汗,然后缓缓吸了口气,俯身从君箫腰间,摘下铜箫,替他收入剑囊之中,把包裹背到肩上,双手抄起君箫身子举步朝山上走去。
她才一举步,就听到头顶上“呱”的一声怪叫!
那是夜枭的声音;但在深山黑夜,听到这凄厉的啼声,恍如鬼哭,就使人心头油生寒意!
李如云当然没有去理会它,继续朝山上走去,只听头上又响起“呱”的一声。
李如云轻轻呸了一口,说道:“讨厌。”
小山,当然不会太高,这要换在平时,李如云提气纵掠,几个起落,就可跃登,但她手里抱着君箫,已经奔行了不少路,实在已经用尽了气力,因此这一段山坡,走的甚是吃力。
那夜枭就像跟着她一般,她一路上山,夜枭在她头顶上,每隔上十来步,就“呱”的叫上一声。
李如云被它叫得又心烦,又厌恶,暗暗忖道:“这东西跟乌鸦一般讨厌,这样叫个不停,莫非君相公真的没有救了?”
她恨不得拾起一块石子,把它打下来。
不大工夫,总算登上小山山顶,但听那夜枭在头顶“呱”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扑扑轻响,往山下投去。
李如云举目看去,这小山顶上,地方不大,几棵拏云盘空的老松树中间,果然有一座茅舍,只是黑黝黝的,不见灯光,不知有没有人住?
她缓缓走近茅舍,只见两房木门紧闭,寂无人声,不由脚下一停,高声叫道:“请问里面有人么?”
过了半晌,屋中寂然无声。
李如云又走上一步,叫道:“请问屋里有人么?”
屋中仍然无入回答。
李如云心中暗暗失望,忖道:“看来这茅舍果然无人居住的了。”
但她到了这里,又有些不太死心,这就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
方听得茅屋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妇人声响说道:“你嚷什么?屋里没有人,要这茅屋作甚?”
话声不但冷漠,而且极为低沉,好像是在很远的地方说话。
李如云听的虽觉奇怪,但总算有人答应了,慌忙说道:“大娘,我们在山中迷路,我大哥又生了急病,想请大娘指点路径。”
那妇人声音冷冷说道:“门没门上,你进来再说。”
这若是换在平时,李如云听了她这般口气,早就掉头走了,但此刻君箫寒毒发作,救伤要紧,只好忍着委屈,推门而入。
两扇木门,果然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呀然开启,跨进茅舍,是一间小小的客堂,但裹面阴森幽暗,竟然空无一物,生似久无人住。
李如云心头暗暗犯疑,脚下一停,说道:“大娘,我们山行迷失方向,找不到归路,大哥又生了急病,只想请教大娘一声,云门峰如何走法?”
只听那妇人声音说道:“老婆子连这里叫什么峰,都不知道,那会知道什么云门峰,雾门峰?”
声音虽从堂后传来,但转来依然十分低沉,好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下传上来的。
李如云出身风云山庄,也算是武林世家,平日江湖上的古怪事儿,听也听得多了,自从进入这间茅屋,就觉得大为古怪,已是暗暗存了戒心,这就说道:“大娘既然不知道云门峰,那就告辞了。”
说完正待回身退出。
“慢点!”
那妇人声音一共只说了两个字,第一个字,说出之时,她声音还很低沉,好像在很深的地底下,但等地说到第二个字,已经就在客堂后面了。
李如云心头暗暗一惊,问道:“大娘还有什么见教?”
那妇人声音尖笑道:“小姑娘!你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这话声尖得刺耳,竟然是从身后传来!
李如云悚然一惊,她反应极快,急急往前跨出一步,倏地转过身去。
目光抬处,只见当门站着一个形同鬼魅的老妇入,拦住了去路。
这老妇人披散着一头如银白发,一身黑衣,鸠脸阔咀,最令人毛骨悚然,是她那双眼睛,暗夜之中,竟然闪着绿阴阴的光芒。
李如云抱着君箫,几乎惊怖欲绝,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娇叱道:“你是什么人?”
喝声出口,左手抬处,悄无声息,从柚中射出七支“花须透骨针”
黑衣老妇当门而立,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就是这茅舍的主人。”
“花须透骨针”细如牛毛,发如闪电,那黑衣老妇不避不让,浑似不觉,直等她说完话,才低下头去,朝左手看了一眼,呷呷笑道:“是七花娘的锈花针!”
她站在那里,根本连手也没有抬过,七支“花须透骨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手上!
李如云听她提到师傅的名号,不觉胆气一壮,说道:“你知道我师傅就好。”
这句话当然含有示威的意味。
黑衣老妇听得不觉呷呷笑道:“你是七花娘的徒弟?”
李如云道:“不错。”
黑衣老妇尖声笑道:“七花娘给我老婆子做徒弟还不够格。”
李如云心头有气,哼道:“你拦着我,要待怎的?”
黑衣老妇道:“老婆子要问问你,你怎会找到这里来的?唔,可是七花娘要你来的?”
李如云道:“我早已说过,我们是迷失了方向,无意找来的,我大哥病得很重,急于赶回云门峰去。”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这些话你能骗谁?”
李如云气道:“我为什么要骗你。难道我大哥中了‘阴极掌’也是假的不成?”
黑衣老妇一双绿阴阴的目光,盯着君箫看了一眼,才道:“你说是不是有人支使你来探老婆子虚实的?”
李如云冷笑道:“我连归路都找不到,谁来探你什么虚实?你又有什么虚实好探?”
黑衣老妇闪烁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点头道:“这样就好。”
李如云道:“那就可以让开啦,我要走了。”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老婆子方才说过,你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李如云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老妇尖笑道:“老婆子这里正缺少一个伴儿,要委曲你三天。”
李如云虽然不知这黑衣老妇的来历,但已可看出这丑怪老婆子武功高不可测,心头又气又急,说道:“我不是说过我大哥中了‘阴极掌’,我必须赶回家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黑衣老妇乾笑道:“老婆子知道,这个你不用发愁,老婆子要留你三天,这三天之内,你大哥就死不了。”
“阴极掌”是旁门中最厉害的功夫,击中人身,如无解药,六个时辰之内,就会寒毒发作,僵冻而死,她说的三天不死之言,自然是胡诌的了。
李如云披披咀道:“我不信。”
“你不相信老婆子说的话?”
黑衣老妇紧瞪着两颗又小又圆的绿眼珠,尖声笑道:“阴极掌不过是阴极柔的寒毒功夫,击中人身,阴寒大盛,阳气受迫,逐渐萎缩,要使他阳气复原。只须把阴寒之气,逼出体外,你说他还会不会死?”
这道理,李如云自然懂。
她曾听二叔说过,被“阴极掌”击伤的人,除了独门解药,只有练过太阳神功的人,可以把阴寒之气逼出体外。
心念一动,不由的急急问道:“老前辈,你说出道理,一定可以救我大哥的了?”
黑衣老妇冷冷说道:“老婆子没答应救他。”
李如云道:“老前辈,只要你能救我大哥,晚辈愿意在这里留上三天。”
黑衣老妇摇头道:“不成,老婆子只答应三天之内,不让你大哥伤势恶化,哼,就凭这句话,你知道老婆子要化多少精神?”
李如云心知自己不答应。只怕也走不了的;但依然倔强的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老婆子说出要你屈留三天,你要留两天半也不成。”
李如云道:“你能保证我大哥伤势三天不恶化?”
黑衣老妇道:“这还用说?”
李如云道:“你如何保证?”
黑衣老妇道:“这个简单得很,老婆子自然要你相信了,你才肯留下来,好,你随我来。”
说完,举步朝堂后走去。
李如云半信半疑,但事已至此,只得抱着君箫,跟随黑衣老妇身后走去。
她跟在黑衣老妇身后,自然不过前脚与后脚之分;但当她掀起布帘,举步走入,在这转眼之间,黑衣老妇已然不见了踪影。
堂后当然比前面要黑暗得多,也阴森得多,李如云凝足目力,也只能看清楚这间后堂,和前面客堂,差不多大小,也同样的空无一物!
除了还有一个黑衣老妇,这简直是一间久无人住的空屋。
“自己莫非遇了鬼不成?”
李如云想到鬼,全身毛孔都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正待回身退出。
只听黑衣老妇的声音说道:“女娃儿,你怎么不过来了?”
这句话,有音无形,明明是她从底下传土来的了!
李如云骇然却步,但她依然壮着胆子间道:“老前辈在那里?”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老婆子就在这里,你过来就看到了。”
话声甫落,但听“擦”的一声,屋中隐绰绰亮起了灯光!
不!
那灯光是从地底透上来的,带点绿阴阴!
绿色本来使人有清新之感,惟有火光绿不得,火光一绿,就有阴森之感,惨绿如同鬼火!
李如云这下算看清楚了,这间后堂,略呈方形,在屋子中间,又有四方形的一个方塘!
不,是四方形的一个窟窿,足有数丈方广,惨绿灯光就是从窟窿中透上来的。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间屋子,多么古怪的老妇人!
李如云不禁动了好奇之心,缓缓的朝窟窿走了过去。
窟窿挖掘得并不整齐,但很深,像一口土井,你站在井沿上,还是看不到底。
在窟窿左边,竖立着一道竹梯。
李如云正在打量之际,只听黑衣老妇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说道:“小姑娘,你看到竹梯了么?快从竹梯下来。”
李如云也不知道是祸是福,抱着君箫从笔直的竹梯上走了下来。
这道竹梯,只是靠着土墙竖放着,少说也有八九丈深,李如云双手抱了一个大男人,纵有一身武功,也走的甚是吃力。
竹梯尽头,就像一个坐井观天的小天井。灯光从右首一道门户射出。
称它门户,其实只是在土墙上,凿了一个一人高的窟窿而已。
李如云朝着灯光走去,跨进洞门,不由暗暗打了一个冷噤!
门内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地窖,里首正中间停放着一口白木棺材,棺前地上,放着七盏绿阴阴的油灯,不知点的什么油,竟有这般惨绿阴森,如入鬼域!
那黑衣老妇就蹲在地上,长发披地,望着李如云呷呷笑道:“这地方好不好?”
李如云心中暗道:“这老妇人形同鬼魅,行动诡异,不知是何居心?”
一面故作镇定,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黑衣老妇尖声笑道:“住在这样一个鬼地方,当然不好,老婆子也不想老躲在这里,不过现在快了。”
她看李如云手上抱着人,依然站在门口,这就接着道:“小姑娘,现在可以把你大哥放下来了。”
李如云依言把君箫平放地上,抬头望望黑衣老妇,说道:“老前辈”
黑衣老妇摆了下手,说道:“老婆子方才答应过你,你留在这里三天,我保证你大哥三天之内不死,这话你总记得?”
李如云点点头。
黑衣老妇又道:“要保证你大哥不死,只有一个办法”
李如云眼睛一亮,急急问道:“老前辈,你有办法?”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没有办法,我老婆子怎么会说出口来?”
李如云心头一喜,扑的跪了下去,说道:“老前辈,求求你,救救我大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黑衣老妇目中绿光一闪,问道:“他真的是你大哥?”
李如云粉脸微酡,点了点头。
黑衣老妇望着她谲笑道:“你大哥中了玄阴门的‘阴极掌’,是一种极阴寒之气,只有玄阴门的‘玄阴保真丹’,才能医治。”
李如云道:“老前辈有‘玄阴保真丹’么?”
黑衣老妇道:“老婆子不是玄阴门的人,那来的‘玄阴保真丹’?”
李如云失望的道:“那”
黑衣老妇不待她说下去,尖笑道:“除了‘玄阴保真丹’,另一办法,就有练过太阳神功的人,替他打通全身经脉,也一样有救。”
李如云道:“这么说,老前辈想必练过太阳神功?”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老婆子没练过‘太阳神功’。”
李如云又急又气,心想:“你方才还说有办法,原来是骗我的。”
黑衣老妇看她脸有急愤之色,不觉尖笑道:“老婆子办法是有一个”
李如云道:“老前辈请说。”
黑衣老妇道:“你练过内功?”
李如云道:“晚辈练过。”
“这样就好。”
黑衣老妇道:“你可以替他打通全身经脉。”
李如云心中暗想:“要以本身真气,替人打通经脉,自己非有深厚的功力不可,何况君相公血液,已经冷得逐渐凝结,以自己这点功力,如何能替他打通经脉?冲开冻结的气血?”
心中想着,只是黯然摇头道:“凭晚辈这点微末功力,那能替大哥打得通经脉?”
“呷、呷、呷!”
黑衣老妇一阵尖笑,才道:“小姑娘,老婆子说行,你替大哥打通经脉之时,老婆子自会助你把他身上的极阴寒之气抓走,我保你大哥就会醒过来。”
李如云道:“真的?”
黑衣老妇道:“老婆子还会骗你不成?不过老婆子有个条件。”
李如云道:“老前辈要我在这里陪你三天?”
“不错。”
黑衣老妇道:“因为这三日之内,老婆子有一个厉害对头会寻来,你只要替我看看家就好。”
李如云道:“就这么简单?”
黑衣老妇道:“本来就只有这么简单,难道老婆子还要你去帮我对付强敌?呷、呷,像你这点能耐,就是有十个八个,也抵不住人家一根指头。”
这话换在平时,李如云是个好强的人,怎么也不肯相信;但黑衣老妇说的话,她相信,因为眼前这个丑怪老妇,武功高不可测,自己一身所学,在她面前,几乎成了小孩玩耍,她口中说的强敌,自然十分厉害了。
原来她要自己屈留三天,是因为强敌上门,没人看家,这点自己自然可以答应。
李如云略一沉吟,就点头道:“老前辈真能使大哥醒过来,晚辈只替你看个家,这是轻而易举之事,晚辈义不容辞。”
黑衣老妇面有喜色,问道:“你答应了?”
李如云道:“是的,晚辈答应了。”
黑衣老妇道:“好,事不宜迟,也许那老怪物今晚就会赶来,咱们立时动手。”
李如云大喜过望,正待转过身去,把躺在地上的君箫扶起,让他靠墙坐好。
黑衣老妇回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如云道:“晚辈把大哥扶起来坐好了,才能替他打通经脉呀!”
黑衣老妇摇手道:“用不着。你让他躺着。”
李如云迟疑的道:“这样怎么”
黑衣老妇缓缓直起腰来,走倒君箫脚旁,伸手替他把薄底快靴,和一双布袜,一齐脱丢,说道:“你听老婆子的,先调匀呼吸,提聚真气,跪下身子,用咀对咀,把真气缓缓度入他口中,老婆子再运功把他身中阴寒之气,从‘涌泉穴’吸出来,这样,寒气逐渐下降,你度入的真气,就可推动他全身气血,凝结的经脉也就通了,大概有三天时间,他身中‘阴极掌’的阴寒之气,差不多也全可吸出来了。”
这道理也说得通,但要姑娘家咀对咀给君箫度气,这就大大的感到为难!
李如云听得双颊发赧,迟疑的道:“这一定要”
一定要吧对咀度气么?
这话她如何问得出口来?
黑衣老妇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一翻,尖笑道:“小姑娘,你怎么了?他是你大哥,同胞兄妹,还怕什么羞?”
李如云红着脸道:“但但”
黑衣老妇已经盘膝在君箫双脚前面坐了下来,催道:“快别耽误时间了,要救你大哥性命,只有这个办法!”
李如云眼看君箫双目紧闭,脸如白纸,心头一阵怜惜,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站定身子,双目微阖,调息运功,聚集本身真气,缓缓伏下身去!
她虽然心急情郎安危,究是黄花闺女,要她当着外人,去咀对咀度气,就算鼓足勇气,但就在伏下身去,面对面要把两片樱唇接在君箫咀上,突觉一阵羞涩,袭上心头
只听黑衣老妇叫道:“慢点!”
李如云双颊似火,抬头问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黑衣老妇道:“你开始度气,老婆子也要及时吸气,咱们必须配合一致,才能催动他身上气机,你听我从一喊到三,就开始度气。”
李如云道:“晚辈知道。”
黑衣老妇道:“好,你准备了,一、二、三”
李如云听她喊到“三”字,一时那还顾得羞涩?
突然伏下头去,把两片红唇,紧紧接住君箫的咀唇,舌尖用劲,拨开他紧闭的牙关,把自己提聚的真气,缓缓度了过去。
黑衣老妇坐在君箫脚前,双掌竖立,紧抵脚心“涌泉穴”一张丑脸上,止不住流露出得意阴笑,张口吸气,发出嘶嘶之声。
这样合两人之力,一个度入真气,一个吸出寒气,君箫僵冻的血脉,果然渐渐解凝,也引起他奄奄一息的元气。
足足过了顿饭工夫,君箫心脏渐渐有力,冰冷的身子,也在逐渐温和。
李如云正在全神贯注,以本身真元,打通他内腑血气,突然间,只觉他舌头转动,轻轻吮吸了一下。
李如云总究是处子之身,这一下,心头猛然一惊,口中轻嗯一声,忙不迭的放开咀唇,很快直起腰来,一张粉脸,胀得通红,胸头小鹿,兀是狂跳不止。
黑衣老妇也及时收回双手,呷呷笑道:“小姑娘,你怎么了?”
李如云脸上娇红未褪,突然感到头脑空虚,一阵眩晕,口中不觉啊了一声,稳住身子,说道:“他快醒了么?”
黑衣老妇道:“他中的是极阴极寒之气,老婆子把他寒气吸出来了,他自然会清醒过来。”
正说之间,但见君箫眼皮抬动,徐徐睁开眼来,只望了两人一眼,好像十分困乏,又缓缓阖上。
李如云忘了自己的眩晕,喜道:“他果然醒过来了!”
黑衣老妇道:“别去吵他,让他好好睡上一回。”
说完,自顾自,阖上眼皮不再说话。
李如云傍着君箫坐下,低头看去,只觉他双目微阖,脸色依然像白纸一般,伸手摸摸四肢,仍然冰冷如故,但身上却似乎比先前温了一些。
心中暗想:“看来这黑衣老前辈说的不假,她已把君相公身上寒气,吸出了不少,那么有三天时光,也许真可把君相公身上寒气,全都吸出体外了。”
因为她知道拏云手钱飞和冷面鬼王孙浩,是为了君箫才赶来的,今晚当然还在风云山庄;但如错过今晚,他们可能回七星会总宫去了,那么二叔也就没有机会再向他冷面鬼王乞取解药了。
这么一来,解救君箫,也只有指望黑衣老妇,把他身中的阴寒之气吸出来了。
她坐在君箫身边,正在深思之际,突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尖锐悠长的长啸!
那啸声初发之时,好像还远在天边,但瞬息之间,已经由远而近,到了茅舍外边!
黑衣老妇听到啸声,蹶然跃起,满脸俱是狞厉之色,哼道:“这老不死倒来的好快!”
话声未落,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传了进来:“八手罗刹,你躲在黄山,老夫就找不到了吗?”
李如云心中暗道:“原来这黑衣老妇叫做八手罗刹!”
她对八手罗刹之名,好像听人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这就低声问道:“老前辈说的就是此人么?他已经到了门口!”
黑衣老妇沉哼一声道:“但还在谷口,少说也在一里以外,但他很快就会到了。”
说到这里,一双碧绿的眼睛直注李如云,厉声道:“老婆子出去之后,你得好好给我看家。”
李如云点头道:“晚辈省得。”
黑衣老妇道:“这里的东西,你不可乱动。”
李如云心想:“你这里简直家徒四壁,除了一口棺材和七盏油灯,什么也没有,我会动你什么?”
一面点头道:“晚辈不会动的。”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其实老婆子这里,什么也没有,也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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