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站停。
没过多久,只见沈功甫陪同三个人从长廊上走来,这三人自然是住在景福堂的典试师傅!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背有驼峰的老者,看去已有六十出头,身材极矮,但一张长脸却生得又宽又大,双颧突出,颏下白须,长得不到一寸,根根如刺,有似刺猬一般。
生相怪异之人,必有奇技。
第二个约莫四十出头,五十不到,个子不算太高,但却胖得有些臃肿,浓眉、细目,腹大如鼓,穿着一件又宽又大的锦袍,看他几乎连路都走不动。
这种人街上多的是,一身俱是俗骨,不知有何技能,居然也能担任起光禄堂的典试师傅。
第三个是青衫少年,年纪极轻,看去不过二十三、四,脸型瘦削,青皮寡血,双眉斜飞,连一双眼角都有些往上吊,背负双剑,昂首阔步而行,眉宇之间,一脸俱是冷傲神色。
此人年事虽轻,必然名门高弟,否则不会如此傲气凌人。
冯友三早巳站起身,抱拳道:“有劳三位贵宾了。”
走在前面的矮驼子笑道:“冯总管好说,咱们理应效劳。”
君箫听得奇怪,他们既是“典试师傅”怎么冯总管称他们贵宾呢?
一面低低朝姬红药问道:“这三人是谁?”
姬红药摇着头道:“不知道,他们都是住在景福堂的人。”
冯友三脸含笑容,连连抬手道:“三位请坐。”
三人落坐之后,那青衫少年问道:“请问冯总管,三场比试,如何试法?”
他身为典试师傅,居然不知道如何试法?
冯友三陪笑道:“是,是,在下理当奉告,光禄堂三场比试,是兵刃、暗器,内力,在下久闻凌少侠剑术神妙,故而奉邀凌少侠,担任兵刃一场的典试师傅。”
青衫少年道:“可以,不知何时开始?”
冯友三道:“云壮士已经来了,容在下替三位作个介绍,即可开始。”
说完,朝站在阶下右首的云如天一指,说道:“这位就是在鹤寿堂连胜三场,申请晋等比试的云壮士云如天。”
在他说话之时,云如天朝三人.抱拳为礼。
那驼子和胖子都站了起来,朝云如天抱拳答礼,青衫少年也只好跟着站起,但脸上显有不屑之色。
冯友三接着道:“这三位都是住在敝楼景福堂的贵宾,因为光禄堂并无一定的典试师傅,例来均由景福堂的贵宾担任,现在在下就依出场次序,简单作介,第一场兵刃,由这位凌少侠飞白担任”
那青衫少年傲然而立,连看也没看云如天一眼。
云如天也没有睬他。
冯友三续道:“第二场轻功,暗器,由这位屠老哥屠青庭担任”
那肚如鼓的胖子,居然担任轻功,暗器的典试师傅!
只见他眯着两条眼缝,朝云如天微微一笑。
冯友三指指驼背老者,说道:“第三场内力,由这位任老哥驼子担任,任老哥已有十几年没用名字,大家都叫他任驼子,在下也只好如此称呼了。”
任驼子脸上绽出笑容,朝冯友三拱拱手。
冯友三续道:“好了,在下已经介绍完毕,现在第一场可以开始了,兵刃一场,以百招为限,应试之人,只要能够接下百招不败,就算通过。”
凌飞白等他说完,立即站起身来,走下石阶,冷然道:“云朋友可以下场了。”
自顾自朝场中走去。
云如天看他这般居傲,心中暗暗有气,一手按着剑柄,昂首入场,在凌飞白对面站定,也冷然道:“凌朋友可以拔剑了。”
“锵”右手一扬,精虹乍现,划起一道耀目的剑光。
这一手拔剑的姿势,就十分漂亮,潇洒已极!
凌飞白目光斜注,轻哼一声,同样“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冷声道:“阁下只管发招好了。”
只要看他这种拔剑姿势,剑上造诣,也极精湛!
君箫看他(凌飞白)拔剑的手法,但觉十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云如天傲然道:“云某那就有僭了!”
挥手一剑,朝前划出。
他这一剑发得并不太快,但剑光划过,一道森冷的寒气,直向凌飞白身前涌到,砭人肌肤,但这是有意向他示威。
凌飞白也并不慢,在云如天发剑的同时,同样挥手一剑,由上而下,刺向云如天身侧!
他这一剑,宛如毒蛇噬人,剑风强劲,隐隐可闻轻啸之声!
两支长剑,各自走青(走青谓剑法轻捷,不须躲避敌招,也不用封格,自然分势,刀剑谱上所谓剑走青,刀走黑是也)。
凌飞白忽然大喝一声,剑如灵蛇,眨眼间刺出了七剑,这七剑手肘以上,沉稳得一点不见摇动,但剑光像金蛇乱闪,又急又快,又毒又狠,他刺出七剑的时间,旁人差不多只能刺出一剑。
君箫看到这里,心中才恍然大悟,暗自忖道:“难怪方才我看他拔剑的姿势,极为眼熟,原来他是七绝魔剑邓玄公的门人!”
一想到七绝魔剑,不禁替云如天暗暗担起心来!
自己曾和七绝魔剑门下大弟子水中柱和李如流二人动过手,深知“七绝魔剑”的厉害,七剑同发,你只要漏接一剑,就会横死当场,登时丧命,只怕云如天不是对方的敌手。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他心念方动,但听“噹”的一声金铁交鸣,云如天长剑横拦,一下就接住了对方的七道剑光。
君箫不觉暗暗吁了口气,忖道:“还好,看情形,这凌飞白还没练成‘七绝剑气’,功力似乎只和李如流差不多了。”
“啊!云如天这一记横拦,好像只是随手挥起,没有什么招式,没有招式,如何能破解‘七绝剑法’的绝招?”
这也无怪他觉得奇怪“七绝剑法”奇诡绝伦,狠毒无比,你使的如是普通剑招,一招之间,要想把它全接下来,七道剑影,一剑不漏,绝难办到。(对方七剑同发,没有招式,你只有连退七步,才能接住他一剑)何况没有招式,只是随手挥剑,如何接得下来?
所谓剑法,每招每式,都是前人经过千锤百炼,从经验中累积而来的结晶。
故而每一招式,都有其独立特异之处。
你学习剑法,熟能生巧,就是收前人的经验为己用,才能随机应变,对方如何的攻势,自己以何招破解之。
除非你武功剑术,己臻化境,举手投足,不拘形式,自成妙谛,否则决不能脱离剑招的范畴,旁人也可以从你出手路数,看出你的师承派别。
云如天这横剑一拦,分明没有家数招式可言,难怪君箫看得奇怪了!
不,奇怪的不止君箫一个,总管冯友三,典试师傅任驼子、屠青庭,都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自然也看得出来,莫不神情微动。
最震惊的当然是凌飞白“七绝剑法”七剑同发,江湖上没有人能快得过自己师门。
别人能够封解的,最多也不过七剑中的一剑而已,但也要后退七步,才能封得住一剑。
他(云如天)居然挥手一剑,就破解了自己七道剑影。
一个人就算他平日虚怀若谷,谦恭有礼,只要投到了七绝魔剑邓玄公门下,自然而然会变得夜郎自大,目空四海。
这不是邓玄公门下个个都是狂妄无知之徒,而是邓玄公“七绝剑法”独步武林,无人能敌,你投到他的门下,等到练成剑术,本来天下无敌的是师父,渐渐把自己也看成了天下无敌,焉得不狂?
凌飞白心头尽管惊凛,口中冷笑一声道:“你再接我一剑。”
他说的一剑,其实乃是七剑“七绝剑法”一发七剑,才算一招。
凌飞白喝声出口,突然腾身飞跃而起,长剑一晃,漾起七道剑影,疾如惊鸿,排空而来,朝云如天袭到,这回他心头有气,剑势更急更快,剑光错落,森寒之气,登时大盛。
君箫不觉又替云如天担起心来!
他知道“七绝剑法”一经施展,一招七剑,一招比一招快,剑术再高的人,手中总只有一支长剑,怎么也无法抵挡得住。
他一面替云如天耽心一面也凝足目光,要看看云如天这回如何破解?
云如天没有后退,只是右腕挥动,把一柄长剑,左右连指,舞起一片剑光,但听一阵密集的剑鸣,像连珠般响起了七声铮铮轻响,居然又被他挡开了凌飞白急攻而来的七剑。君箫这回看得最清楚也没有了!
云如天长剑左右连挥,依然没有招式,不成章法,只是随手乱挥舞,却居然把天下最快速、最奇诡,最难破解的七绝魔剑邓玄公独创的“七绝剑法”化解开去!
一时看得心头暗暗诧异,忖道:“难道此人剑术已经练到登峰造极之境,可以不拘形式,克敌制胜,当然,这一点,自己也可以办得到。(不使招式,随手挥剑,化解对方七剑)那是因为自己在黄山石窟服过七返舟,练成‘六脉真气’,举手之间,真气贯注剑身,自可不拘招式,把对方剑封住”
凌飞白展开剑势,前面七剑,方被云如天化解,后面又是七剑,接着袭到。
云如天却也并不怠慢,随着对方七剑飞来,他手中长剑,就左右挥动。
凌飞白配合剑势,一个人绕着云如天,盘旋游走,因此一排排的剑影,就把云如天围在中间。
云如天站在中间,没有施展身法,只是随着凌飞白的转身而转身,一剑接一剑朝前挥出。
凌飞白七剑一招,七剑之后,又是七剑,一组接一组的剑影,盘空刺来,剑风激荡,挟着嘶嘶轻啸!
一时宛如银蛇乱闪,银芒乱飞,匝地盘空,使人目为之眩。云如天一柄长剑挥舞之间,并没有凌飞白的快,大概凌飞白发出七剑,他才挥出一剑,但这一剑,正好化解开凌飞白的七剑,只是这一情形,在外人看来,他好像被困在剑影中间,穷于应付,除了封解,已无还手之力。
君箫看了一阵,已知云如天决不会败在凌飞白的手下,心头也自放宽了,如今他心中思索的却是云如天的来历了!
他一直没有使出剑招来,那是有意隐藏不露,觑其用心,无非是怕人家认出他的路数?
此人年龄不大,一身造诣,显然不在自己之下!
云如天,莫非也是化名不成?还有,他一味化解对方剑势,并没有出手抢攻,这自然是想和凌飞白打满百招,就可过关了。不错,只有打满百招,通过这场比试,才能不得罪七绝魔剑门下,这样看来,他可能已经知道凌飞白的来历了。
君箫想到这里,突然暗暗哦了一声,方才只顾替云如天担心,没有想到其他问题上去,这一想到凌飞自来历,心头不禁一动,暗道:“不错,看来这聚英楼果然是七星会招揽江湖人物的机构了,自己虽然不知七绝魔剑邓玄公是不是会中主要人物,但他们弟子水中柱、李如流,都是七星会的羽党,这凌飞白被招待在景福堂,自然也是七星会的人,从他够资格担任光禄堂典试师傅这一点来说,他在七星会的身份,决不会太低。”
练武场上,依然剑影重重,除了不时传出一阵接一阵的双剑交锋之声,两个人早已失去了影子!
姬红药是个好动的人,看了一阵,根本看不到两下剑来剑往的搏斗,心头大是不耐,转过身,低低问道:“云大哥,你看他们两人,哪一个会胜呢?”
君箫含笑道:“这两人剑上造诣极深,只怕打满百招,仍然秋色平分,很难分得出胜负来。”
姬红药道:“云如天能和凌飞白打成平手,就很了不起了,因为凌飞白是七绝魔剑邓老前辈的二弟子,你总听人说过七绝魔剑邓老前辈吧?他的剑法,天下无人能敌。”
君箫摇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
姬红药道:“什么,你连七绝魔剑也没听人说过?”
君箫笑了笑道:“你又忘了,我是刚从塞外来的。”
姬红药忽然嫣然一笑道:“是啦,我想起来了,董老爹说过,你连塞外最有名的怪刀百里奇,都不知道”
君箫心头方自一动,暗道:“就凭董老爹这句话,很显然,他们对自己来历,怀有存疑的态度了。”
就在此时,突见冯友三霍地站了起来,双手一摆,高声道:“二位请住手。”
激战中的两人闻言各自跃退。
凌飞白一张瘦削脸上,隐泛怒色,抗声道:“冯总管何故喝停?”
冯友三堆着一脸笑容,拱手道:“百招已过,这一场云壮土可得顺利通过,凌少侠请回座。”
凌飞白铁青着脸,轻哼一声,返剑入鞘,悻悻地回到椅上落坐。
冯友三等凌飞白坐下,才转脸朝屠青庭含笑道:“第二场,比试轻功、暗器,由屠老师担任,现在请屠老师出场。”
屠青庭眯着一双细目,又大又胖的身躯,好不容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
“好说,好说,兄弟遵命。”
冯友三右手一抬,指指练武场左首一座梅花桩,说道:“屠老师,云壮士请。”
屠青庭直着脖子,朝沈功甫点点头。
沈功甫立即趋了过去。
屠青庭和他低低地说了几句,沈功甫连连点头,转过身,招来一名青衣汉子低声吩咐,那汉子立即躬身退下。过不一回,只见两名青衣汉子捧着两口皮袋,走进练武场来。
沈功甫指挥他们把皮袋放到梅花桩边上,然后打开皮袋,取出六十六把精光闪闪的柳叶刀,刀尖子向上,刀柄处是一根较细的铁锥,一柄柄插入梅花桩上。
这梅花桩是按八卦卦象摆的,中间两根主桩,是为两仪,两个阵眼,梅花桩上,插上柳叶钢刀,这叫做“柳尖八卦桩”一个人要练到登萍渡水,树抄飞行的绝顶轻功,才能登上八卦桩,在刀尖上较技。
屠青庭一身笨重臃肿,看去连行动都不大灵活,居然摆出这种阵仗来。
这当然不是唬人的事儿,没有真才实学,绝世轻功,他岂敢如此托大,要在刀尖子上和云如天较量暗器?
沈功甫指挥着两名汉子插完柳叶刀,两名汉子各自退下。沈功甫朝屠青庭躬身一礼道:
“请屠老师查看。”
屠青庭点点头,然后朝云如天抬手道:“云壮士请。”
当先举步朝练武场左首走去。
云如天昂首跟在他身后下场。
这两人一个又高又大,一个又瘦又小,简直不能相比,幸好他们比试的是小巧功夫——
轻功,暗器,如果比力气的话,云如天准吃亏无疑。
姬红药偏过头来,低低地道:“云大哥,你可知道屠老师的外号叫什么?”
君箫道:“不知道。”
姬红药抿抿嘴,低笑道:“他叫土蜻蜒。”
君箫道:“屠老师本来就叫屠青庭。”
姬红药轻笑道:“不!我是说他外号叫土蜻蜓,方才听沈管事说,他轻功可高着呢!”
原来她是听沈功甫说的。
君箫颔首道:“不错,此人轻功一定很高。”
姬红药奇道:“你如何知道的?”
君箫笑了笑道:“屠老师如果轻功不高的话,冯总管怎会请他来当这一场的主试?他又怎敢在梅花桩上,插上锋利无比的尖刀?”
姬红药道:“我真有些不敢相信,看他身子这样笨重”
她话还没说完,屠青庭,云如天已经走近梅花桩。
屠青庭脚下一停,回过身来,一抱拳道:“兄弟有僭,在桩上候教了。”
足尖轻轻一点,身随势起,朝梅花桩上纵去。
你别看他一身肥油,臃肿不堪,这一施展身法,当真像一团轻絮,随风飞起,轻灵已极,只见他左脚脚尖轻飘飘落到八卦桩西北乾宫主桩上面,双肩乎稳,上身都没晃一下,就以一式“金鸡独立”定在刀尖子上,然后朝在桩下的云如天抱抱拳含笑道:“云壮土请升桩。”
云如天还礼道:“在下献丑。”
脚尖点地,一纵身,使的是“旱地拔葱”身形直拔而起,足尖落在了坎宫主桩之上。
君箫极为注意着云如天,看他脚尖落在刀尖上的情形,不但身形极为自然,而且也十分沉稳。
一望而知他轻功造诣并不在屠青庭之下,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屠青庭眼看云如天也跟着上了梅花桩,心中不觉暗暗赞道:“这小于年纪轻轻,一身轻功,倒是不弱。”
心中想着,身形一个轻施,足尖踏着刀尖,由左往右,展开身法,按八卦桩阵式,穿行游走。
这一迈步,但见他在刀尖上如履平地,行走如飞,当真像蜻蜓点水,身法灵轻已极!
他这番游走,一来是为了试试“柳尖八卦桩”的步眼,同时也要看看云如天的轻功,在刀尖上走开了,究竟多少火候。
云如天看他活开身法,自然也要踩踩八卦桩的虚实,沿着边锋,腾身掠起,只见他在柳叶刀尖上,起落如飞,轻灵矫捷,身法优美,不输屠青庭。
两人背道而驰,各自在桩上绕了一圈,回到原来起脚处站停。
屠青庭望着云如天咧嘴一笑道:“云朋友轻身功夫,果然不错,现在兄弟要考究考究你的暗器如何了?”
倏地腾身而起,施展出“云龙三现”身法,一个人在空中折腰探臂,果然矫若游龙!
就在这一瞬间,打出了六点寒星,朝云如天激射过来。
这六点寒星,有三颗是铁莲子,品字形打向云如天“璇玑”“巨骨”
有三支是飞镖,两支打向“咽喉”、左“将台”
最后一支却是穿心镖劲贯镖身,快同闪电,因此他虽是最后发出,却最先打到,锐利无匹。
这六件暗器,出手之时,旁观的人,竟没有看得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暗器自然以速度越快越好,由此可见他是此中老手了。
此人一期臃肿,平时行动迟缓,没想到他这一施展轻功、暗器,竟然比一般身手矫捷的人,还要轻巧灵活!
云如天也并不怠慢,身形一侧,倏地后退了一桩,左手食中两指,一下就夹住了穿心射来的一镖。
不!他左手移动之间,四个手指上,已经夹住了三支钢镖,同时右手衣袖一挥,也卷住了三颗莲子,接到手中。
屠青庭目中寒光飞闪,口中沉喝一声:“好!”揉身扑进,一下落到云如天面前,喝道:“云朋友,接几招。”
双掌似爪似钩,朝云如天拍来。
云如天换桩递掌,正待举掌封架!
就在他撒身换桩之际,突觉脚下一沉,踩到的这根桩,竟是浮桩,身子不觉往下倾去。
屠青庭哪肯放过这一机会,口中大笑一声,双掌突然加速下击,同时掌心一吐,飞出两支细如牛毛的飞芒,朝云如天肩头激射过去。
这一下要是换了一个人,脚下踩到浮桩,屠青庭势道沉重的掌力,又如泰山压顶般拍落,即使能逃过他下击的双掌,这两支“掌中针”也决难躲闪得开!
好个云如天,他一脚踩空,心知不妙,但毫不慌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吸一口真气,身如风摆荷叶,轻轻一晃,本已倾跌下去的人,忽然间,好似有人扶了他一把,一个人又往上挺了起来!
就在他上身直起之时,双手一抖,宽大衣袖使出一记“流云飞袖”拂出一股强劲的内家潜力,把两支“掌中针”卷飞出去。
此时屠青庭泰山压顶般拍落的双掌,也正好及时追击而至,和流云飞袖乍然一接,发出一声裂帛似的震响。
屠青庭但觉对方这一拂之力,有如巨浪卷舟,掀天而起,自己被震得脚下浮动,几乎停足不住,急忙吸气后退,斜飞出去。
云如天也在双袖拂起,一个人翩然往左飞去,落到另一支刀尖之上。
屠青庭果然不愧是轻功绝顶,暗器无双的高手,就在他斜飞出去之际,身形一个飞旋,—身宽大锦袍,随风飘飞而起!
这一旋不打紧,但听一阵嗤嗤破空轻响,就有十数点寒星,像飞蝗般从他身侧飞起,密集如雨,朝云如天飘洒过来!
这回发出来的暗器,有子母弹,连珠弩,铁蒺藜、子午钉,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打出来的,但每一点寒星,都认穴奇准,所取部位,都是要害伤穴,几乎笼罩了云如天前身所有大穴。
云如天双袖上下飞舞,身如穿花蛱蝶,连翩飞起,在刀尖上起落如飞,左右闪动,就像在暗器中穿行!
他这一脚尖点动,纵跃闪避,就一连踩到了五支浮桩,但他只是轻轻一点,便自掠过,正因心中早有准备,一直提着真气,身如飞絮,因此纵然遇上浮桩,也并无多大威胁。
只是屠青庭的暗器,十分厉害,别人打出来的暗器,三支就是三支,一蓬就是一蓬,你躲过了就可没事,屠青庭身上这件又宽又大的锦袍里面,竟然不知藏着多少暗器,层出不穷!
他举手投足,旋身飞跃,衣袖袍角,都能射发暗器,而且发如连珠,你闪到哪里,他就射到哪里。
这一瞬工夫,云如天连换了十几个位子,屠青庭跟着他的人,几乎打出了近百数的暗器,但没有一件打中云如天身子。
屠青庭一时兴起,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脚尖在刀尖上轻轻一点,身形腾空扑起,身上本来又宽又大的一件长袍,忽然鼓了起来,双手一划,真像一支硕大无朋的怪鸟,展翅扑攫过去,快到云如天头顶,突然间,从他身上飞洒出一阵细碎的暗器,潇潇如雨,密集打下!
姬红药看得忍不住低“啊”一声!
但就在屠青庭暗器出手之际,云如天也足尖轻点,一道人影,冒着雨点般的暗器,从屠青庭身边擦身而过,斜飞出去。
屠青庭一见云如天斜飞开去。岂肯放过?
身子如蜻蜓点水,一点即起,跟着云如天身后追去。
云如天斜飞而起的人,就像一缕轻烟,划着弧形,轻灵无比的飞出去三丈来远。
屠青庭本来是飞扑过来的人,因云如天斜飞开去,才改扑为追,故而会在柳叶刀尖上一点再起。
但这回云如天身法怪异,不是真飞,而是划着弧形飞出,这和昆仑云龙身法差不多,是一种回翔身法。
屠青庭要追上他,只好施展“蜻蜓三点水”身法,在对方弧形拐弯处,身形一落再起,紧追不舍。
这回煞是好看,云如天施展弧形身法,和屠青庭施展“蜻蜓三点水”两条人影,绕着梅花桩边锋追逐。
姬红药低声叫道:“云大哥,快瞧,屠老师施展的是他最拿手的‘蜻蜓三点水’,他土蜻蜓的外号,就是这样得来的。”
君箫心中暗道:“云如天弧形身法,恍如一缕轻烟,中途并未落足,屠青庭使的确是‘蜻蜒三点水’,但中间两次一点再起,已经落了下乘!”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云如天躲闪暗器,划着弧形飞出,屠青庭施展“蜻蜒三点水”追了上去,只是如此而已。
云如天身形一停,屠青庭也随着在刀尖上站停下采。
云如天倏地回过身来,朝屠青庭双手一拱,抱拳说道:“屠老师承让了。”
屠青庭自然心里明白,自己在追逐他的时候,轻功火候差了人家一筹,但这一点,他也可以不承认。
“你施展的是弧形身法,我施展的是‘蜻蜓三点水’,这是各人施展的身法不同,岂能说我中途两次起落,就算输了?”
他呵呵一笑,说道:“兄弟哪里输了,还请云壮士指点。”
云如天淡淡一笑道:“屠老师不妨摸摸左首衣领,就知道了。”
屠青庭闻言,伸手朝左首衣领上一摸。
这下,他一张面团团的胖脸上,不觉骤然红了起来,原来他左边衣领上,斜插着一支细如牛毛,通体泛着青色的细针。
这支针正是他自己第二次出手打出去的“掌中针”敢情云如天刚才冒着如雨暗器,从自己身边擦过之时,做的手脚。
这自然是自己输了!
屠青庭几乎不敢相信这年轻人暗器手法竟然高过自己,他眯着一双细目,拱拱手道:
“云壮士果然高明,兄弟这一关,顺利通过。”
说完,一个旋身,飘落平地。
云如天跟着他飞身落地,回到阶前。
屠青庭朝冯友三拱拳道:“总管想必已经看清楚了,云壮士兄弟这一关,顺利通过了。”
冯友三连忙还礼道:“多谢居老师,请回座休息。”
接着说道:“第三场比试内力,由任老师担任主试,功甫,你先准备一下。”
沈功甫答应一声,立即急步趋出,指挥着两名青衣汉子在练武场中,隔着一丈距离,用白粉在两头各划了一个两尺方圆的圆圈。
冯友三起身朝任驼子拱手道:“现在第三场开始,请任老师出场。”
任驼子起身走出,朝云如天抱抱拳,咧嘴一笑道:“云老弟请。”
云如天抱拳还礼道:“任老师请。”
任驼子也不客气,举走走入场中。
云如天跟着下场,走至两个白粉圆圈附近,脚下不觉一停,问道:“任老师要如何比试?
还请明教。”
“不敢。”
任驼子笑了笑,朝沈功甫招招手。
沈功甫迅快地送上一根麻绳。
那麻绳足有一丈多长,任驼子接到手中,才抬脸朝云如天道:“这场比试,完全以内力为主,老弟和老朽各站在白粉圈内,一手执绳,不论拉也好,推也好,老弟把老朽拉出圈外就算老弟获胜,老朽把老弟拉出圈外,就算老朽获胜,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如果双方拉成平手,一炷香的时间一到,也算老弟通过。”
云如天道:“多承指教。”
任驼子举步走入白粉圈内,云如天也举步走到他对面,跨入白粉圈内两人相距一丈,对面站定。
任驼子一抬手把麻绳的另一头投了过来,口中说道:“老弟接住了。”
云如天一抄手,接住了绳子。
任驼子回头朝沈功甫道:“沈管事,点香。”
沈功甫早就命人准备好线香,这就把一个小香炉移到两人边上,然后点燃线香,插入炉中。
任驼子抬目道:“老弟小心了,咱们就得开始。”
云如天一手拉住麻绳,点头道:“任老师只管施为。”
任驼子道:“好。”
“好”字出口,立即功运右臂,把一股内力由麻绳上传了过来,一根粗如拇指的麻绳,登时挣得笔直。
他不用拉而是抖手往前送出。
这时麻绳上经他内力贯注,犹如一根铁棍一般,这一送之力,何异千钧?
若是普通之人,被他这一送,不摔出去几丈才怪!
任驼子内力逼注,抬腕一送,发觉云如天虽然握着绳子根本没有力道,心中暗道:“这姓云的当真还是雏儿,你此时再不运劲贯注绳上,岂不吃了大亏?”
心念方动,只觉云如天身形一侧,依然没用力道,只是借势往前轻轻一拉。
这一拉不打紧,任驼子就差点吃了大亏!
要知一根麻绳上,都贯注了任驼子的力道,往前送来,自然力道奇猛,如果云如天也贯注真力,和他对抗,那就形成均势。
如今云如天毫不使力,一根绳子就全是任驼子的力道。
他侧身避过绳子正面,再趁势轻轻一拉,正合乎“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使的是巧劲。
这场比试,虽是比拼内力,照说不能用巧劲,但如今既然划了两个白粉圈,目的只要把对方弄出圈外,就算赢了。
那就只求把人逼出圈外,不妨使用方法,不须完全使用内力了。
任驼子满贯内力而发,给云如天这么一拉,上身不由往前一个俯冲,几乎被拉出白粉圈外。
他是老得成了精的老江湖,一上手就几乎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在阴沟里翻了船,慌忙使用千斤坠,把身子稳住。
就在这眨眼之间,云如天趁他这一怔神,骤然贯注内力,朝前逼去。
不,他学任驼子的方法,手腕一抖,居然使了一记枪法“直捣黄龙”把一根麻绳,抖起一个枪花,朝前直送出去。
任驼子刚站住桩,陡觉握绳手腕,猛然一震,对方内力直逼过来,几乎把自己推得往后倒退出去,心头不觉一愣,暗道:“好哇,你这小子居然给老夫来这一手!”
心念一动,也立即功聚右掌,徐徐朝麻绳上往前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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