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麻雀也弄了一盘来,这东西,骨多肉少,有啥吃头?”
细声的嘻笑道:“矮子,亏你还夸口去过御膳房,连这样名贵的禾花雀都认不得,这是那个老广厨司的拿手绝活‘玫瑰露酒酿禾花雀’”
低沉声音道:“皇帝老儿又不是广东人,御膳房里自然没有禾花雀了。”
细声的道:“你知道什么叫做禾花雀?这是南海岛屿上的一种侯鸟,每年只有中秋以后才有,肉肥骨嫩,捕捉不易,你当是普通麻雀?”
低沉声音道:“你当我没去过广东?当年南海龙王摆下五毒宴,我就生吃了他一条最毒的赤睛锦蛇。”
细声的“嘻”地笑道:“只是呕了三天。”
低沉声音怒声道:“你不呕?你醉鬼连喝米酒都会呕吐狼藉”
细声的也怒声道:“我醉,你敢不敢和我一碗拼一碗,拼到底看谁醉了?”
低沉声音道:“拼就拼,你这点酒量,还能唬得倒我?”
细声的道:“好,来!”
两人敢情拼上了酒,不再听到有人说话。
君箫、姬红药只顾听着他们两人抬杠,连筷也不动了,这时隔壁两人静了下来,姬红药才笑了笑,低声道:“云大哥,我们吃菜呀!”
君箫这才注意到桌上四盘菜,正是竹叶熏牛肉,脱骨扒鸡,粉蒸田鸡腿,和玫瑰禾花雀。
姬红药吃了几块,忽然低低地说道:“云大哥,你有没有注意,方才他们说的几个莱,和送到我们这里来的,完全一样。”
君箫笑道:“一个厨司做出来的,自然一样的了。”
姬红药摇摇头道:“不对,我们要厨下送来的,是姐夫宴客的菜。”
君箫道:“我们可以点,他们自然也可以点了。”
姬红药道:“不,这些莱肴,都得及早准备,不是叱嗟可以立办,也不会准备的很多”
话声未落,只见门帘掀处,走进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的矮胖汉子,像是帐房先生,朝两人连连抱抱愧,躬着身,陪笑道:“小的吴万才,是这里的管事,听说二小姐来了,特来给二小姐问安。”
姬红药当着君箫,甚是得意,含笑道:“吴管事不用客气,这位是云爷。”
“是,是!”吴管事又朝君箫抱拳躬身道:“小的见过云爷,云爷你好。”
君箫朝他点头为礼。
吴管事垂着双手,伺立一边,脸堆谀笑,并未立即退去。
两个人吃东西,边上站着一个人,这有多不舒服?
姬红药道:“吴管事,你有事就请便吧!”
这是逐客令,吴管事口中唯唯应是,但脚下却并未移动,还是站在那里,伸手掏出一块手巾,轻轻拭着额角上的汗水。
他好像很热,其实天气可并不热。
姬红药看他没有出去,觉得奇怪,回头问道:“吴管事,你有事?”
吴管事拭着汗,连声应“是”一望而知他心里很急!
姬红药攒攒眉,问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是,是!”吴管事跨上一步,一脸俱是尴尬地道:“多谢二小姐,小的该死,小的正有一件十分为难之事,只有请二小姐恕罪”
姬红药道:“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
吴管事躬躬身道:“是,是,事情是这样,今天冯总管特别交代,总镖头晚上,要在这里宴客,要小的吩咐厨下,整治一桌酒菜,菜不用多,但必须精,小的就是怕临时要添,还特别吩咐厨下,每一道菜,都多做一份,所以所以二小姐吩咐一声,菜就可以送下来了”
姬红药口中“哦”了一声。
吴管事续道:“只是只是有几道莱”
姬红药没待他说下去,点点头道:“不要紧,有几道菜,厨下准备得少,我们反正只有两个人,没有就算了。”
吴管事又应了两声“是”嗫嚅地道:“只是只是”
姬红药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不觉脸色微沉,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别这样吞吞吐吐的。”
“是,是!”吴管事难以启口地道:“事情是这样,小的方才听厨下来说,二小姐这里的菜,已经送来了”
姬红药不耐道:“吴管事,这到底有什么事?”
吴管事一急,额头上直冒汗,口中不住应“是”躬着身说道:“小的方才说过,小的吩咐过厨下,每道菜,都要他们做了两份,本来是多了一份,故而二小姐吩咐下来之后,厨下立时可以给二位送来了,刚才给二小姐送来了、一份之后,留下的一份,本是准备给三楼送上去的,那知转眼工夫,做好的五盘莱,忽然间少了四盘,连同一篓陈年西凤酒,都不翼而飞,厨下连同火伕,少说也有十几个人,这一篓酒,四盘莱如何丢的,竟会没人看到,只是只是三楼总镖头已经陪着客人来了,马上就要上菜,这些菜肴,都要及早准备,临时是凑不出来的,小的只好只好硬着头皮,来跟二小姐商量商量”
他这一说,君箫和姬红药心里都明白了,隔壁两人不是正在喝着—篓十年陈的西凤洒么?
另外四式下酒莱,是那细声的到厨下去拿来的,原来这两人竟是偷鸡盗酒的妙手空空。
姬红药觉得好玩,绷着的脸上,绽起了笑容,问道:“你要商量什么?”
吴管事道:“二小姐恕小的斗胆,因为这些菜,都是总镖头点的,缺了四色,厨下一时凑手不及,二小姐,云爷只有两位,又不喝酒,所以所以小的想请二小姐原谅,小的另外要厨下做四色菜来,这四盘”
他望望桌上四盘菜,只是陪笑。
姬红药听懂了,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拿这四盘去凑数?”
吴管事连连躬身应是,说道:“小姐这是帮小的一个大忙,除了这四盘,其余的菜,都没有丢,每道都有两份,都可以送来,这四式,小的要厨下替小姐做几个拿手菜补上,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姬红药道:“好吧,你叫他们端去好了。”
吴管事千恩万谢,正待退下。
姬红药道:“吴管事,慢点走。”
吴管事赶紧站停,躬着身道:“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姬红药道:“我问你,这后面的房间里,可会有人?”
吴管事回道:“没有,这二楼,除了二小姐二位,只有十号房里有两位贵宾,那是任山主,和屠副山主二位,这后面空着没有客人,二小姐来了,后面房间自然要空出来,怎好有人干扰?”
他口中的“任山主”、“屠副山主”自然是任驼子和屠青庭了,君箫心中暗暗一动,只不知“山主”和“副山主”又是什么称谓?
姬红药一挥手道:“好,你去吧!”
吴管事唯唯应是,急步跨出房去,招呼两名跑堂的,把他们吃过的四盘莱,迅快端了下去。
姬红药等跑堂的走后,轻笑一声道:“云大哥,这两人能从厨房里把整篓酒,和四盘菜肴拿出来,连一个人都没有发觉,本领真还不小呢,我们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好不好?”
君箫已有好久没听到隔壁房中有人说话,不觉微微一怔,忖道:“莫非两人已经走了?”
心念一动,微笑道:“只怕人家已经走了呢!”
姬红药道:“你怎么知道的?”
君箫道:“我也只是猜想罢了,因为已有好久没听到他们二人说话了。”
姬红药忽然站起身来,催道:“云大哥,我们快去看看。”
君箫随着她站起,二人掀帘走出,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青衣汉子,垂手而立,状极恭敬。
姬红药伸手一指后面那间房,说道:“你去把后面那间房打开来。”
那跑堂的应了声“是”掀起门帘,伸手推开房门,擎烛走在前面。
君箫,姬红药相继走入,目光瞥处,屋中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哪有什么人影?
但中间一张方桌上,却赫然放着四个细瓷菜盘,盘中还有吃剩的菜肴,对面放着两个酒碗,桌上还有一个扁而圆的空篓,正是装西凤酒的酒篓子。
这二个人居然在顷刻之间,喝完了五十斤凤翔高梁!
(凤翔酒坊均以柳叶编的酒篓子装酒,这种酒篓子口小、肚大、底方,状似鱼篓,里面以猪血,石灰及纸层层裱糊,小者装酒一二十斤,大者可容百斤。)
姬红药回头道:“他们果然走了!”
那跑堂的看得不禁一呆,但又不敢多问。
姬红药回过头去,朝他问道:“你站在门口,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出去?”
跑堂的道:“没有,小的是专门伺侯这三号、四号两个房间的,二小姐来了之后,小的一直在门口伺侯,没有离开过。”
君箫含笑道:“没有事了,红药,我们还是回三号房去。”
姬红药道:“但这里”
君箫没待她说下去,拦着笑道:“人已走了,你问他如何问得出来?酒菜该送来了,我们还是先去吃些东西再说。”
姬红药对君箫真是百依百顺,嫣然一笑道:“你大概肚子饿了,那就回房去吧!”
两人回到三号房,两名跑堂的果然陆续送上酒莱,这些菜肴,当然全是厨司精心烹调的拿手好莱,色香味俱佳。
君箫低声道:“红药,你是否猜得出这两人是谁了?”
姬红药眨眨眼睛,问道:“你猜出来了?”
君箫点点头道:“其实要猜这两人是谁,并不是难事”
姬红药急不容诗问道:“你说他们是谁?”
君箫道:“你再想想就猜得出来,厨房里连火伕在内,有十几个人,他们居然能从厨下取走这么一大篓酒,和四盘菜肴,会没有一个人看到,方才那个跑堂的,一直站在门口伺侯,也没有看到有人拿着酒篓菜肴进四号房去,就凭这两件事,这两人又岂是寻常之辈?”
姬红药咬着嘴唇,点点头道:“这两人一定是武功奇高的人!”
“对了!”
君箫微笑道:“听两人口气,低沉声音的那个叫细声的‘酒鬼’,细声的叫低沉声音‘矮子’,矮子,我在黔江见过,他自称方叔公,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人,至于这个叫酒鬼的,你一定想得起来”
姬红药眼睛睁得大大的,抢着说道:“啊,你说就是那个骑驴的小老头,对了,低沉声音说他连喝米酒都会吐,一定就是他了。”
她不待君箫开口,接着问道:“云大哥,你说你在黔江遇上的那个矮子,叫方叔公,你快说给我听咯!”
君箫就把自己在黔酒楼,如何和矮老头同桌,正好遇上天毒星唐友钦师徒,那矮老头如何戏耍唐友钦,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姬红药笑得弯下了腰,说道:“这么说,这两人本领都很大,也都很滑稽,哦,我记得小时候,好像听爹说过,从前武林中有两个本领很大很大的人,叫做什么双奇的,也是喜欢喝酒,爱和人家开玩笑,我小时候最爱听了,但听爹说,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这两人已经不在江湖走动了,哦,云大哥,你说他们会到哪里去了?”
君箫笑道:“你没有听他们刚才在打赌么,要上御膳房喝酒去。”
姬红药道:“他们真的会去?”
君箫道:“这两人凑在一起,就很难说,一高兴,说不定真的去了。”
肴馔件件可口,最后还有两道点心,两人已经吃不下了。
离开沧海一粟楼,走出花园,姬红药送到光禄堂门口,才道:“云大哥,我不进去啦,我还要找我大姐去。”
说罢,翩然走了。
君箫回到楼上,紫衣使女小玫迎着嫣然笑道:“云爷回来了。”
她春花似的脸上,笑得有些神秘,很快替君箫打开房门,点起了灯烛,然后取过一双白底绣着淡青花朵的拖鞋,送到君箫面前,说道:“云爷请坐下来,小婢给你脱靴。”
君箫道:“小玫,不用了,你放着就好,我自己会换的。”
小玫道:“这怎么成,小婢奉命伺侯云爷来的,如果伺侯的不周到,让管事知道了,小婢就会挨骂呢!”
君箫只得让她替自己脱下粉靴,换上拖鞋。
小玫一边说道:“说也真巧,今天这里又来了一位云爷,他和云爷只差了一个字,小玲说:他可能是云爷的兄弟,不知对不对?”
君箫笑了笑道:“只是巧合罢了,他不是我兄弟,哦,他住在哪里?”
小玫道:“本来管事把他安排到隔壁房里,他不中意,后来自己挑了西首第一间。”
说完,回身出去,替君箫打来了一盆热水,等君箫盥洗完毕,又沏了一壶香茗送上。
君箫道:“多谢姑娘,时间不早,这里不用你伺侯了。”
小玫眨眨眼,说道:“通常住在这里的贵宾,晚上都要宵夜,小婢伺侯惯了,也睡得很晚,待会去爷要宵夜,吩咐小婢就是。”
君箫道:“在下没有宵夜的习惯,你也可以去休息了。”
小玫眼波瞟动,感激地道:“云爷真知体恤下人,小婢那就告退了,云爷如果需要什么,只要叫小婢一声就好了。”
说完,躬了躬身,便自退去,随手阖上了房门。
君箫过去上了横闩,然后轻轻推开东首窗户,捷如狸猫,一下穿窗而出,又回身虚掩好窗门,才长身掠起,施展“天龙御风身法”一个人化作一缕轻烟,横空掠过,直向花园方向投去。
景福堂,是聚英楼接待他们重要人物的地方,他们或明或暗,必然戒备森严。
君箫艺高胆大,抱定非一探究竟不可的决心,尤其八手罗刹厉九娘装在麻袋里的人,不论是谁,都得把他救出来才是。好在他已从姬红药口中探到了一点虚实,整座花园,虽然都是景福堂的范围,但住的人不多。
除了任山主(任驼子)屠副山主(屠青庭)两人之外,就只有傍晚才来的八手罗刹一行。
因此,花园中楼字虽然不大,找起来还不困难,因为没有住人的楼宇,就不会有灯火。
他只要朝有灯火的楼宇找去,大概就差不多了。
这时不过初更才过,景福堂偌大一片花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远远望去,除了沧海一粟楼的灯光通明之外,西首一幢楼宇,也有灯光透射出来,此外竟然夜幕沉沉,再也找不到有灯光的所在!
最使君箫感到意外的,这园中居然没有明桩暗卡,毫无一点戒备,任人穿掠树丛,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他打量之时,瞥见西北首忽然飞起—道人影,疾逾飞鸟,一闪而逝!
君箫看得暗暗一惊,忖道:“此人轻功之高,似乎不在自己之下,看来这景福堂果然卧虎藏龙,不可轻估!”
思忖之际,已经轻悄地越过一排花树,他居高临下,看到不远处因地制宜,拦着一堵短墙。
短墙之中,似有一幢精舍,心中不觉一动,园中另起短墙,围着精舍,这不是说这幢精舍,必然有别于其他楼宇么?
当下毫不犹豫地长身纵起,落到短墙之上,目光迅速向四下一扫,这才发现短墙之内,别有洞天,那是自成格局,布罗精致的一座小型花园。
中间一座小楼,也份外的精雅,只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
这时瞥见从精舍一道门户中并肩走出两个青衣使女来!
君箫目光何等锐利,一见有人走出,立即悄然飞落墙下,躲入附近一丛花树之中,藏好身子。
只见两名使女手中各自提着一个食盒,一声不作,穿行花径,朝短墙一道圆洞门外行去。
两人出了圆洞门,才听到其中一个悄声说道:“银珠,你说奇怪不?这两人怎么连吃饭都不点灯呢?”
另一个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你又多嘴了,他们是副总座驾前左右侍卫,要是给他们听到了,小心你的小命!”
君箫心中一动,副总座驾前左右侍卫,那不是两个全身上下都裹着黑布的怪人?
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撞个正着!
一时那还怠慢,悄然穿林而出,避开精舍正面,绕到屋后,悄悄贴近墙壁,宁神静息,施展天视地听之术,默察屋中动静。
他内功精纯,这一凝神静听,虽然隔着一道墙壁,就是屋中人的呼吸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了。
这一幢精舍,一排三间,中间是一间客堂,客堂后面,是上楼的扶梯,左右两间厢房,各自隔成一明一暗,分为前后厢。
君箫此刻就贴壁站在左右首后厢房的窗下,发觉这后厢之中,(左首的后厢)有一个人的呼吸,声音十分沉重。
再移动身子,闪到中间一间,却是阒无人声,再闪到右首后厢房窗下,却听到有两个人的呼吸,从他们呼吸听来似是正在调气运功。
君箫缓缓吸了口气,直起腰来,心中暗自忖道:“这里有两个人的呼吸,可能就是两个黑衣怪人无疑,那么左首厢房中一个人的呼吸,该是被装在麻袋里的人了,此时厉九娘尚未回来,两个黑衣怪人又在运功之际,机不可失!”
想到这里,立即飘身而起,回到左厢窗下,伸手按住窗棂,轻吐内劲,一扇窗户应手而启,君箫身如狸猫,轻悄地穿窗而入。
这后厢房中,除了一张木床,别无一物,床前不远,果然放着一个大麻袋,敢情他们认为在聚英楼景福堂,决不会出事,随便把麻袋放在一间空房里就好。
这也没错,试想聚英楼如果真是七星会招揽天下英豪的机构,自然有不少高手齐集于此。
再加上七星会路过此地,被招待在景福堂的人,加起来极为可观,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到花园里来惹事?
君箫目光一扫,就掠近麻袋,低声问道:“麻袋中的朋友,请问一声,你是什么人,可以见告么?”
麻袋中响起一声沉哼,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君箫低声道:“在下”
他忽然感到自己既不能说出君箫的名字,也不能说出云惊天三字,一时不觉得停一停。
麻袋中人冷哼道:“你连什么人都不肯说,还问老夫则甚?”
他自称“老夫”自然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君箫道:“在下不愿说出姓名,实有难言之隐,但在下是来救你的。”
麻袋中人冷笑道:“你连老夫是谁都不知道,怎会前来救我?”
君箫道:“在下虽不知朋友是谁?但你为八手罗刹厉九娘所擒,自然是白道中人了,在下既然遇上,自应把朋友救出去才是。”
麻袋中人道:“不,老夫是被狼姑婆所擒,不是八手罗刹厉九娘。”
君箫道:“朋友弄错了,她是八手罗刹厉九娘,并非狼姑婆。”
麻袋中人道:“会是厉九娘,老夫和她无怨无仇”
语气一顿,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君箫道:“厉九娘此刻还在沧海一粟楼用膳,很可能就会回来,在下先把你救出来了,再说不迟。”
说话之时,动手解开了扎住袋口的麻绳,缓缓拉开袋口。
这下,君箫看清楚了!
麻袋中蜷伏着一个灰布衣衫的瘦小老头,那不是在曹娥江边卖酒的韩老头——铁伞天王百里雨?
不觉惊喜地道:“会是百里老前辈!”
百里雨挺挺身,坐起了些,双眼望着君箫,诧异地问道:“小友是谁,你如何认识老夫的?”
君箫伸手扶着他跨出麻袋,一面低声说道:“老前辈也许不认得晚辈,但晚辈提起一件事,老前辈就会知道,老前辈隐迹曹娥,暗中保护的孝女庵瞎眼佛婆,就是家母”
百里雨听得神情猛一震,目注君箫,惊喜地道:“你是”
君箫连忙压低声音道:“老前辈,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出去再说。”
百里雨摇摇头,神色委顿,黯然道:“小兄弟,你快走吧,老朽只怕走不了啦!”
君箫看他情形,似是负了重伤,急急问道:“老前辈,你负了伤?”
百里雨喘了口气,说道:“老朽被鬼婆子做了手脚,一身功力尽失,逃出去也是废人一个”
君箫忙道:“老前辈中的可是散功之毒,这个容易,晚辈身边就有解毒灵丹,专解天下奇毒,一颗即可恢复功力。”
口中说着,探手从怀中取出玉瓶,倾了一颗“天枢解毒丹”递了过去。
百里雨接过丹丸,纳入口中。
君箫低声道:“老前辈快坐息一回,晚辈替你老护法。”
百里雨丹丸入口,就觉满口清香,随津而化,一缕炙热气流,直注丹田,心知这颗解毒丹非同寻常,当下微微颔首,就在地上盘膝坐下,运气调息。
君箫虽然艺高胆大,究竟身在险境,他既要救人,又因好不容易以云惊天之名,混入聚英楼,一旦被人发现,岂不前功尽弃?
是以也十分紧张。
忽然,他想到李从义送了自己两张人皮面具,自己脸上戴了一张,化名云惊天,还有一张,此时正可派上用场,万一被人撞见,他们看到的是个陌生脸孔,也不会怀疑到云惊天的身上了。一念及此,立即揭下脸上面具,仔细收好,然后又把另外的一张,蒙到了脸上,仔细的用掌心贴好。现在,他自然另外换一个人,但屋中没有镜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变了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时,但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就进入精舍前面。
那是一顶黑色软轿,由两个赤了脚的大脚婆子抬在肩上,居然步履如飞,又轻又快。
在黑色的软轿后面,紧跟着两个人,那是九大镖局的总镖头小诸葛诸葛真,另外一个则是聚英楼的总管冯友三。
他们亦步亦趋,一副恭敬的模样,真是履渊履冰,似是对这位“副总座”有仰之弥高之概!
黑色软轿在精舍前面停下来了,前面一名高脚婆子迅快的打起了轿帘。
从轿中缓缓跨出一个一身玄衣,白发鸠脸的老太婆。
这老婆子嘴尖如狼,双目绿阴阴,碧光逼人,赫然是狼姑婆!
狼姑婆才一跨下软轿,一双凶狼似的炯炯双目,立时朝庭院中,像欲择人而噬的一阵骨碌碌乱转。
不!随着目光转动,她那又尖又长的鼻也不住掀动,临风乱嗅!
小诸葛诸葛真和总管冯友三自然看到“副总座”的举动有异,不知她这是做什么,但谁也不敢开口。
狼姑婆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阵刺耳的呷呷尖笑,笑声十分尖锐,听得人毛骨悚然!
她这一阵尖笑,就掀出了她的底牌,她不是狼姑婆,而是八手罗刹厉九娘,但也只有君箫一个人听得出来!
小诸葛和冯总管更是神色惶恐,连大气都不敢透。
狼姑婆(因为她面貌和狼姑婆一般无二,这里姑且称她狼姑婆吧)笑声一歇,尖声喝道:
“左右护法何在?”
只见从右厢走出两个头脸都蒙着黑布的黑衣怪人,一直走落石阶,才驻足躬身道:“属下见过副总座。”
狼姑婆道:“老婆子已经到了一会,你们怎不出来见我?”
两个黑衣怪人同声道:“属下只当副总座别无差遣,是以睡了。”
“呷、呷,呷,呷!”
狼姑婆又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厉笑,说道:“你们是想趁老婆子不在,运功逼毒?呷、呷,你们身中之毒,又岂是运功所能逼出体外的?”
两个黑衣怪人一齐躬身道:“属下不敢。”
“好!”狼姑婆阴阴的目光,逼注二人,问道:“你们守在这里,可曾离开过?”
两个黑衣怪人道:“没有。”
“那好!”狼姑婆问道:“可有什么外人进入此地?”
两个黑衣怪人同声道:“没有。”
“呷、呷、呷,呷!”
狼姑婆尖笑道:“你们还想瞒我?这点小事,如何瞒得过我狼姑婆的眼睛?”
她自己也以“狼姑婆”自居!
两个黑衣人道:“回副总座,此地并无外人进入,真要有人潜入,属下二人岂会毫不察觉?”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你们只顾运功逼毒,哪里还会去管有没有外人闯入?”
说到这里,回头朝小诸葛吩咐道:“总镖头,你到左厢房去看看,可曾有人潜入,隐藏其中?”
小诸葛诸葛真躬身领命,朝左首厢房走去。
这下听得君箫心头暗暗一凛,忖道:“这老鬼婆果然厉害!”
眼看此时百里雨运功尚未醒转,若是让诸葛真闯了进来,岂不就被看破了行藏?心念一动,决定在百里雨尚未醒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进入此屋。
就在此时,小诸葛诸葛真折扇当胸,很快的推门而入。
君箫不待他走近后厢,扬手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暗劲如山,排空涌撞过去,诸葛真骤不及防,但觉一股千钧压力,涌撞而来,急忙举手封架,脚下迅快往后退去。
但他怎知君箫此刻功力,已到了极高的境界,虽是随手一掌,却无意中使出了家传“七步掌”的力道。
小诸葛诸葛真和他,正好只有七八步的距离,这一掌力道之强,小诸葛仅以左手外扬,封架来势,又如何抵挡得住?
但听砰然一声,一个人被震得往后飞摔出去数步之多,还站不住桩,又连退了四五步,只觉血气翻腾,一口逆血,几乎从喉头冲出!
他这脚下踉跄,连摔带退,已经退到了门口,就凝立不动,缓缓闭上眼睛。
敢情还伤得不轻!
狼姑婆看得双目绿光暴射,呷呷厉笑道:“里面果然有人!”
她伸手一指左厢,沉喝道:“左右护法,还不给我过去拿人?”
两个黑衣怪人对望了一眼,站着纹风不动。
狼姑婆目光一转,落到两个黑衣怪人身上,尖厉地道:“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
两个黑衣怪人面对狼姑婆,不言不动,但他们身上一袭黑衣,却像灌足了风,渐渐鼓将起来!
但听两声裂帛似的巨响,两个黑衣怪人身上鼓胀起来的黑衣,连同包住头脸的黑布和双手手套,同时裂成碎片,四散飞落,露出了两人的本来面目。
左首一个瘦高老人,脸色苍白,苍髯飘胸,正是钱神路五爷,另一个身材高大的驼背老人则是黑风怪司东山。
原来百里雨告诉了君箫,那两位黑衣怪人是路五爷和司东山,君箫趁厉九娘不在,亦给了两人“天枢解毒丹”
狼姑婆对两人突然震碎衣衫之举,也颇感意外,绿阴阴的目光,盯注着两人,诧异地道:
“你们莫非真想背叛我么?”
钱神路五爷沉声道:“厉九娘,算你说对了。”
狼姑婆尖锐地叫道:“我不是厉九娘,我是狼姑婆。”
司东山沉哼一声道:“厉九娘,别人不知你的底细,难道咱们二人还会不清楚么?”
狼姑婆怒极而笑,声如狼嗥,尖喝道:“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路五爷双手箕张,洪笑一声道:“厉九娘,咱们如果还怕天光照射,还怕你‘幽冥毒焰’引发体内奇毒,怎会自碎黑衣?”
狼姑婆惊奇道:“这么说,你们已经得到解药了?”
解药只有她有,别人无法配制,她自然放心得很。
黑风怪司东山道:“老鬼婆,难道没有你的解药,咱们就不能把剧毒逼出体外么?”
“呷、呷、呷、呷!”
狼姑婆尖笑道:“你们如能运功逼毒,早就远走高飞了,还会当老婆子左右护卫么?”
路五爷道:“咱们就是把剧毒逼出体外,也不会远走高飞的。”
狼姑婆似有嘉许之意,问道:“为什么呢?”
司东山接口道:“要找你老鬼婆算了帐再走。”
他话声甫落,突听有人接口道:“要找老鬼婆算帐的,还有我呢!”——
peacockzhu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