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顺风顺水地过下来了,童心在黎府和众人相处得不差,太婆婆、婆婆待她没话讲,老太爷和公公亦然,便是被送往庄子的二婶,也因为童心不时往庄子送去好东西,渐渐对她改变态度。
所以相处不是一时的,不必非得在前头争得好印象,日久人心现嘛。
唯一让童心烦的是,嫁进黎府半年,肚皮始终不见动静,育岷播种很勤奋,耕耘的事两夫妻也无疏漏,怎么就是迟迟没有消息?
旁人或许没她那么清楚,可从小生长在子嗣稀少的童家,她明白,没有孩子的女人心中压着一块磨石,日日磨、日日压,沉重得让人呼吸不顺。
想起母亲掉着泪,为父亲张罗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从彻夜难眠到麻木不仁,她怕,自己也将走入这段历程。
那日紫裳从外头听来闲话,气得一张小脸鼓胀,问她她又不肯答。
童心暗地探听,才晓得是下人嘴碎,说了句:娶妻得看丈母娘,若丈母娘是个难生养的,那么妻子膝下必定困难。
人家也没明指是谁,说不定是在讨论挑媳妇的要点,偏偏那丫头记上心,连仇也给记下。
可真会这样吗?她的舌刁,不喜欢喝药,但还是让大夫为自己抓药调理身子。黎育岷听见大夫进府,还急忙追到跟前问:你哪儿不舒服?
她是个经历过风浪的女子,怎会为这种事羞涩,偏偏她就是羞得一句话切成八段来说。
细细听完后,黎育岷把她搂在怀里,下巴贴在她额间,轻声对她说:“孩子同父母亲是缘分,缘分未到,急也没用,顺其自然吧!”他能理解她的压力,大房之所以过继自己,就是因为无后,他相信祖母与母亲再喜欢童心,也会流露出对孩子的渴盼。
天知道,她多喜欢被他圈在怀里,喜欢与他腻在一起,好像两人融为一体、永不分割离去。
她想了老半天,脸红不已,支支吾吾说:“大夫说,那事儿别天天来,在必要的时候才会一举就中。”
其实,话是致芬讲的,她还教童心算安全期和危险期,当时她没信,出嫁前嬷嬷明明说小日子过后最易受孕,可已经试上大半年她想,也许该用用致芬的理论,集中军力,一举成事,别老打游击战,打不出战果。
他的回答是加把力气将她抱紧,在她耳边低喃“这让为夫怎么忍受?”
的确很难忍受,所以童心每次说同样的话,黎育岷还是屡屡犯规,于是“重大战果”迟迟不出现。
她心烦,每回见小日子如期报到,都很想把他捆起来,不准他越雷池一步。
有一次,她真的发狠做了,可是男色当前
这回忍不住的是童心,唉热情如火、缱绻缠绵也不是好事,难怪圣贤要夫妻相敬如宾,中庸之道才能得到好结局吧。
育岷还是忙,五成大通票号的股份让本就看重他的皇帝,更加认定他的忠心,官一升再升,年纪轻轻就当上从三品大员,这是满朝文武中还没有过的特例。
没有孩子带,丈夫又成天不在家,日子太闲脑子会坏掉,在品味轩生意渐渐稳定后,她考虑要不要再开间铺子?
她想过的,只要别像天衣吾凤那样,一家接一家的开、招牌越做越大,开些小打小闹的铺子,应该不至于惹眼,那么开什么好呢?
不能和童家做同行,否则依爹爹那个“知己知彼”的性子,她很快会被揪出来,可童家产业从粮米、布绸、古玩、首饰、票号做得太广,要避开还真不容易。
所以再开一间饭馆?取蚌和品味轩截然不同的名字,便不会教人心生联想,且秋丫头们对这行刚入门,可以多练练手。
想通这个,她计划起新铺子,从店面、桌椅、装潢把诸事二罗列出来,既然不想它变成第二家品味轩,卖的东西就必须不同,而人手的布置、管理她将脑中所想到的全记下来。
“小姐!”紫裳匆忙进屋,还没看到人就出声喊。
“要叫四奶奶!大伙儿全改了,就你这个嘴硬的。”事情被打断,童心没恼怒,只抬眉觑紫裳一眼。
“童府的江嬷嬷传话,说老爷和小少爷不好了,小四奶奶快回去一趟吧。”紫裳说得飞快,童心脑中嗡地一声,像有面铜锣狠狠在耳边敲响。
怎么会?爹爹的身子一向很好,这些年他随师傅练气功,面色红润、年轻好几岁,上次回去的时候娘还玩笑说:你爹身子越好了,得为你爹再迎几个新姨娘。怎么会突然变不好?
至于童允,上次回去见他活蹦乱跳,才刚会叫娘,爹爹就让人在他耳边背三字经,好端端的
紫襄、紫袖闻讯也吓一大跳,她们急道:“四奶奶,别发呆,现在府里就夫人一个人,肯定受惊吓了。”
没错,这会儿她发什么愣?“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今儿个有坏人闯进府里欲掳走小少爷,老爷想救小少爷,被歹徒狠刺一刀。”
“江嬷嬷呢?让她进来回话。”
“江嬷嬷说她知道的也不多,这几句话是林嬷嬷让她传的,现在府里乱着呢,江嬷嬷担心林嬷嬷一个人镇不住场面,她得赶快回去帮忙。”
“我知道了,紫袖,你去收拾衣服行李,叫马车先备上。”
“是。”紫袖领命,往屋里头跑去。
“紫襄,明儿个秋桦要带帐本上门,你跑一趟品味轩,叫她别过来,然后你回康园守着,待四少爷回来,告诉他一声。”
“是。”紫襄接下命令,头也不回往外走。
“紫裳,你随我到前头同婆婆说一声,我得回娘家住几天。”
丢下话,童心走出屋外,她的脑子有点昏沉,好像有人在里头糊了浆,迷迷糊糊的,无法理智分析。
她全身抖若筛糠,想加快脚步,却发现自己跑不了,腿软了。
人人赞她遇事不慌乱、笃定沉稳,是个女中豪杰,可那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背后都有爹爹可以为她撑天啊,她之所以笃定,是因为明白,就算做错了有爹爹让她依靠,她之所以沉稳,是因为确定,在最危急时爹爹会拉她一把,她的自信来自爹爹,来自童府的顶梁柱
她无法想象爹爹垮下,无法想象有一天爹爹会离开她。
“小姐”紫裳看着主子,心也慌了。
童心叹气,颓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她,轻声道:“紫裳,我怕了。”
啪答一声,泪水翻涌,平日里喊打喊杀、撂狠话的紫裳也怕。她搂搂主子,硬声说道:“小姐不怕,咱们家老爷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回定会平安无事等小姐回家。”
是吗?是!慌乱无益于事,童心咬紧牙关、攥起拳头,她用力闭住眼睛深吸气,再张开双眼时,已忍住满腹焦灼,她说:“我们走!”
提早回府,黎育岷急着要告诉童心好消息。
派出去的人终于探到紫衣的下落,她家里说,紫衣还待在京城里,只不过换个地方做事。只要她人在京城,事情就好办,他认识的人很多,早晚能够把紫衣找回来,以后吃饭对童心再不会是痛苦事。
跨进康园,他发现童心不在屋里。
平时这时候童心都在厅里读书写字,再不就和几个丫头做做女红,她很少出门的,就算想回娘家,也会提前告诉自己一声。奇怪,去了哪里?
走近桌边,上面有一叠写着字的白玉纸,他拿起来细读,越看两道眉毛蹙得越紧,她这是想做什么?
听见内室里传来窸窣声,童心在里面?
黎育岷放下纸张,撩起布帘往里头走,进了屋才看清楚那人不是童心,是紫袖。
“你在这里做什么?”
紫袖猛地回头,黎育岷发现她眼睛鼻子红红的,她抽噎道:“回四爷,童家老爷和小少爷出事了,四奶奶要回去一趟,命奴婢进来整理行李。”
“四奶奶呢?已经回童府了吗?”
“四奶奶到前头禀告夫人。”
“知道了,你也将我的衣服整理出来,我陪四奶奶回去。”
“是,四爷。”她用手背抹去直刷刷往下奔流的泪水,四爷肯陪主子回去,就再好不过了,童府现在肯定乱成一团。
马车里,黎育岷圈抱着童心,她抖得厉害,双眼失焦,分明是恐惧茫然,她非要咬牙强忍,假装自己能够应付。
他低声安慰“不要担心,有我在。”他已经派人寻御医到童府,也找几个可靠的人先一步过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童府乱起来。
他脑子飞快转动,分析所有可能,是生意上与人结仇?不可能,若是如此怎会连小孩都下手?何况大通票号有五成股份在皇帝手中,岳父的官位、童心的封号已经颁布,应该没有人这么不长眼。
“我没有担心,我是在想江嬷嬷是个稳妥人,她不会传错话。”
换言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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