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窝子自二更时分开始沸腾起来,因为墨汁尚未干透的悬赏图,像天正下着的雪花般松往边荒集各处,张贴于显眼的地方,列明奖赏的规则,还加上提示,例如要辑拿的人善于易容,至乎能改变体型之术,灵感当然是来自花妖。
不过最夺目的,仍是以朱砂书于最上方“黄金百两”四个大字。对目下边荒集内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只要不挥霍,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富足两代。
更没有人认为这是闹着玩的,因为悬赏者是代表边荒集、信誉昭著的钟楼议会,由议会成员集体签署。
那种反应是没有人想象过的,包括构思这招绝活的刘穆之在内。
首先受影响的是古钟楼广场。到这里摆摊子的都是为多赚几个子儿,现在忽然来个发横财的机会,又有时间上的限制,连忙收拾摊档,全情投入寻宝游戏里去。接着同样的情况扩展至夜窝子内的各行各业,人人收铺关门,拥往街上趁热闹。
到夜窝子吃喝玩乐的荒人和外客,不但不因此而不快,还大感刺激好玩,联群结队的四处寻找悬赏图上的人。
好事的夜窝族,一向没事也可以找事来做,何况真的有事,他们更比任何人都有组织,一批批策马驰骋于大街小巷,大呼小叫,更添寻人的热烈气氛。
到最后整个边荒集动员起来,火把光照遍每一个角落,包括偏僻的废墟。如此水银泻地式的搜索,在边荒集是史无前例的创举。屋宅院舍都不能幸免,能高来高去者就那么翻墙入屋,当然没有人敢不谨守边荒集的规矩,绝不能乘机盗取或碰坏别人的财物。
所有制高点均有夜窝族人居高临下监视远近,只要向雨田被逼出藏身处,肯定躲不过人们的眼睛。
刘穆之、慕容战和拓跋仪立在古钟楼顶的观远台,居高临下监察着整个边荒集的情况。只要向雨田行藏败露,无处不在的夜窝族会以烟花火箭向他们展示敌人的位置,而候命在古钟楼的数十名精锐好手,会依最新的指示信号,赶往围剿向雨田。
拓跋仪道:“在夜色掩护下,向雨田或许仍能躲藏一时,但天亮后他肯定无所遁形。我们荒人都是老江湖,只要他依诺不离集,今次是输定了。”
慕容战道:“我却没有你这般有信心。据朔千黛所说的,此子奇功绝艺层出不穷,想想花妖吧!如果没有方总的灵鼻,怎想得到他会扮成女人,不看走眼才怪。”
拓跋仪笑道:“刘先生早有见及此,所以第一个提示是大家必须联群结队的进行搜索,那任何落单者,都会令人生疑。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向雨田如何孤身在街上走,这已大幅减少他能活动的空间,只能找个隐秘处躲起来,一旦被发现,他便有难了。”
刘穆之看着仍无休止地降下来的雪花,微笑道:“能否找着向雨田并不重要,因我深信,纵然他被发现行踪,他仍有脱身的本领,最重要是能令他认为高少和小白雁仍在集内,如此我们便成功了。”
慕容战苦笑道:“我正担心此事,诈作装载高小子和小白雁的马车,即将从大江帮总坛开出,到钟楼这里来。但在眼前的情况下,姓向的那家伙能躲藏妥当已很了不起,遑论监视发觉集内任何异样的情况,真怕这小子根本不晓得有这回事,如此我们将是白费心机。”
刘穆之欣然道:“正是这种情况,才可以骗倒像他那般的聪明人。希望我没有高估他,照我的猜测,他该是紧跟在镇恶的身后,直跟到东门总坛,看着我方的重要人物逐一抵达,看着所有事情发生。而离开的要人,便只有你们两位,如他真的是那么聪明,该想到坛内有最需要保护的人,这人当然是高少。”
慕容战道:“他乃绝顶聪明的人该是毫无疑问,只希望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否则今次高小子真的很险。”
拓跋仪道:“我对先生的疑兵之计有信心,关键处在于向雨田发觉小白雁也失去了踪影,照常理论,我们是绝不容高小子带小白雁到前线去执行任务的,他怎猜到高彦是携美潜离。我们也是事后才晓得。向雨田正因心中怀疑,才行此险着,以观察我们的反应。而先生最妙的一着,就是顺其心意,虚虚实实的,给他一个最激烈的反应,然后故布疑阵,装成高小子和小白雁是在大江帮总坛内的样子。”
慕容战点头道:“对!我确没想及此点,照道理小白雁刚抵边荒集,我们于情于理,好该让高小子和小白雁在集内欢娱一夜,然后高小子才孤身上路去办事。”
刘穆之道:“向雨田故意向镇恶泄漏他的杀人名单,正是要教镇恶立即去警告高少,虽说他当时从镇恶的反应推测高少早已离集,但也可以是镇恶的惑敌之计,所以我敢肯定他对高少是否在集内,仍止于怀疑,难作定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大有中计的可能。”
拓跋仪沉吟道:“如果先生的推论正确,此刻向雨田该在大江帮总坛附近某处,我们该否把握这个机会呢?”
刘穆之道:“向雨田并不是那种行事一成不变的人,相反则是灵通变化,令人难以把握。他虽口出狂言,说甚么十二个时辰内不离开边荒集半步,但如形势的发展急转直下,威胁到他的生命,他或会立即逃出边荒集去,当是输掉这一场又如何呢?”
拓跋仪不解道:“先生说的这番话,和我刚才说的有何关系,是否想指出我们没法杀死他?”
刘穆之从容道:“我是在分析他的心态,如果他有随时遁逃的心,当会藏身于集内的边缘区域,逃起来方便多了。而最有利他逃生的,肯定是颖河,最妙是勉强来说,颖河流经边荒集的部分仍可算是集内,因为对岸有多座箭楼。”
慕容战一震道:“先生确不负智者之名,你的推断肯定虽不中亦不远矣,他的藏身处该在颖水附近,危急时便可轻易借水遁,同时又可监察大江帮总坛的情况。”
刘穆之道:“从向雨田的行动,我们可以看出慕容垂对我们的战术,是经过周详的计划处处掌握主动。首先是由向雨田来打头阵,只要被他成功刺杀高少,不但会在边荒集引起大恐慌,弄得人人自危,更令边荒集失去探听敌情的耳目,致无力反击燕军封锁北颖口的行动。”
拓跋仪笑道:“幸好高小子福大命大,向雨田两次刺杀他均告失败,于是向小子急了,今晚来此挺而走险的一着,最终目的仍是为了杀高小子。”
慕容战道:“幸好他曾被识破藏身处,故而心中有顾忌,要待入黑才到集里来,致错失了对付高彦的最佳时机。”
拓跋仪道:“或许是这样子,但也有另一个可能性,就是他于颖水刺杀失败后。立即赶往北线去,与燕人接触,收集最新的情报,这才赶返边荒集来,更晓得目下最重要的,是干掉高小子。”
刘穆之道:“高少真能起这么关键性的作用吗?论武功,边荒集内胜过他的大不乏人。”
慕容战解释道:“这要分两方面来说。首先是边荒本身独特的形势,由这里到泗水过百里的区域,都是无人地带,有的只是废墟荒村,是情报的盲点,要搜集情报,掌握对方的布置虚实,只有派出探子一法,敌人当然深悉这方面的情况,所以必有封锁消息的手段,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像高彦这种最出色的探子,才有可能于完成任务后活着回来。另一个有资格的人该是燕飞,可惜他身在南方。像上回反击边荒集,便全赖燕飞潜往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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