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太医来看过你,说小姐的脉象虚弱散乱,不过我看小姐已没事哩!真奇怪。”
不知如何,纪千千总感到风娘今天有异于平时,不单神态上远较平常亲近,更是满怀感触,难隐伤情。
纪千千目光投往一角的小诗,担心的道:“一定吓坏了诗诗哩!”
风娘柔声道:“当她醒来看到小姐身体安康,会以为作了个噩梦。”
接着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纪千千讶道:“为何大娘像满怀心事似的呢?”
风娘凝看了她好半响,脸上现出伤感的神色,轻轻道:“那是旧事了,在二十多年前的同一个晚上,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我多么希望那一晚的事并没有发生,但我亦知道,假设事情重演一遍,我仍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那或许是命中注定的。”
纪千千谅解的道:“那就是说大娘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风娘露出纪千千是她知己的感动神情,点头道:“小姐看得很准,我并没有后悔,只是叹造化弄人,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呢?”
纪千千隐隐感到风娘说的事与燕飞之父有关,问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呢?”
风娘沉默片刻,然后像提起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般,淡淡道:“我爱上了敌人。”
纪千千“呵”的一声叫了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风娘的容颜现出既伤感又沉醉的表情,显然脑际中正萦回着对往事的追忆,沉重的道:“回忆为何总是令人痛苦?是因为我们知道逝去了的岁月是追不回来的,而我们也永远无法回到过去,无法弥补因错误抉择而造成的痛苦。回想起当时的一刻,似乎某一力量正支配着我,使我完全无法为自己作主。这就是命运吗?”
纪千千当然没法予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不由想起在建康秦淮楼雨枰台上初见燕飞时的情景,本来她对到边荒集去仍有点犹豫,可是见到燕飞后,仅有的少许犹豫都消失了,更感到若命运真的存在,燕飞便是她的未来。
风娘完全沉浸在记忆的洪流里,像看不到纪千千般幽幽自语道:“当时在王猛的率领下,包括皇上在内的大批高手全力追捕他,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没有人想过他如此强横,竟能屡次突破我们的天罗地网,脱身而去。那时我还不知道,已对他生出倾慕之意,他是如此智慧、大胆和坚毅,可以能人之所不能。”
纪千千忍不住问道:“他是谁呢?”
风娘似再次发觉纪千千的存在,目光往她投去,双目闪闪生辉,却没有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下去道:“当时他已逃至边疆,如给他逃往大草原去,我们将永远寻不着他。唉!我并不明白为何王猛不惜一切也要杀死他,只知道要遵从上头的命令。在我们全力搜捕下,他再一次陷进我们的罗网内,但仍给他凭着盖世奇功,突围而逃,不过他也因伤上加伤,接近油尽灯枯的田地,我和两个王猛手下误碰误撞的截上了他。唉!”
纪千千好奇心大起,追问道:“接着发生了甚么事呢?”
风娘像着了魔般双目射出温柔的神色,轻轻道:“真想不到,我们合三人之力仍不是他的对手,我的两个伙伴先后命丧在他的手中,当我也被他击倒,自忖必死时,他却放过了我。唉!我从未见过有人像他般把生死置于度外,还和我开玩笑,说自知再没法逃走,又见我生得标致,宁让我割下他的头颅去领功。唉!如果他不是接着昏迷过去,我说不定真会杀他。可是我怎能对一个曾放过我,又全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下手呢?”
纪千千同情的看着她,想象到当时她心中的矛盾和痛苦。
风娘一脸沉醉的道:“于是我作出了这一生最大瞻的决定;最不顾一切的决定,就是助他逃往塞外去,然后永远都不回来。”
纪千千只有听着,没法答话。她明白风娘当时的心情,那种不惜一切也要保着情郎性命的决心。
风娘道:“由于我清楚王猛的布置和部署,加上我的座骑是族内有名的神骥,虽带着一个人,仍在二天之后才被迫上。”
纪千千骇然道:“我还以为大娘就这样带着他成功逃往塞外去,岂知仍被人截着,那怎么办呢?”
风娘望着她,眼神逐渐凝聚,从回忆中返回到现实来,沉声道:“截着我的是皇上,当时他只是王猛手下的一个大将,与王猛的关系亦不太好,因为王猛一直不信任他。”
纪千千开始有些儿明白慕容垂和风娘之间的关系,明白为何慕容垂肯信任风娘,但她肯定慕容垂不晓得墨夷明和燕飞的关系,否则绝不会把看守自己的重责,托付在风娘手上。
风娘像说着与自己再没有任何关系般的,淡然自若的道:“皇上一个人追上来,只对我说了两句话,那就是‘如果墨夷兄肯立誓永不再踏足中土,我便放你们两人一条生路。’”
纪千千生出很大的感触,因为想到若慕容垂当年没有放过墨夷明,就不会有燕飞这个人。
风娘现出无限欷献的神情,道:“纵使皇上是出于想打击王猛的私心,我仍是非常感激他。”
纪千千轻轻道:“于是,大娘遂带他去找燕郎的娘,因为大娘知道,若没有熟悉边疆情况的人帮助,你们绝无法脱出王猛的天罗地网,对吗?”
风娘露出警惕的神色,回复平静的淡淡道:“老身今天话太多了。小姐好好歇息,老身告退!”
纪千千看着风娘离去的背影,首次生出对命运的深刻体会,想到“造化弄人”四个字。
风娘、燕郎的娘和墨夷明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呢?为何他们不可以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共渡美好的岁月?
纪千千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