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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认贼作傅诈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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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宗胜荪武师的身世颇为恢奇,但有的地方颇和杨露蝉相似。宗胜荪年少时,据说也是一心好武,志访名师。他从十三岁上,就只身出门访艺,游遍江湖,历尽艰辛。一日行经南岳衡山,得逢奇遇。

    衡山之阳有一山坳,生产许多茶树。其时正值新茶应采之时,邻近村姑少妇结伴成群,到山坳采茶。村姑少妇一面采茶,一面口唱山歌,一唱百和,娇喉悦耳,宗胜荪不觉停步看得出神。不料突然间山洪暴发,巨流漫地,登时深逾寻丈。二三百个采茶妇女哭喊奔逃,那里来得及?宗胜荪见义勇为,奋不顾身,竟泅水前往搭救她们。仗他天生神力,把采茶女子,用双臂一夹两个,背后又驮一个,登高破浪,一次救三个。只一顿饭时,便救出七十多个。山洪越来越猛,搭救越来越困难,宗胜荪一点也不畏难,费了多半天的功夫,居然把二三百个妇女全都背出险地,据说只淹死了两个,一个是老媪,早被浪头打没了;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姑娘,至死不肯教男子背负。

    这三百个采茶女子,都给宗胜荪磕头,称他为救命活菩萨。宗胜荪反倒红了脸,一溜跑了。信步走下去,当天晚上,宗胜荪竟迷了途,陷在乱山中。又值月暗无星,大雾弥漫,只听得狼嚎狐啸,风吻树吼,恍如置身鬼窟。宗胜荪却一点也不怕,昂头前行。

    又走了一程,忽然一步陷空,又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下去,骨碌碌的直滚下去,竟坠到山涧下去了。宗胜荪自思必死,那知就似腾云驾雾一般,直坠了一杯茶时,才坠落到底。睁眼一看,别有天地。只见一个长须道人,和一只巨猿,站在对面,头顶上却飞起一物,炯炯闪着两点星光。

    宗胜荪十分骇异,上前问路。那道人微微一笑说道:“小居士,救人足乐乎?”

    宗胜荪这才晓得自己因险得福,慌忙跪下,口称仙师。那道人手捋长须道:“小居士,你本该今日此时,命丧衡山,只为你小小年纪,做下绝大善事,至诚动人,延寿一纪,并且教你得偿夙愿,获遇贫道。贫道要传给你玄门妙术和武林绝技,为我门户中放一异采,但不知你的福缘如何,武术道法任听你选一种。”

    宗胜荪福至心灵,登时投拜这道人为师,被道人引到一座山洞内。才往里一走,突然从里面闯出一只绝大人熊,把宗胜荪吓了一跳。道人说:“宗胜荪休要害怕,这是你二师兄,给我看守洞府的,他名叫熊灵。”

    宗胜荪这个师傅便是所谓云云山人。云云山人当下指着巨猿说:“这是你大师姊,名叫袁秀,你快来拜见。你莫小瞧她,她虽横骨插喉,披毛戴爪,却久通人性,深谙武功。你往后需要她指教。”又一指那个熊人道:“你袁大师姊擅玄门剑术,你这熊二师兄却会铁沙掌、金钟罩。”又一点手,飞进来一只苍鹰,道:“这是你三师兄,名唤英凌。他专会轻功飞纵术,又善突击,有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据说宗胜荪就在衡山与那云云道人苦修一十二年,学会了一身惊人奇技。他少时本来黄瘦,云云道人又捉了一枝黄精,教宗胜荪服用了,一夜之间躯干暴长,不啻易骨换形,所以才有现在这么魁梧的身躯。他艺成之后,奉师命云游四海,寻访有缘人,广结善缘,普传绝技,同时还要游侠仗义,除暴安民

    杨露蝉无意中访得这位异人,这异人又是以发扬本门武艺为志的,真是说不出的欢喜。既访明这位高人现在观城,杨露蝉立刻动身来到观城。逢人打听,这沈大户名叫沈寿龄,是观城首富。他的老妻八年前已经去世,留下两个女儿,没有娘照管。这两个姑娘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岁,极得父亲的宠爱;天性好武,整日价不拈针走线,反倒弄剑舞刃。沈寿龄自己就好武,这也就无怪其然了。

    宗胜荪的大名既哄传一时,沈寿龄与他一度会谈,见宗胜荪双眸炯炯,三十几岁的人,世故人情非常透澈。谈到武学,又头头是道,把个沈寿龄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乎拿他当神仙看待。遂以每年三百两为重聘,将宗师傅请来,在内宅后花园,辟了把式场,传授两位姑娘拳术,兼管看宅护院。

    宗胜荪却志在发扬武学,陈宅本供食宿,他仍在本地关帝庙租了两间房,挂了一个“

    这天杨露蝉吃过饭,正在店房中坐着,吃茶琢磨,忽然宗胜荪推门而入,开口只一句道:“这位杨大哥,你在这店里住了好几天,你到底有何贵干?你真是访艺的吗?”

    杨露蝉骇然答对不上话来,心中却想:“我的心思,这位宗师傅怎么会看出来?”露蝉却忘了,他连日向店家、向街面上的人,不时打听宗胜荪的为人,自然有人告诉了宗胜荪。

    可是宗胜荪这么抢先来一问,越发耸动了杨露蝉。杨露蝉于惊喜中,迳直开陈己意,立刻从行囊中取出五十两银子,一封红柬,作为贽敬,拜求宗师傅收录为徒。所有自己好武的志向和寻师的苦恼,面对名师,自然一字不漏,又全吐露出来。

    宗师傅看了看这五十两银子,呵呵一笑,道:“且慢!”竟拒而不收,这就与大竿子徐不同。

    宗胜荪先把杨露蝉的来踪去影,忽东忽西,穷诘了一阵,问完了仰脸想,想完了对脸再问。然后又盘问他的师承,先后共经过几位师傅,这几位师傅都是何人何派,把杨露蝉的身世、家叶、访师的志向,一切都问了个极详极细。宗胜荪又复沉吟起来,半晌才道:“杨兄,你倒有志气。我一见面,就知道你的来意,不过我须看看你,我们是否有缘。”

    露蝉自然极力哀恳,宗胜荪暂且不置可否,教露蝉仍住在店里,听他的回信。

    过了两天,宗胜荪重到店中,又问了一些话。到了这时,才把杨露蝉带到关帝庙,说是:“暂收为记名徒弟。”

    露蝉献上贽敬,磕头认师。宗胜荪受他的头,不收他的钱,说是束要等半个月以后再议,但却引露蝉与同门师兄相见。在关帝庙有七八个少年,全是宗师傅的门徒,露蝉一一称之为师兄。

    露蝉是上过两回的当了,虽已拜师,暗中仍很小心的考查师傅。师傅却也暗中考查露蝉,后见露蝉一心习武,并无别意,宗胜荪这才正式收下他。而杨露蝉也从同门口中,探听到宗师傅的确是品学兼优的良师,自己心上非常庆幸。

    半月后,宗胜荪正襟危坐,把露蝉唤到面前,对露蝉说起自己的志业。他说,他获得云云山人的真传,仗一身本领,到处游侠,多遇武林名手,走南闯北,闯出一点浮名来。可是他为什么单跑到观城这个小地方来呢?宗师傅说:“此地隐遁着一位江湖大侠,叫做青峰丐侠,可惜世人都不认识他的真面目。”

    宗胜荪是为了访这个能人,才肯在观城县流连的。若不然,他早走了,岂肯为沈大户耽误自己的游侠事业?又说:“我宗胜荪浪迹江湖,历时十载,总没访着一个好徒弟,能传我的绝技的。我不久就要归入道门,我打算就这访侠之便,在此寻求几个有缘人,把我平生艺业传留下来,不致我身入道之后,没人接续我这派的武学。”又说他还有两年限,就该还山了,他现在收的这几个徒弟,是各传一技,至今还没有寻妥一个足继薪传的全材。

    宗胜荪这些话,说得他们这几个少年个个目炫神摇,人人把这师傅钦若天人。他不是口头上虚作标榜,有时试演几招,果然足以震骇世人。更难为他三十几岁的年纪,竟会这许多武艺。据行家讲究,每门武艺说起来都得十年八年功夫,才能学精,宗师傅却样样都行,这好像太离奇一点。但是宗师傅笑着说:“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万朵桃花一树生,武功这门一路通,路路皆通。”何况他又不是凡夫俗子。

    宗胜荪对徒弟传艺,第一不收束,第二量才教授。须看学者的天资,够练什么,他才教什么;不准强嬲,不准躐等,不准朝秦暮楚,见异思迁。说出许多戒条,有八不教,七不学,十二不成;讲究起来,却是头头是道。杨露蝉私心窃喜,这位老师的话比刘立功镖头还强。

    宗师傅夜晚住宿在沈宅,凌晨教女徒,直到午饭后,便长袍大裤的到关帝庙或者广合店来,教这几个散馆的门徒。他把杨露蝉考察了一个月,方才宣布说:杨露蝉的天资,应该学岳家散手。

    杨露蝉求学太极拳,宗师傅微然一笑,说:“你不行。”

    宗胜荪整日的生活是这样,教女徒兼护院,教散馆兼行医。但是每一月中,他总要请三五天的假,说是出门访友,大概他还是要找那个青峰丐侠。

    青峰丐侠什么模样,据说也有人见过,不过是个讨饭的花子罢了,但是绝非寻常的花子。有人在荒村野庙中见过他,睡在供桌上,一点也不渎神。忽然外面有放火枪打鸟的,砰的一声,这乞丐突然一跃,从供桌直窜出来,跑出庙门外,足有两三丈远,可见是个江湖异人。

    杨露蝉因为家不在此,曾要求师傅准他住馆,但是师傅不许。关帝庙本来还有房间,宗师傅赁了两间,似乎露蝉也可以就近另赁一间,但是师傅又不许,说是:“露蝉你还是住店吧。”

    杨露蝉觉得奇异,似乎宗师傅不愿他住馆似的。但宗师傅的解释是:“我对徒弟一例看待,你住在这里,你一个新进,他们要猜疑我偏私的。”露蝉一想,这也对。

    杨露蝉就这样,天天跟宗胜荪学艺,夜里住在广合店,下午到关帝庙来。果然得遇名师,进境很快,比竿子徐、地堂曾截然不同,他的岳家散手居然很有门。

    但是一年过去,地面上忽然发生谣言,这谣言有关宗胜荪和那沈大户家两个女徒弟。起初街面上流布风言风语,渐渐在同门中也有人窃窃私议,并且宗胜荪也似有耳闻。忽一日,宗师傅竟把一个说话的粗汉打了个半死,谣言立刻在明面上被压住。

    又过了几天,宗胜荪突然搬出沈宅来。街面上谣传沈寿龄的大小姐不知为什么,上了一回吊;二小姐也差点吞金;沈寿龄也险些得了瘫痪。

    话越发散播出来,宗胜荪却声势咄咄的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是解去聘约,要削除师生的名分,那是不行的。”因为他这派玄天观的武学向忌半途而废,女徒弟好磨打眼的不学了,那不成;不能尽由着家长,也得听听做师傅的。一时情形弄得很僵。

    外面传说,宗胜荪曾向沈宅大兴问罪之师;又有的说沈宅给宗胜荪一千多两银子;却又有人说,到底沈寿龄忍受不住,用了官面的力量,才把宗胜荪辞去,聘约作废,勒令搬出行李来。

    沈寿龄是本城首富,据说他定要宗胜荪离开本县,而宗胜荪说:“你管不着!”依然在关帝庙住下,依然设帐授徒,依然挂牌行医,却是再也没有女徒了,而男徒也倏然减少。但宗胜荪意气自若,抱定宗旨,要发扬他那玄天观独有的武学,不屈不挠。

    “话吗?随它去!”

    别的男徒弟都是观城县本乡本土的人,彼此互通声息,耳目甚灵,杨露蝉却是外乡人。但同学中也有一两人跟他交好的,彼此时常谈,也议论到师门最近这桩事,悄悄的告诉露蝉许多出乎情理以外的话,使他听了不禁咋舌。但杨露蝉志求绝学,宗师傅有精妙的武术传给他,他虽然犹疑,但依然恋栈。他说:“真的吗?不会吧!”

    如此,就在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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