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机三公这人持家极严,他虽然就只三妹一个女儿,十岁上便除掉了娘,又教成他这一身武艺,独有“闺门”这两个字他是时刻的留神,深怕稍有一些苟且,跌辱了自家的声名。所以听了钱志隐而不露的这一番话,恨不得暂时把祝三妹置之死地,免得败坏了自家的门风。所以拿定主意,一见祝三妹由后面走出,不作声不作气的便下此绝情。看官,你晓得祝三公认定三妹穴道上这一拳,三妹如真晓得,有了提防,让过了门,这祝三妹的本领本同祝三公肩上肩下,一拳既过了门,二拳便再打不到,充类至尽他也不躲不让,两手护住穴道,任凭祝三公怎样打法也就可以没事了。无如祝三妹此时也是一肚皮的气,由里面往外走,一见父亲迎面走来,想迎上去将夜间看的情形说个实在。他断不料祝三公起手下这个绝情,所以一拳打来,祝三妹晓得万躲不掉,喊了一声“不好”那知忽然无影无形由中间冒出一个邋遢和尚,将视三公的拳头接住,祝三妹便脱了身。至于这个和尚可用不着我做书的交代,一定就是济公。
但济公怎样到来的呢?只因昨日将狄小霞射走之后,他也回了大营,照会过张钦差、杨魁迁营等事。张钦差方要把周仁等追贼不回的话向他访问,那知他匆匆走出大帐,忽然不见。他当下便老早老早到了盘山谷了。周仁、周义、周信、褚彪怎样被抢,褚彪怎样回供,钱志怎样的,就连马如飞同二周怎样夜间冒雪,他都清清楚楚。总之这番人应受的磨折,却然也逃不了的。兼之盘山谷这一回事件,内中却含着两件大事:一者金光寨非祝三妹不破,二者周信的婚姻非此不成。俗语说得好,也算是“好事多磨折”罢了。但到了周仁并褚彪等收至仓房,济公这一夜却就隐在祝家。所以当庄汉初送四人到仓房的时候,他遂现了一现,通了消息。到得天明之后,听了祝三公起身,他也隐上厅去。祝三妹怎样在父亲前说明四人的实在,祝三公怎样动怒,要去擒钱志、盖世豪,钱志怎样奸言巧语激祝三公动气去害三妹,他都站在旁边看得真切。所以到了祝三公近里要结果三妹,三妹出外,两人顶头大撞的时候,他晓得祝三公拳头一下,祝三妹性命难保。他遂暗暗的隐在中间,及至祝三公一拳对面打去,他便突然收起隐身法,弄一个出其不意,将视三公的拳头接住。这时视三妹脱了身,便怒气勃勃的奔进房中,掣出宝剑,就想去杀钱志、盖世豪。祝善、祝慈深怕闹出大事,连忙挡住三妹,不放他走向前面。祝善的妻子想了一个主意,便拿了一件雪袚代披好,叫他两个哥哥由后门将他拖出到爿茶馆里劝解他去。前书之中所说马如飞、周礼、周智在那吃食店遇着一个女子、两个壮土,猜着定是祝三妹,却就是这个时候了。
这里祝三妹同祝善、祝慈吃茶,我且按下不表。却说祝三公一拳正向祝三妹打去,心里忽想道:“嗳哟,我一个娇生惯养如花似玉的女儿,十几年的心血用在他身上,岂不就此一拳登时了结了吗?”但那心里虽然猛然懊悔,无如那一拳头再也收不回头,便咬着牙齿喊了一声“算罢”!那知还未喊得出口,忽然眼睛一花,一个邋遢和尚来无影无形的站在中间,将两人隔开,举手便将视三公的拳头接住。祝三公大怒,说道:“人家管女儿,怪你和尚什么相干?”说着又见那和尚这一种龌龊样子,就想顺便打他一个斤斗,杀一杀气。不料手才一起,那和尚便应手栽倒,只听“哇”的一声,大喊道:“师父,徒弟的腿子跌断了!”祝三公再一细看,原来不是和尚,是钱志坐在地下爷天娘地的喊,真个把一只腿子截成两段。那和尚在旁边拍手大笑道:“人家管女儿,不怪和尚相干;人家管徒弟,更不怪和尚相干了。要不这个说法,俺和尚还要行个方便,上前解一解功呢。”祝三公此时好生诧异,暗道:这和尚好生奇怪,我这个拳头大约普天之下能接得住的,也还不多得很呢。独他一手接住并不吃力,此时我打他一个斤斗,却又变成是打的钱志。加之他来的时候又不晓得怎样到来,这样看起来,大约这和尚多分不是凡人,一定是位仙家了。济公在旁边又笑道:“我不是个仙家,我委实是个和尚。”祝三公一听格外毛骨悚然,暗道:我不过心上的一句话,怎样他就晓得?一定不是仙家也是佛,我祝三公不能错过。
想罢便双膝向下一跪,说道:“弟子家人不知错误;有劳佛爷下降,还求指点一二!”济公大笑道:“祝三公,你可是要俺和尚指点指点你吗?也罢,你且把俺和尚吃的那例行酒菜,代和尚办得来,俺和尚向来是不做白大事呢。还有一层,要代俺快些起来。俺和尚欢喜世上人一个个都做高子,不喜欢人做矮子。俺看见人向俺装矮子,俺急得就要撒尿了。莫弄了尿你一头,被人笑话。”说着便做了要去褪裤的样子,祝三公连忙站起说道:“佛爷莫撒尿,我请佛爷吃酒是了。但佛爷说那例行的酒菜,老朽却初次孝敬佛爷,不晓得例行是派个什么样子?”济公见问,把那颗蒲草盆子的头扭了几扭,说道:“俺不好意思说。也罢,你把个耳朵就得来,俺同你附了耳罢。”祝三公这人本是一位很有道理的人,他把济公仔细一看,晓得他这龌龊形像是有心试人,断然是一位道行极大的佛老。见他要他附耳,真个乖巧得很,忙将耳朵送去。济公就耳未曾开口,先哈哈的笑了一阵,然后便说道:“烧酒,狗肉。”祝三公也笑道:“这却容易得很。”随即将济公请到厅屋里面坐下,喊过一个庄客,说了几句。不上一刻,果然烧酒、狗肉都办得来了。祝三公向不吃酒,恰好坐在旁边陪了,顺便吃早饭。他此时还不曾晓得钱志同盖世豪的究竟,便叫庄汉去请他们一道来吃点心。那知二人一个抱了腿子坐在地下,一个站在旁边,都同雷打痴了一般。
着官,你道这是一个什么原故呢?因钱志他虽然不曾见过济公的面,耳朵里面一种印象却然常听见人说,又晓得他此时是大宋剿匪营的军师。自从祝三公拳打祝三妹,他便冒里冒失出了场,心中猜着有几分数就是济公。晓得这人到来有些不大尴尬,忙要跑到盖世豪面前通个信息把他,就此逃走。那知这两条腿不是自家的一般,就推车不由主的,反走到祝三公面前。祝三公存心打的是和尚,手上撂的却是钱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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