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上的若干种遐想小小说

    我混在拥挤的人群中上了8路末班。我看看表，8：30。试着调整身体，选取个尽可能舒服的姿势站定。眼睛盯着窗外的灯火，视线的焦点放逐到不可知的远方。

    我喜欢遐想，他们说是“白日梦”我随时随处都能沉入我自己的世界，不管身边是战火连天还是人群喧嚷。有些人是靠想像激活神经的，靠想像维持生存的，他们需要脱离现实之后的短暂平衡。比如那个红得发紫的阿q。比如我。现在，在这拥挤的8路公交车上，我就开始了我的想像。

    老总亲切地微笑着拍一拍我的肩膀，小孟啊，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副总吧。我一听，激动得差点哭了。妈妈的，总算熬出头了。磨破铁鞋跑断腿，点头递烟叫大哥，风吹雨淋日头晒，大宝天天见的日子我受够了，那个销售经理死胖子还成天呼来喝去！妈妈的，先整整他去！我点头鞠躬，退出门来，直奔销售部去。死胖子见了我，急慌慌挪动着肥大的屁股从圈椅里移出来，点头哈腰，嘿嘿，孟总，您坐这儿！我一屁股砸到圈椅里，翘起二郎腿。妈妈的，我一坐上这椅子就来气！就在早上，我扫地抹桌子时在这椅子上坐了坐，就让死胖子看着了，狠狠地骂我了一通！那脏唾沫喷了我一脸！妈妈的，给他点颜色看看！我伸手抓起案头上的销售报告，猛地摔在桌上，看看你这猪脑袋！什么销售成绩！死胖子脸色发黑，头上冒汗，半个屁都放不出来。我嘿嘿地笑了。脚上忽地一疼，我哎哟一声，妈妈的，敢踩我脚？

    死胖子从眼前消失了，一个黑脸汉子腾地逼上来，一把捏住我的脖子，你小子骂谁呢？我脖子一紧，气就上不来了。汉子的手松了松，我紧喘了两口气，没，没骂您。嘿嘿，您，您踩我脚了。汉子撒了手，狠狠地剜我一眼，踩你？能不踩吗？踩得还算轻的！我嘿嘿地赔着笑，悄悄向后挪了挪，心里骂一声，妈妈的，踩了人还牛x个啥！

    我三拳两脚把黑汉子打了个七零八落，跪地求饶。看他那熊样儿，尿裤子了，就放他一回！妈妈的，也不看看我是谁？看我这浑身的肉疙瘩，哪一点比泰森差！车上的女人都冲我投来爱慕的眼光。我心里那个美呀。嘿嘿。

    一个急刹车，我收不住身，咣的一声，撞上了一个家伙。挤啥，挤啥？不长眼啊？那家伙一扭头，乖乖，满脸的横纹儿，凶巴巴的。嘿嘿，不是故意的，不是挤吗？挤？嫌挤开私家车去呀？嘿嘿，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的，惹不起，躲还不行吗？我往后撤身，一个趔趄，歪倒在地，慌忙爬起来，忿忿地想，妈妈的，买车就买车！买了车，就不用跟这些穷酸们挤了！

    我一掏兜，就剩俩钢蹦儿了。我的钱包呢？钱包呢？里面还有好几十块钱呢！我慌了神，弯下腰，在粗壮的黑糙的纤细的白嫩的大腿间钻来钻去。嘿嘿，终于让我找着了。我小心地拍拍上面的灰，想，妈妈的，就这点钱，买啥车呢？妈妈的，到哪去弄钱呢？

    听说了没？老张昨天买彩票中了三百多呢。背后传来一个女声。彩票？对，就彩票！老子买彩票去！中头奖！买车！妈妈的，不跟你们这些穷酸挤了，眼羡死你！

    我中了特等奖！五百万，五百万呀！嘿嘿，我买了辆大奔，大奔你见过没？就是车头上顶着个圆圈，圆圈里套着个三棱形的那个？嘿嘿，大奔！我开着大奔，在车河里游啊游啊，太爽了！爽死了！你看，他们都瞧我呢。妈妈的，都眼羡我呢。臭穷酸，一辈子都别想喽！唉，那女的长得真好看啊。她正瞅我乐呢。她小嘴一翕一张的，冲我说话呢。我眼前一花，耳朵竖起来了。

    你看，那人是不是神经病啊？在那儿傻乐啥呢？

    别理他，八成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俩女的站在我对面，指指点点地悄声说。我脚下又是一个趔趄，回过神来。哟，车子都空了，我咋还傻站着呢？我腾地一屁股坐下来，再回过头，看那俩女的，哟，那个长头发的长得还真是不赖呢。白白的脸，黑黑的眼。嘿，不赖，真是不赖呢。妈妈的，要是能跟她

    我走过去，颇为绅士地躬身一礼，小姐，能认识一下吗？可以。那女的微笑着，甜甜地说。敢问小姐芳名？我保持着微笑，尽力让声音显得温和深沉。这都是在电影里学来的，占姆士邦德不就是这样的吗？果然，那女的上钩了，巧笑倩兮，流目盼兮，款款深情地说，小女子贱名花想容。花想容？嘿嘿，这是暗示吧？机会来了。小姐好亮丽的名字！能与小姐结识，三生有幸。我略施一礼，能跟小姐共进晚餐吗？可以呀。先生真是好风度，能认识先生，小女子也荣幸得很。

    我就携了女的去大酒店吃西餐了。烛光闪烁，音乐飘忽，酒不醉人人自醉。慢慢地，呼吸也热了，心跳也有了韵律。我们就一起上楼开了个房间。女的脱了衣服，如出水芙蓉，雪白的胴体丝绸般光滑细腻。我禁不住伸出手去

    啪的一声脆响！我如遭雷击，半边脸怎么热起来了？我定一定神，眼前浮现出一张愤怒的脸。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女人，满脸的皱纹，一生动起来，扑簌簌地往下掉粉。咦，我的手怎么搁到她胸上去了呢？

    臭流氓！老娘的便宜你也敢占！瞎了你的狗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脸红心跳，往后挪着脚，一边张开双手抵挡老女人劈头盖脸喷来的唾沫。

    好了好了，要吵下去吵去！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还讲不讲公德？再吵我这车可就不开了啊？司机不耐烦了。我如遇救星，排开众人，仓皇逃下车去。再回首时，公交车上，那长头发的女的正冲我笑呢。

    妈妈的，等老子有了钱，买了车

    我调整了情绪，再一次陷入了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