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幕缓缓拉开。普希金出场
开始诵读。他的北方口音
偏离莫期科800公里,适合配以大提琴
的低嗓门。他抖抖大氅上的雪
开始诵读“是的,我曾经享受过,也曾感到幸福”
而雪还在下着,洁白的巴库尼娜
眼睛里的幽蓝色,持续不到5分钟,就被雪覆盖了。
普希金咳了咳嗓子“亲爱的恰达耶夫
我的布鲁图斯,是你给我自由。”我们的普希金,显然
患了感冒。他又咳了咳嗓子“我们的爱情、希望
平静的光荣,不过是一场朝雾,而人生
是这个剧场,人们进进出出”
不知什么时候,剧场空了。
大提琴的音色暗下来,把雪花从空中带回地面,堆积更高。
2)
大幕缓缓合上。普希金拖着疲惫的步子
回到后台,重新戴上他的脚镣。
高加索的俘虏,大雪洗白他的身子
却不给他翅膀。他仿佛看到奥列尼娜
迈动裙摆下的一双小脚。她金黄色的鬈发
多么自由!
普希金咳了咳。十二月的寒风,已深深将他刺伤。伏特加
像一匹跑在血管里的奔马。
他看到幕布重新拉开,一群政客西装笔挺,他们
在空调房里抽烟,享受无所不在的春天;
他们谈论自由与民主,谈论暴动、幽禁、流放
谈论恐怖主义和新人口论,谈论天气、烟草、人肉炸弹、
大象与驴子的新一轮交战,谈论不挂牌子的红灯区
——妓女和女人有什么不同。
他看到一个伐木工人走上台前,拼命挥动斧头
砍倒一棵并不存在的白桦树。
他看到一个刚刚申请了破产的房地产投资者
赶着一马车着钞票,拼命压低帽檐,经过灯光明亮的舞台。
他看到一群商贩,推着小车,沿街兜售政治和春药,圣诞卡
和止痛片,车轮碾过雪地,暴露出肮脏不堪的本来。
他看到一群乞丐,衣着光鲜,坐在舞台中间,拒绝施舍。
他看到一群妇人,穿着云朵似的礼服,踩着琴键跳舞;
她们一律谦恭,一律说法语,以显示与别人的不同。而乐师
用黑键弹出的调子,越发证明抒情与逻辑之间存在的荒谬。
他看到街角,一个面目苍白的婊子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一个善良有钱的人将她带走。
我们的普希金,可怜的,他还在咳着
他看到一个骑士驾着马车从转角跑出,弯弓搭箭
却不是射向敌人,而是指向自己的额头。
十二月的天空笼罩剧场,一场大雪
缓缓降临。
3)
十二月。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庞大的剧场,空无一人。
普希金手舞指挥棒,听音乐回荡;听自己的影子像一片雪花轻轻飘落在地上。
空无一人。
那些空空的座椅,坐满雪花一样的灵魂。
2005-12-ghtqj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