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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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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爬。木匠老婆动作快,没多久就抛下她们消失在山弯里。阿凡嫂携扶老人捌过之字形陡坡,前面开阔了,东方的天际上已有一扶微红的晨曦透出,曙光映得四边山丘生机盎然。风吹得很急,她俩大口大口吸着潮湿的空气,仍未仃步支撑着往上走。终于看见大庙巍峨的殿角。

    朝霞升起了,雄伟古朴的庙宇在青翠苍老的松柏衬托下,黄墙红檐闪烁出跃眼的光泽,二个半百沙弥懒洋洋地打开庙门,彭家奶奶、木匠老婆、阿凡嫂与后面络续上山的一些人,全都争着往里面挤。阿凡嫂原本可以一个人冲进庙堂,但上了年纪的彭家奶奶在跨半尺高的门槛时被后面抢步的人碰倒了。阿凡嫂惊慌地跑上前去,忙不叠地帮阿太揉腿,还好,老人只是擦了点皮。她想骂那个莽撞鬼,不过没有出声“笑迎四方”的弥陀佛正咧着大嘴在乐呵呵对着。阿太自觉罪过,奔上前把身子匐匍在团垫上连磕了几个响头。前面有人点起了香烛,高高的神翕氤氲四起,诵声云云,两厢金钢罗汉肃穆狰狞,阿凡嫂感到阴森恐怖,心里窒息又阵阵头晕目眩,且怎么也忍耐不住剌鼻的焚香味。一个个恶心上来,她硬噎支撑冲出山门,倚在颗树大口呕吐。清凉的山风吹拂她敝红的脸,渐渐感到清爽了。她不想再进去,站在坡上抬头朝远处望去,呵,一轮火红的太阳正在空旷的兰天上冉冉升起,五彩缤纷的祥云交织绚丽,山脚下是绵延翠绿,一条亮亮的白带纵横在田野上。阿凡嫂认清楚了,那是青阳江,是这座城市和自己家乡的分界线。大江北面在蒸腾的晨雾下渐显渐清的麦田、桑林、茶园,村庄,自己的家就在哪里?远处,再远处,她极目眺望,仿佛看到了,家门口那条泛着浑绿的小河,有鹅和鸭在浮游,低矮的瓦房,早上的炊烟在袅袅飘绕,后园中的几株梨树,雪白的花在春风中摇曳。多少次她从河埠头勺起一担水,颤悠悠挑到台阶上歇口气,回应俏皮后生的搭讪。呵!家乡,一股柔情浓浓涌出,她眼模糊了。平和、安祥、并不富饶的小村,是生养自己的地方。她记得是进城打工风开始改变乡村的宁静,随着越来越多同伴离开,她也动心了。也是在这时光跟城里远亲越过青阳江和阿凡相识,接着就是成家,生孩子,开始固守在小小天井里。但没有户口,总觉得与城里人融不到一起,她没有过高的心愿,只盼娘俩能落实户口,自己找份固定工作。为了这希异的目标,她竭尽努力,搞好邻里关系,参加居委会活动,特别是每次爱国卫生运动和各种义务劳动,她显得比任何人都积极。对民警更是尽量地套近乎,献殷勤。时间象流水样过去,换来的却是无限的无望。昨天她是在忿怨中的发泄,答应到南山烧头香,真的来了,她后悔,难道只有祈求神佛了?她痴痴地望着开阔的原野,远方蒙胧又清晰的家乡带来久违的蕴情,身内压抑的血液开始沸腾,一股神奇又冲动的青春活力被唤醒,她一下子仿佛明白了什么。原来生活本不该如此愁苦,愁苦都是自己找的,为什么自己还要折磨自己吗?不!不能。她怀念失去的天真,她决心挣脱自己筑成的樊笼,回到田园去,回到自己生养的土地上去

    “阿凡嫂,你在这里作什么?我到处在找你呀。”彭家奶奶在背后气喘嘘嘘地嚷道。

    阿凡嫂急忙抹掉脸上的泪花,转过身问老太:

    “木匠老婆还在里面?”

    “她!人头也不惹了,自管自跪在地上,嘴里念个没完。我问阿凡嫂呢,你猜她怎样?只是眼白翻了翻,又径自低头叩拜了。我看象她这样诚心真是少见的。阿凡嫂,你求过笺吗?怎么离开也不叫我一声。”

    “求笺!?不,不”

    “怎么啦,怕难为情是不是?”

    “没有,我—”

    “到这里来烧头香都是有心事的,你没看见比你年纪轻的闺女都有在拜,别羞答答了,来,我陪你去。”

    “阿太,我不去。”

    “怎么啦?”老人如堕入五里云中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不相信,求求有什么用呢。”阿凡嫂自言自语。

    哦,原来这样。老太想该说些什么了,又一时讲不出来,她感到很无奈,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揉小腿肚,不知算是回答阿凡嫂的话,还是自己在辩答:

    “信者有,不信者无。你年纪还轻,只要心好总是有好报应的,再说刚才我已代你祈祷户口了。户口,菩萨保佑。”

    “看你说的。”阿凡嫂眼睛一酸,赶紧背转身去,她听见老人又一声长叹。“唉——”

    晴雨寒暑,小小天井里的日子仍然忙忙碌碌又平平淡淡地过着。阿凡嫂自那次上山烧头香后,心中始终塞着棉絮,她本来就不太讲话,如今更少了,连逗儿子小虎的话也不多,脸上堆着层霜,绉纹日渐多起来了。阿凡是个粗人,开始没有觉得,但时间长了也感觉出来。彭家奶奶好几次竖起耳朵听,阿凡在喝烧酒时亮着沙哑喉咙飘过小小的天井传来重重的责问,可是没有阿凡嫂的应答。有时被追急了,她只是讲:让我回去。每听到此,彭家奶奶心总是酸酸地,她本是个越剧迷,这句台词的出点很清楚,祥林嫂,苦命哪!为此老人更加迁怒戴着大沿帽的民警,理也不再理会。这使经常串门进户的小杨感到很不自在。末代承发终于忍不住打起旱雷:

    “奶奶,你咋啦?人家是我的朋友,欠你情还是赖你债,别给我丢脸了!他惹你啦!”

    “我家不喜欢这种人来。我还没死,要你末代来教训!”彭家奶奶毫不示弱,她骂人的喉咙是邦邦响的。

    承发爸和娘这时也轧进来拦住承发,他们也不喜欢老人的做法,不过,传统的作用,并没有象隔一代小后生如此说话没上落。

    小小的天井时常会出现这种不快的气氛,只有木匠老婆仍准时进进出出,低着头悄声移步,每天用大庙前池的水烧茶煮饭。谁也没有再进她家去,因为都感到要说的话确实也不多了。

    如果生活能保持这样的基调持续下去小小的天井就算得上太平无事了,然而,天地间的参数会搅乱平静渗透到墙门院落,各种相互交错的矛盾也会激起新的周折。彭家奶奶一大把年纪不是白活的,她心里有个谱,偏如对面阿凡嫂家会出事的。果然,有天夜饭吃过老人刚坐进被窝,阿凡嫂搀着小虎进来。

    “奶奶,我明天要走了。”

    “走了,到哪里去?”

    “回乡下去。”

    “阿凡欺侮你啦?”

    “没有。”

    “娘家里有事吗?”

    “没有。”

    “哪,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我想现在乡下日子好过了。小虎的舅舅来信讲后园的梨树又开花了,稠稠密密的粉朵飘满河面,今年一定是大年会结出许多果子。阿太,你没有尝过我家的梨吧,个个有四两重,一中咬下去,汁水会灌满嘴巴,香脆极了”阿太看见阿凡嫂眼里都盈满汁水。

    闺女,去吧。可惜我老了,老家也早没有人啦,要不我也想回去把这把老骨头埋在哪儿。彭家奶奶是讨饭进城的,她心酸得抽噎起来。

    第二天拂晓,老奶奶听得清清爽爽,在木匠老婆开门出去后不久,阿凡家的门也吱哑开了。小夫妻俩在里面忙碌什么?只听见碗杓声和小虎唧吧唧吧的喝粥声,最后,她听得很清楚是阿凡嫂对阿凡说:

    “天亮后你要跟阿太讲我去了。”

    鼓家奶奶又一阵难受,她把被角拉上护住脸,嘴里还是尝到盐涩的苦味。

    她破例躺了二天,阿凡走过来几次,在她的床边呆了好一阵子,什么也没说。后来把一只网头发髻放在老太枕边。在老太太眼里,阿凡一下子老了许多。

    木匠家也有变化。本来静闷得出奇冷清的天井,开始听见木匠大声的咳嗽声,有精气儿了!这位五十多岁身子佝偻的可怜人,身板子似乎挺直许多,每咳几声都明显带着痛快的畅朗,黄昏时候,还摆出已消失多时的小茶几,独自开怀喝起绍兴酒!房间里木匠儿子的声息也大起来,每次开饭,吭哧吭哧好象胃口很好,木匠老婆忙碌的动作似乎欢快了。

    只是末代越来越不象样,头发蓬蓬松松,前面还卷成花菜状,每天对镜子喷香水,年纪轻轻蓄起胡子,扎件硬领的大尖角衬衫,长裤拖地,流里流气。彭家奶奶看见这付德性就扭过头去,做娘的也看不过去,可是还没开口讲几句,末代满口时代美、现代美的,噎得大家都作不出声。民警小杨还站在末代一边,流露出企羡的神色,说:帅!小伙子,健美!精神!老太太有次狠狠盯了过去:

    “把制服脱掉,也打扮打扮作帅哥吧!”

    杨民警一点不恼,反而笑了。他真的脱下衣服,扔掉大沿帽,露出的竟也是一头披头,同是歪脖子子树。但要说彭家奶奶对孙子一点也不看重这又错了,至少末代手上是有二下子的,要不,杨民警不出力气,一台400mm的电扇,装得滴溜溜地转,远亲近邻都踏断门槛要承发装哩!唉,就是懒惰,电扇零件满屋子乱丢,让老奶奶走路都磕磕碰碰的。

    中秋节的晚上,彭家奶奶刚刚咬上口细沙月饼,墙外传来一阵嘈杂,不一会,听见杨民警气喘吁吁地在天井里嚷:

    闯祸啦!承发被人剌伤了!

    “啊——”

    彭家奶奶从椅子上噌地立起来,还没走出几步,神慌心悸即又瘫倒在地上。承发娘正在屋里做事,闻声一个箭步赶到天井:

    “人呢?伤得怎样?”

    在市人民医院。杨民警说后即跨上车飞去了。

    “承发!末代!”彭家奶奶凄凉地号淘开来。

    “妈!别哭!我们赶去看。”

    “看!看还有什么用!我老早跟你们讲他是末代,不学好,打扮得洋里洋气,迟早要闯祸的!这不—”

    “你不要说好不好,添乱啊!事情没弄清楚,瞎说什么?你在家,我去人民医院。”承发娘扶起老人把她安顿在椅子上。

    “不,我也要去!”老人跟小后生子样又冲了出来。

    阿凡正巧在家,他闻声出来,忙接过话:“老太你就不要去了,承发娘,我用三轮车送,这样快。”

    说完,就把三轮车推过来,承发娘连连道谢,忙不叠地爬上车,一声急促的铃响,三轮车飞也似地冲出小巷。

    小小天井里顿时挤满了人,各种各样的猜测纷起,彭家奶奶已经毫无主见,她手脚无力,被人扶牢在木椅上,眼泪顺着干瘪的脸颊直下淌。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只是一个声地念佛。

    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她目光呆滞,神态沮丧,倦倦地倚在门框上,再跨一步都显得无力了。

    “木匠家,你怎么啦?”

    一个邻居首先发现打招呼,许多人都回过头,连陷在痛苦中的彭家奶奶也转过关切的眼光。

    “完了!完了!我可怜的桂生啊!”木匠老婆大声啼哭,悲怆的声音让许多人都感到寒心。

    “你别急,桂生的病会好的,医生不是在抢救呐!”

    “菩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木匠老婆用双手掩住脸哆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

    难道桂生殁天井内的人都相互探问。

    救救他吧,救救他吧!木匠老婆变疯了,她挣扎人们的手,飞跑进家,接着,随着门“嘣”地关住,只听见屋内凄励地哭喊和狂嚎。

    木匠回来了,他一句话不说,也不理会妻子在屋里的嚎淘,痴痴地坐在天井石板上,死死盯住手里一张“死亡通知单”

    彭家奶奶虽不识字,但她知道捏在木匠手上薄薄纸上的份量。中秋节前的一个礼拜桂生是用担架抬到急救车上的,他是大好了一阵后这天突然休克,医生讲是昏迷。不用说,无情的癌细胞已经下毒手了。

    小小的天井中秋节夜晚沉浸在悲戚凄楚之中,浩浩的明月象清凉的泪水把这座低矮破旧的老屋笼罩,一点灯光也没有,涂写在墙上曾引众邻无限希望的“拆”字,现在也显得张牙舞爪,二扇斑驳的墙门将沉重的黑影斜投在前街巷道上。

    第二天,彭家奶奶再也熬不住,听邻居讲承发爸爸连夜从郊外工厂赶来,家也不回就直奔医院,肯定末代伤得很重。她通霄睁着耳朵,捕捉阿凡三轮车的声音,可阿凡也未返家,这更增加老太的焦心。阿凡是要上班的,一定是紧急参与陪护,这怎么了得呢!彭家奶奶摸到隔壁,央求邻家小姑娘陪她去医院,不管好心的乡邻怎么劝,她是非去不可了。

    正当老太柱着捌杖走出天井,沿刚刚白化的街巷墙边匆忙向前,一阵清脆的铃响迎面朝老人驶来,阿太踉跄止步正欲埋怨,一瞧!楞头青原来是戴大沿帽的杨民警。别看他平时串门进户跟承发火热,现在是满脸堆笑,活脱脱摆出幸灾乐祸的样子,末代闯祸对他讲是件兴奋事!咋不,老太我见得多了,前几年只要有伤残流血事件就是阶级斗争的现实表现,管辖民警立即会找上来整肃。末代活该,为什么当初不听我的话,与警察去打什么交道。好了,够折腾遭罪了,是不是。彭家奶奶越想越火,她气肚肚地盯住杨民警,神态很明显:小子!我听你唱高调!

    谁知出乎意料,杨民警对老太亲热得不得了。他紧紧拉住老人枯干的手,笑着大声说:“承发奶奶,你家出英雄啦!”

    英雄?老太迷茫双眼不知所措。

    “这下好了,你们家可光荣啦!市长亲自上医院慰问承发,病床上鲜花都摆满了。”

    “你说什么?”老太仍不理解:“少嚼舌头寻开心!”

    “啊!阿太,你真还不知道,承发在街上为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奋勇与坏人博斗而光荣负伤。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你不晓得,这个犯罪分子手执凶器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妇女钱包,要不是承发上前阻拦,罪犯得逞后定会跑掉的,妇女也会遭伤害!”

    “他不是在外面闯祸送医院的。”阿太还转不过弯。

    “那里,那里!”杨民警自己也象个英雄,把承发昨天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再讲了一遍,露出非常羡慕的神色,似乎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在场,否则荣誉和鲜花会将这位公安战士捧上天呢!

    是这样,老人头晕乎乎的,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末代会见义为勇,舍生忘死和坏人博斗。做得好!做得对,象彭家的种。老太揉了揉潮湿的眼睛,急问:“承发人,他伤得怎么样?”

    “背脊上被剌了二刀,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血已止住了,人就是有点亏,其余无事。”

    “他爸妈在旁边吗?”

    “在,都在。还有承发厂里的领导,同事,被救的家属,我们公安系统首长等,许多人哩。市委书记刚才特地打电话要承发的个人资料,我就是回来整理的。”

    “资料!什么资料?”

    “啊呀!跟你讲不清。”杨正个急:“老奶,你不知道报社、电台等新闻单位都下来采访,要提供承发至所以能做出震动全市的英雄事迹的素材,他平时优秀道德品质和高尚思想情操的表现实例,家庭敬老爱幼,热心帮助邻里的点点滴滴。还要找出承发达的日记本,学习材料,表彰奖状等等。阿太,你得陪我回家去搜集。”

    “是这样,那你一定是知道的。你与他是好朋友,再熟悉没有了,还是自己去找吧!”鼓家奶奶现在一颗石头落地了,她暗笑,末代写字要他的命,哪会有唠什的日记!

    “不行,劳驾,阿太你邦我一起寻寻。”

    彭家奶奶没再理他,兀自捌进隔壁墙门。她内心很焦急,承发肯定是血肉模糊不象人样了,招罪啊!她满脑子想追寻承发的形象,可又着实记不清,眼前浮动只有一双大大的含泪黑眼睛,那是小时候承发在外面与人打架回来,再遭他爹一顿摔打,委屈抽噎茫然样血青斑斑,是她哄着带出天井,用五分角子买包苞米花,承发接过高兴着往小嘴塞,水灵灵眼睛里还挂着眼泪,乌黑的瞳仁盯住她的脸孔:奶奶,我下次不去闯祸了,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象别人一样戴上红领巾。果然,二个月后,他挂了条鲜红的领巾,蹦跳到她面前,眼睛里也闪着水灵灵的光。此刻,彭奶奶心里疾疾发痛,她在怨恨自己,为什么只记得小时候的情景,承发大了,长高了,工作了,都没有注意过。现在,她的脑里只有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她急切盼望能注视到身边长大孙子的眼睛,躺在病床上是如何看自己到来的眼光。热心的近邻知道老太的心情,就二三人相伴掺送她去医院。

    乳白色的住院部完全绿荫遮掩,弯弯曲曲的水泥路两侧是细竹编起半园篱笆,里面有许多鲜嫩的花开放着,沁出阵阵香味。彭家奶奶匆匆走到这儿,突然仃住脚步,打起手掌四下张望,回头对陪伴的邻家姑娘讲:变了,变了,未代娘做产我来过来,瞧,就是这颗大樟树下我为未代换过尿布哩!

    奶奶!小姑娘不太高兴:“承发哥现在是抓坏蛋的英雄,你还要骂他。奶奶,未代是什么意思?”

    老人张张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瞧小姑娘胖呼呼的脸上,两只乌眸充满崇敬的光泽,衣襟上的红领巾在微风中飘拂,老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一种从未有体会到的感情——反正也说不清是什么,凉飕飕的,眼睛模糊起来。她赶紧用衣袖擦了一下,拉起小姑娘的手就往前跑。

    “彭家奶奶!”

    是谁在叫?好象是阿凡嫂的声音,她不是在乡下么?什么时候来的?老人朝前看去,真是阿凡嫂!她大步飞奔过来,紧紧拉住奶奶的手。

    “你也知道了?怎么快!”老人惊奇地问。

    “嗯。我是在进城的车上听人讲的。奶奶,承发真了不起,他怎么会干出这样的好事!”

    “你是回城来?”

    “天要转冷了,阿凡的毛衣打好我送过来。他来信讲冷灶凉锅,胃病又犯了,要我出来照看一阵。”

    “还要回乡下去?”

    “唉,回去闲逛也不是滋味。村书记讲嫁出去的人名单早勾掉了,大队现在是分责任田的,我那时也插不上手。”

    还是城里过吧,慢慢来,耐心等,日子长着呢。

    旦愿如此!又是一声长叹。

    你见着承发吗?他怎么样?伤得厉害吗?

    我也刚到,医生讲承发睡着了,只是在门外看了看,头和手上好象都包着纱布。看阿太着急,忙说:“不过,人挺好,没什么!”

    “阿弥陀佛!”彭家奶奶刚说出这句口头惮。猛然警觉不是地方,忙用手护住嘴,四下顾颁,见周围穿流的人都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她呵出口气,抢头朝病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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