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所有其他人都是不存在的,只剩下他和她,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般。雨帘不断地从车窗滑落,看不清外面的世界,这车也不知要开到何时何地,浑浑噩噩的。突然一阵急刹车,曼芝一个趔趄,撞倒在沈子俊的怀里,沈子俊十分绅士地扶起她,问一句:你没事吧?没,没事,真对不起!曼芝忽然间恨透了自己的笨拙,还好车内光线昏暗,他见不到她窘迫的脸。
工作还适应吗?沈子俊问。恩?哦,是的。曼芝极简短道。乘客陆续下了车,最后还剩两个并列的空座位,沈子俊拉她到座位坐定,自己坐在外面。曼芝一直将脸望向窗外的迷朦雨幕。她怕看到身边男子的面庞,怕靠近他的气息,怕自己会万劫不复地沦陷。借着车窗外照射进来的路灯光,子俊清晰地看见曼芝脸庞上细碎的雨粒,发着金黄的光,长长的睫毛低垂,拂拭在他一颗欲言又止的心上。
终点站,子俊从身上脱下雨衣,不由分说披到曼芝身上:陆曼芝,雨下得好大,雨衣你穿去吧,我来打伞。说着,几乎是夺走了她手中的伞,跳下了车,不一会,便消逝在雨雾里。留下曼芝站在雨夜里,怔怔地发着愣。一直过了好久,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劲滑到胸口来,雨衣的温暖才一点点地弥散开来,暖着她一颗小小的,有些怯懦的,诚惶诚恐的心。那何止是雨衣,应该是沈子俊的温度和他留给她的令她一度上瘾的气息。
第三日,天气方才转晴。曼芝将洗好晾干的雨衣带到公司,准备找时间还给沈子俊。敏感的雅妮似乎嗅到了什么,飞快地跑至曼芝的办公桌,从抽屉里翻出雨衣来。
哟,这不是沈总的雨衣吗?曼芝,怎么会在你这儿?话语间少了平时的亲昵,多了一丝暗讽与火药味。是的,是沈总的,我正准备还给他。曼芝一时间有些窘。
嗳,快来看哪,陆曼芝,竟然用上“冷面杀手”沈总的雨衣!
瞧她平时沉默寡言的模样,假正经!
你呀,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有时间好好向人家学学才是!
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家七嘴八舌地围拢过来,不时传来阴森森的怪笑。
你们在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如此工作的!沈子俊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晚上,沈子俊约曼芝出来吃饭。他向她道歉:对不起,白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曼芝的心涩涩的:是我连累了你才是,损伤了你的形象。下次你还是开车回家吧,公车应该是像我这样的人才该坐的。话毕,无力地冲他笑了笑。其实,与你一起坐公车的那个夜晚,是我这么多年来最欢乐幸福的时光。真的。子俊道。曼芝不知如何接话,埋首搅动杯里的饮料。
曼芝——子俊欲言又止。
曼芝抬头虚软地看了他一眼。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像在播放她灰暗朽烂的往昔。旧式cd机里放着一首老旧的歌,唱;要我如何恩宠,你才肯回眸一笑
如果,我多一张机票,你会不会跟我走?子俊的声音。
曼芝蓦地想起花样年华里的梁朝伟那一句令人心痛的台词来。
去哪里?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明晚八点的飞机,我要去澳洲谈一笔业务。我不是个害怕孤单的男人,真的希望,曼芝,你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陪我这样颠簸奔逐,在我疲累无助的时候,还可以紧紧地握住你的手。子俊一脸真诚。
对,对不起。请允许我想一想。埋首间,泪便滑了下来。cd机里的音乐尾音很长,一直拖向后面,带着哀伤的气息。所有的念头都在告诫她:她受不起他的恩宠。
子俊在后面喊她的时候,曼芝已经走远:等我从澳洲回来,再来看你。
所有人都故意疏远了她。雅妮见到她像见到了仇敌。父亲见到她像见到陌生人般冷漠。母亲几乎视她作空气,当她不存在般。曼芝过了将近一个月如此痛苦的生活。就在子俊预期回来的那天晚上,电视里传来那班飞机失事的噩耗。曼芝疯了般搭车去机场,一名值班工作人员证实了事故的真实性,无一人幸免。曼芝走到广场上,一下子瘫倒在地,心像万箭穿透般地疼,木讷地跪着,流不下一滴眼泪。她恨透了自己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他再也不会知道,今生今世,她都愿意陪在他身边,哪怕一起赴死,那也是她向往的一份幸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低沉且熟悉的男音:曼芝,我回来了。
原来子俊因为时间耽搁,乘的是下一班飞机。曼芝扑进子俊怀里,紧紧地箍住他的腰,泪,这才不可遏止地流下来。
中秋晚上,曼芝与子俊一道在楼台赏月。明晃的月亮似个银盘子,承载着满满的都是她和他一路而来的悲喜忧乐。遇上那个对的人,享用他的爱,曼芝觉得,那是世间每一个女子都应该获得的恩宠。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