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昏暗的天空里飘着大雪，这是一场这个城市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降雪。

    于明此时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飞舞的精灵。外面已是银白的世界，街道上的行人很少，路边树上的雪把枝头压的似乎就要断了，车子在雪中跟蜗牛一样爬着，从车轮陷下去的深度，可以看出积雪应该有一尺深了。今早他看新闻的时候，电视上已经播放了暴雪红色预警。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窗外的眼神也是痴呆的。昨天，家里来电话说他母亲病危，让他尽快赶回去。

    此时，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他二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这二十五年里母亲一直没有改嫁，这么年里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是一个农村妇女，当初嫁给父亲来到城里，本以为可以享福，却不料父亲与她生活了三年后就仍下她独自走了。父亲走的时候，母亲很痛苦，当时的他还不会说话，但是他很清楚的记得母亲整夜，整夜对着父亲的相片痛哭。

    那时候，母亲是没工作的，为了抚养他长大，母亲去做了环卫工人。母亲的工作，就是每天打扫二条一千米的街道，早晚各一次。早上四点起床，在人们正享受梦乡的时候，母亲戴着口罩弯着腰，在沙沙沙的声音中，挥着扫把，推着小斗车走上两千米的路。晚上，当人们舒服的躺在床上刚刚进入梦乡的时候，母亲又是如此的走上两千米路。小时侯，因为不懂事，也不会知道母亲在那个时间里就已经离开了自己身边。直到上学以后，才知道了母亲的辛苦！

    等上了初中后，母亲一个月四百块钱的工资已慢慢的不够家用了。那时，他上学的地方离家里很远，骑单车要近一个小时。母亲怕他累，就让他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每个星期给他一百块钱，让他在学校吃饭。那时，他已经懂事了，已知道了母亲的辛苦，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说自己骑车快点，一个小时可以往返，不用花那冤枉钱，况且学校做的饭不好吃。母亲最后生气了，说就按她说的办，钱的事情她会解决的。

    母亲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她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接济，所以亲戚们给她钱她从来就没收过。为了钱的问题，母亲找多了一份工作，就是修剪路边的花草树木。每次看到母亲在路边工作的背影时，他的眼泪总是如泉涌，他每次过去要给母亲帮忙，母亲从来都没让她做过。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照顾母亲，只能奋发学习，所以他的成绩从来都是年级第一。每次他拿回各种奖状的时候，母亲都会为他多做一个他喜欢的红烧肉。母亲在看着那些奖状的时候，脸上才能显现最真的笑容！他很少看到母亲笑，为了让母亲笑，他积极参与所有有奖的活动。

    因为单亲的原故，再加上母亲对他的熏陶，他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自立了。上高中的时候，他开始给人打零工。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学费是免费的，因为他是那前高考他们省的理科状元。也就是那个辉煌的时刻，母亲在激动之中，才向他暴露出了母亲已经患上了风湿病、慢性胃炎、气管炎。那是通知书到家里的时候，母亲看到后，怔怔的流泪，忽然就晕倒了。母亲住院期间，他才知道母亲竟然患上了这么多的病。医生告诉他，这都是劳累积压而成的。从那一刻开始，他不让母亲再做任何工作。

    上学的时候，他与一家公司签定了一份合同。这家公司每个月给他发工资，但是他毕业后要到这家公司上班。他学的是计算机软件开发，那家公司是一家软件开发公司，所以，合同中，他在学校期间开发的软件都要由这家公司出品。大学四年后，他没去考研，不顾学校方面的劝导，直接去了那家公司上班。他只为了，能更加的有时间陪母亲。其实，这四年间，母亲并没有接受他的意见辞去工作，而是继续做着。无论，他如何的劝，母亲都说不行，她说她喜欢自己的工作。

    这几年来，他在这家公司已经做到了开发部总监的职位。本来，他要把母亲接到这个城市来，但是母亲就是不来，她说要陪着他父亲。他没办法了，只能拼命的工作挣钱，好有一日在自己的城市开个公司，陪在母亲身边。如今他的愿望基本上能实现了，这些年的积攒，他已经是个白万富翁了。但是，他与那家公司签定的合同还未到期，还不能走，到明天的七月合同才到期，他才能离开

    窗外的雪还是那么大，丝毫没有一点小下来的势头。

    这么大的雪，机场已经无法运作了，高速路也封了。他现在唯一能坐的就是火车，昨天听到爷爷打来的电话后，他就去订票，票是今天晚上的。他那样站着，仿佛一个雕塑，动也不动两个多小时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他定的闹铃，现在已是下午四点了。听到铃声后，他醒过神，一脸的忧伤。他去洗了把脸，然后拉起放在床边的行李，走出房门。

    外面的风很大，吹到脸上，疼到骨里。他一脚踩下去，小半截腿就被雪淹没了，箱子根本就不能拉着走，他只好把箱子扛在肩头，一步一步向马路边走去。大片大片的雪花在风的吹动下，遮住了他的眼睛。今天跑出租的都很少，他站在风雪中快半个小时了，也没看到一辆车。他决定不等车了，这里离火车站走路也就一个多小时，今天这天气，最多也就三个小时，边走也可以边等车。想到这里，他把大衣的领子翻到脸上，把肩头的箱子往上扶了扶，往前走去。

    风很大，刮的他的脸生疼，他不时的甩一下头。雪地上他走过的脚印，很清晰的在他身后留下一排。他走了大约没一千米的时候，旁边一辆车停到他身边。坐上了车，到火车站的时候已是五点了。下了车，他去候车室的时候，听到车站播音说，从这个城市开往那家乡的路段，有一段铁轨出了问题，三天后才能通车。听到播音的时候，他还在走，等播音完了后，他呆了，一下子定在了地上，肩头的箱子也从手中落了下来“啪”一声在地上碰击出很大的声音。他如今的大脑是一片空白了，眼泪唰的一下两行就流了出来。旁边一个工作人员看到他那样子，赶快走了过来，问他什么事。他没有反应，这时候除了眼泪是活的外，他全身都已僵硬。那工作人员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知道，直到那人使劲的摇了摇他，他才清醒了。

    那工作人员问他怎么了，他问工作人员他坐的那列车是不是不能发了，工作人员回答他是。问完，他就望外走，一脸茫然，他这会是彻底的迷茫了。他刚一往前走，后面刚才跟他说话的工作人员就在叫他。他转过身一看，才发现没带行礼。走出车站，他站在雪地里，不知何去何从了。

    看着那些在路上吃力的爬着的车子，忽然脑中一丝灵光闪过。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提起放在地上的箱子急冲冲的走了出去。他走来到了一家出租汽车的公司门前，走了进去。

    “老板，我要租辆车。”他放下箱子，老里面喊了一声。

    “你好先生，请问您需要辆什么样的车？”他话喊完，就走过来一个女孩朝他介绍起来。

    “随便，我今天就要。”他一脸的焦急之色，看着那女孩说道。

    “好的，您请跟去挑车，登记。”女孩说完，一脸微笑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女孩前面走去，他跟在后面。

    他随便挑了一辆桑塔纳2000，然后就跟着女孩去办手续。办手续的时候，人家要他的驾照，这一下他蒙了。他根本就没驾照，开车也上跟朋友学的。人家一看他没驾照就对他说，不好意思，您没有驾照，我们是不能租车给你的。听完话，他也没有争执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出来后，他给他朋友打了个电话，说了他母亲病危，现在自己火车又不能坐了，要他朋友开车送他回家。他朋友告诉他说自己现在在外省，可能近几天赶不回来，车子在家让他自己开去。他说了谢谢后，就直接拦了辆出租赶往他朋友家。

    到了他朋友家后，他朋友的老婆听了他的叙述后，把车钥匙给他让他赶紧回去。

    开车出来后，因为不能上高速，只能在省道上走。他对这交通路线也不熟悉，所以又返回住处了一趟，拿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好查路线图。

    他的家乡在南方，离这个城市有两千多里路，如果正常在高速上行驶，大约要近三十个小时。如今，出这个城市都需要十几个小时。一路上，大雪还在下着，车子在路上的速度始终都在时速二十里。一路上，到处都塞车，他在车里简直都能疯了。因为，没有驾照，一看到交警，他抓着方向盘的两手都在打颤。还好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开出了这个城市。

    车子出了自己这个城市后，进入这个省的最边一个城市。这个城市依然是大雪漫天，道路上的雪虽然比他那个城市的能浅点，但车子的时速也只能达到四十。按着速度下去，他要出这个城市都需要十几个小时了。一路上，他始终都没有下过车子，他不想浪费每一分钟去赶路。

    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他总算是到了另一个省了。

    这个省也在下雪，不过雪很小，高速路也通着。他一进入这个省，看到这边的天气，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此时也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下车买了几包饼干后，就继续赶路。

    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他又接到爷爷的电话，问他到哪里了。他说就快到了，让爷爷把母亲转到市里最好的医院，他就快到家了。爷爷说，他母亲这会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什么东西也不吃，嘴里念来念去都是他的名字。接完电话，他的眼泪已经模糊了前面的路。就在他伸手去擦眼睛的时候，忽然前面路上有个人影，他吓了一跳，一个急刹。因为路上有点滑，车子刹住了，但是惯性还是朝前拉了几米，他自己也一下子趴到了方向盘上。头趴下方向盘的那刻，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个人在他车前倒了下去。车子停稳后，他双手抓着方向盘望着前路，胸口急剧的起伏，两眼呆呆的，他被吓住了。

    在车子上楞了一会，他听到有人在拍他的车窗，转头一看，车右门边站着一个老人正在拍着车窗。他赶忙下车，一下车他就看到车子前面倒着一个老太婆。此时，旁边也聚集了几个人，纷纷在指责他会不会开车。那老太婆躺在地上揉着腿“哎吆，哎吆”的喊着。他这会明白是撞人了，他赶忙上去把老太婆抱起来，放进车里。他告诉那些旁观的人，说他马上送老人去医院，在上了车后，他又钻出来问外面刚才拍他车窗的那个老人，这附近最近的医院在那里。老人说，你是外地人吧，我带你去。他说了声谢谢，那老人坐近车里安慰着老太婆。

    在车上，老人说他开车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他把自己因为母亲病危，刚接到家里催他回去的电话，接完后眼泪就模糊了眼睛，也就没看清楚前面的路。老人听了后，也没再责怪他，只是说以后小心点。在老人的指点下，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到了一家医院的门口。他与老人把老太婆扶到医院大厅后，他拿出身上所装的几千块钱现金给那个老人，让他帮忙办理一下住院手续，自己要尽快赶回去。他又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老人，并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几万块钱，他把密码也给老人说了，让钱不够就从卡里取。那老人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把身份证和卡还给了他，说老太婆他帮忙照顾着，钱的事不够了给他打电话，他到时候寄到医院就行。那老太婆也知道他的心情，也劝他说自己没事，让他赶紧回去看他母亲。此时，看着老人与老太婆理解的态度，他不禁眼泪又留了下来。他哽咽的说，看完母亲他一定来这个城市，看望两位老人家。两位老人一看他哭了，都笑了，说小伙子这么大了还哭，赶快去吧。他激动的说不出话了，上去紧紧的握了握两位老人的手，点点头往出走去。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两位老人也在看着他。他转过身子，对着两位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对那老人说，一定要保证老婆婆的病看好，这家医院不行就换最好的医院。老人笑笑，让他赶快回去。他对着老太婆说，老婆婆放心的养病，自己一定会回来看她的。老太婆也笑笑，让他赶紧回去，到时候来了再说。他又对着两位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朝外走去。他走出后，老太婆就哼了起来，她是疼的，老人，刚才一直是忍着。

    出了医院，他开车往高速入口去了。

    上了高速后，他把车速一下子就加到了一百以上。

    他要跨过两个省才能到他的家乡。

    车子行到这个省的出口时，前面有一些交警在设口检查着什么。这时候已是凌晨四点多了。

    一看到前面的车停成一排在接受检查，他不禁心跳加速了。因为他没驾照，等下检查要他出示驾照他怎么办，无照驾驶是犯罪，要被抓判刑的。想到这里，他有点慌了，身子不由的扭来扭去，看看前面，看看后面。前面的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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