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工眼中的测井

，经常和测井打交道，看你们干，听你们说，你们干的活我们知道不少。像是为了论证他的结论，他接着说道，测井就是将一串仪器放到井底，然后提到井口，数据就出来了。你们每次不是要搬滑轮，拉电缆吗？每次不是要测井径、连斜、微电极、声波吗？

    他居然连仪器名称能够如数家珍，很让我吃了一惊。我不太相信一个普通钻工能够如此了解测井，便想考验他，问道，那你说说地上哪支仪器是井径？

    他指着正在做刻度张腿的井径仪，说道，爪子打开的就是井径。听到将“推靠臂”说成是“爪子”我忍不住笑起来。他以为自己说错了，反问道，不是这支仪器？我连忙答道：就是它，带爪子的就是井径仪。四臂井径仪张开的四腿的确很像爪子。

    他似乎很高兴，又指着井径上面连接的微电极说道，那只带耳朵的就是微电极。微电极需要靠着两个张开的大铁片（即他所说的“耳朵”）将其一侧的三个微电极贴靠井壁，测量冲洗带和泥饼的电阻率。我笑着点点头。

    他乘胜追击，指着辅串最顶端的四米电极说，那条长管子仪器就是4米电极。四米电极专业术语是4米底部梯度视电阻率测井，由于电极距长度是4米长，加之和鱼雷相连，长度约13。9米，而且它是软电极，看起来就像一条长长的黑色“管子”

    他兴趣盎然，又指着旁边的声波测井仪说，那根有槽子的长仪器是声波仪。声波仪器有刻槽，主要作用是固定和保护各个探头晶体，同时对直达波起隔声体的作用。据说，为了消除直达波，国内研究人员可谓想破脑壳，试图从滤波、去噪方面着手，奈何效果一直不理想。后来一次去国外参观时偶然发现国外声波仪器刻钢槽消除直达波，研究人员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便仿效研制。于是乎，表面刻度钢槽成为声波仪器最鲜明特点。

    我折服了。一个从没有学习过测井知识的外行人，能够在耳濡目染中准确识别出常用的测井仪器，以及测井的基本施工过程，我不得不佩服。

    他很兴奋，突然问我，连斜仪器是哪根？我们井队对这根仪器最感兴趣。

    连斜仪器全称：连续测斜仪，主要测量井斜和方位，它和井径仪器组合在一起，可以评判钻井是否符合设计要求，也就通常所说的是否中靶。这是甲方考核钻井队是否遵照合同顺利完成任务的重要依据。一般情况下，钻井队自己测量的靶心位移和测井测量值误差应该在15米以内，否则就是不合格。所以，每次测完井队的队长或者技术员都会呆在中仓里等着我们出三图一表：水平位移图、垂直剖面图、空间轨迹图、连续测斜数据表。辛辛苦苦钻完一口井，最终能否通过验收，三图一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我能理解井队的苦衷，同属乙方，给甲方油田公司干活，是得小心翼翼，一个微小的差池很可能被甲方抓住把柄，结局就是数额惊人的罚款。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测井在钻井队尤其是私人钻井队中颇有一定的地位，待遇也相当好。记得当年测井学科兴起时，在油田那是何等的光彩照人、威风八面！奈何随着中石油体制改革的深入展开，测井公司从油田分离出去，地位和待遇开始飞流直下。然而“测井爷”的辉煌虽然一去不复返，但是，在私人井队依然可以感受到昔日颇受尊重的影子。

    其实，测井行业以提供技术服务为主，主要作用还是发现油气层。检查钻井队的完工质量只是一个附带的功能，对于甲方油公司，测井最核心的作用就是划分地层的油气层，估算地下的油气储量，也即所谓的定性解释和产能预测。甲方和测井的关系很微妙，他们既需要测井的数据，又想控制测井，所以软硬兼施。井场的地质录井队也是需要测井综合资料图，他们的录井油气显示资料最终要和测井资料对比，由于测井在纵向分辨率方面具有无与能比的绝对优势，录井资料和测井资料不一致时，很多时候甲方更相信测井资料。这样，无形中提升了测井的地位，录井队也是非常关心测井资料综合图，每次早早挡在中仓等待图件。

    一言以蔽之，测井其实扮演者纽带的角色，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连接甲方油公司和钻井队、录井队几个单位。当然夹在油公司和钻井队中间，左右为难。一般情况下，前者对测井以老板对员工的态度威恩并施，而后者更多的是以主人对客人的态度以礼相待。

    我指着微电极上面的连斜仪器告诉他，这根仪器就是连斜仪。连斜仪和其上的遥传伽马仪外观酷似，除了连斜仪略长外，没有明显的差异。即便是测井小队成员，装在车里有时也要通过钢管表面刻印的仪器号才能识别，所以，钻工不认识当在情理之中。

    这时，井径地面刻度完成，准备起吊仪器下井测量。其它的钻工马上过来扶住仪器，缓缓将仪器起吊到钻井平台。

    这时，他突然问我，你们这次测量几趟？

    由于这是骨架井，需要加测岩性密度，进行孔隙度评价。

    我答道，三趟，辅串、主串、放射性。

    听到“放射性”三个字，他马上紧张起来。张大眼睛看着我，又要装源啊？

    我点点头，解释道，源没有那么可怕，科学检测密度所需的伽马源20米开外对人体的辐射基本上可以忽略。

    很多钻工对源可谓闻之色变。每次装卸源时，看到源车进井场就开始准备逃离。装卸源喇嘛一响起，钻工就如临大敌，慌忙往井场外逃离，眨眼间无影无踪，更有甚者，源装卸完成，他们还在往外跑，都跑了几里路，喊都喊不回来。弄得我们哭笑不得。

    不过，可以理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总是有强烈的自救心理。很多钻工都被放射性源“杀伤免疫细胞、生殖细胞，影响生育”这一危害所吓坏了，科学结论自然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可信度。他们根本不会相信20米开外是哦安全区域的说法。但是，作为专业人员，我们受过专门的放射性防护与危害的培训，每次都不会走得太远。我们知道，如果我们走远了，估计不知真相的钻工会一去不复回的！

    我依然试图给他讲道理、讲科学，消除他的顾虑和担忧，告诉他，以防万一，你站在我们身后30米远，绝对安全。我们通常在20米左右，加上30米，50米的距离放射性辐射早就可以以忽略不计了，因为放射性随着距离的平方的倒数衰减。

    我还告诉他，其实坐一次飞机所遭受的放射性辐射比测井进行一次放射性作业所遭受的辐射危害大得多。而且，我们有专门的装卸源工，他们的技术已经很熟练，基本上可以在30秒内装卸完成。这么短的暴露时间和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的。

    他似信似疑，想了想问道，源既然有那么大的危害，为什么非要使用它呢？

    密度测井主要依靠放射性源发射的伽马光子与地层物质电子发生康普顿散射，由此来计算地层的电子密度指数，进而求取地层的密度值。由此，放射性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缺其不可。但是，这么专业的回答，对于一个钻工而言，显然是高深莫测，他不可能听懂。

    我想了想，这样回答他的，这个源就相当于天线，密度仪相当于电视，没有天线，电视便什么也看不到。同样，没有源，测井就不可能“看清”地下的油气水层。

    也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合理不合理。但他显然明白了不少，笑着说道，看来源那东西还是少不了的，对于你们测井很有用。

    这时，辅串仪器在井口对零后开始下井了。我也应该去中仓学操作了，便和他告别。他说现在没事可做，可以休息了。临走前，他怕怕我肩膀，说道，小伙子，好好干！

    短短的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刹那间给了我不少动力，让我很感动。是的，作为一名未来的技术与人员，我应该苦练内功，勤学多问，打牢坚实基础，掌握过硬本领，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成长起来，日后为神圣的石油测井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作于2010年4月14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