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成床单的大小,“你跟你哥将你爹用这个抬着吧……”
也许出了城门就有马车呢?
金家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踏出了府门。
吴姨娘扶着老太太,三爷扶着金匡。大太太扶着大老爷,姚氏扶着瑞哥儿,文氏姑侄两相互搀扶着,孙氏一手拉着闺女一手扯着儿子,白氏跟璇姐儿相互搀扶着,琨哥儿珅哥儿抬着四爷,林雨桐和琪哥儿跟在边上,随时准备换手。
这个时候,比天蒙蒙亮还早,城门开没开还是个问题。
本来想着会有人来送一送,可谁能想到这么早就被赶出来了?这要是没有小人在后面作祟才怪了。这世道就是这样,落魄了被人踩几脚,也不过是常事而已。
出了大门,门口停着几辆马车,车上还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不用问,这应该是拉牲口的车。有差役就站在边上,“上头好心,将你们送到城外!”
哪里是好心?分明就是怕一家子走不快,磨蹭的时间长了,那些相好的有瓜葛的人家再过来送。
可这车坐吗?
当然坐了。拉牲口的又怎么了?人不受罪才是最实在的。
林雨桐面不改色的叫两孩子将人抬到车上,“走吧,都上车。”
先出城吧!虽说走的早,但真的交好的人家,要是有心,快马一个时辰也就追上了。若是无心,何必为难人呢。早走早好,省的人多了看来看去也麻烦。
一个个以往都是金尊玉贵的,四房上了马车了,老太爷啥话也没说上去了。剩下的人不管再怎么难以忍受,也都坐了上去。三辆车,挤了挤二十口子,朝城门而去。
驾车的不是啥好玩意,车不慢,差点没将人给颠下去。到城门口的时候,除了值岗的,一个人也没有。驾车的扔了个牌子,那边立马开门,三辆马车出去,过了繁华的外城好一段,确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才停下来,“就到这里吧,一路好走。”
此时,天才蒙蒙亮了,路上有往城里赶的人。
四爷是醒着的,他跟琨哥儿指了指路上,“不拘是什么车,拦住高价买。”
可钱就得动用昨晚搜罗来的。
四爷秒懂,替他解释来处,“找你娘去,我身上原本是带着荷包的。换了衣服,你娘收着了。”
是了!一抄家他就挣扎着要出去找许时忠,结果都急着摁着他了,却没注意到有没有搜过他的身。
林雨桐正要拿些散碎银子出来,却听见身后马蹄响起,远处尘土飞扬。
到了跟前,才发现是两队人马。
一队是许家的,是英姐儿打发了人来,带了三辆马车,顺带了一个大夫。那大夫就是昨儿去家里的大夫,这会子哭丧着脸,“再要赶小的走,惹的小姐不快,都督就真要了小的命了。”说着,就对着金匡磕头,“您老大人大量,小的给您磕头了。”
之前是作态,现在人家做到这份上,正好留下。
英姐儿那孩子有心了,叫大夫带了半车的药材,还有配好的成药,都是大房父子常用的。又拿了最好的金疮药,内服外敷的都有,是给四爷的。
另外还给了一个匣子,不用想也知道,必是银票和一些零碎的现银。
另一队是李诚他们,都是过来跟四爷作别的,拢共有五个人,一人一辆马车,马车上什么都准备的齐全,被褥衣物,一人又塞了一个荷包过来。李诚单拿了一个玉佩给四爷,“你知道怎么用的。”
四爷一股脑都收了,这个时候的恩情,且得记住。
林雨桐代替四爷行礼,几个孩子跟着磕头。
李诚又道:“……你们往前走,前面的镇上,有商队等着。他们一直走的是北边的商队,你们跟着他们,很安全。”
所有的问题这就解决了。
许家的车夫肯定是有问题的,八成是许时忠的眼睛。可跟着还得跟着,是许时忠的人不怕,他不会杀人。盯着也有被盯着的好处,省的他在背后又疑神疑鬼。
一共八辆马车,怎么也够了。跟这边作别,一个时辰就赶到了下个镇点上。
却没想到,除了商队,等着的还有金家的一些下人。当然不会是全部,不过是几个护院和管家连同保护女眷的几个粗使嬷嬷,这管家跟四爷道:“二公子说,请四爷放心,家里的下人都安顿在王府的庄子上了,不会出纰漏。”
凡是伺候过太太奶奶姑娘的,没被送过来的,都被严格的控制了,等闲连小院也出不去。若是忠心还罢了,要是那耐不住,生了旁的心思的,那也不过是一碗哑药的事。
这般缜密细致的安排……等马车里只剩下林雨桐和四爷带着两小的时候,她在四爷的手心写字问他,他回了三个字:护过他。
那就不问了。
自打金家的下人送回来,车夫就不跟着走了,这些护院哪个不会赶车?不过许家的还是有一个跟着的,据说是给那位大夫驾车的。等把金家人安全送到,他还要带着大夫回京。
金家人也不管,随意便是。
之前安排的那个结巴,琨哥儿跟商队打了招呼,也就夹在商队里,默默的跟着。
每辆车外面,都有两个车夫一个嬷嬷,坐在车辕上,护的也算是周全。
到了晚上打尖的时候,一家子被聚在一起吃饭,随后才分房间。
饭粗糙但却干净,饭吃完了,管家带着下人在外面等着,金匡招手叫林雨桐:“老四家的……”
林雨桐背着牌位一天都没放,如今递过去,却发现金匡摆手:“你收着就好。”说着,将白天收到的匣子推到林雨桐跟前,“我们上了年纪了,精力大不如前了。大太太得照看……”说着,忧心的看了一眼气色更差的大儿子,跟林雨桐道,“能分忧的也只有你了。”
路上照看?
可到家了不还得大房管家吗?她不想沾这个手,只开了匣子,从里面抓了两把碎银子,“不够我再跟您拿,有这些,估摸着够路上开销了。”
金匡叹了一声,匣子合上退给了大儿媳,“如今不比以往了,这是以后过日子的开销,你先收着。老家是有宅子,年年翻修。也有祭田,一直叫族人打理,但供给咱们家用的祭田只有五百亩。剩下的当年就说过,是给族里赡养孤寡,资助蒙童入学,修缮祠堂坟茔所用。跟咱们家是不相干的。”
五百亩听着是不少,但是二十个人一平均,每人也就二十五亩地。这二十五亩的收入,不可能全收进来,因为没人能真的下地干活。这田还得佃给别人种。一般嘛,也就是收四成租子,佃户是占了大头的。二十五亩地的四成,折合下来,也就是十亩地。一人有十亩地的纯收入。
十亩地好似也不少,可这是北边的田,一年只种一季的庄稼。以如今的产量,一亩三百斤有没?好吧,就按照三百斤算,可三百斤不是能吃到嘴里的粮食。比如小麦,一亩收三百斤的话,这小麦能直接往嘴里塞吗?那不得加工成面粉,按照百分之七十的出粉率,这就剩下二百一十斤了。也就是说,差不多一人两三亩地,能保证自己不挨饿。剩下的粮食……你得换布匹,换油盐酱醋肉蛋,还有人情往来开销,儿女婚嫁……这钱够吗?这还不算每年该攒些粮食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的各种自然灾害。
这么一算……根本就攒不下来。只能说,粗茶淡饭的日子能过,下人根本就养不起。临时雇几个帮佣这个可以有,但是下人真的养不起。
这东西一查,这账目一算,都是一眼能看到底的。别说你藏着多少金银,那玩意屁用也不顶。除非偷着救急,否则最好别用。要不然,你的钱财解释不清楚……那这是不是欺君?
所以,就是晚上搂着金元宝,对外,你也得穿布衣,吃糠咽菜不至于的,但你大鱼大肉的讲究,肯定不行。出入仆从成群,那就更是做梦。
一个个的养尊处优的,偏又得是过穷日子,这个家好当吗?
林雨桐疯了才去沾这个手,没看见不叫小徐氏管,她的脸色都变了吗?爱管管去呗,谁管谁知道。
小徐氏把匣子接了,才反应过来是五百亩地。她是管家管老了的,江南五百亩的庄子……那都只够一个人的日常开销……如今一家子不算仆从二十口,日子怎么过?
可到底还是咬牙把匣子接了。
四房分了一个套间,里面是女人睡,外面住男人。路上也没那么些讲究了。白氏要伺候林雨桐梳洗,林雨桐摆手:“你歇着吧,别管了。照顾好你的肚子,明儿给马车里多垫上几床被子。咱们带的少,从客栈高价买。别嫌弃腌臜,越走天越冷,多带点,路上不遭罪。”
就这么走了两天,都平安无事,到了第三天,商队的就找四爷说话:“……四爷……前面是清风寨的地界,咱跟他们关系倒也还行,但以前我们脚程快。他们只给我们两天时间过路,过了这个点就开抢……这不算人家犯规……”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他们这也算是看天吃饭,要是赶上天不好,你就是走不过去,那就是老天赏饭吃。
林雨桐看天,这两天该是没有雨,那就能走。
这镖头苦笑:“这一路难行,若是赶路,就带足干粮,水和火把,咱们昼夜不能停……”
好!就这么着。
林雨桐问他:“有多余的备用马匹吗?借用一匹。”
有!
马不能跟军中的比,但也不差。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叫人从边上砍了几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槐树,然后借用人家的匕首,剥皮,将两头削尖,这玩意就能当棍也能当长QIANG用了。
几个儿子都习武,就是璇姐儿也会点,但这孩子耐不下性子学。
林雨桐给三个儿子一人一根,出门在外,谁也别轻易相信,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
四爷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七天其实就无碍了。只是还有许家的人跟着,他没露面而已。
林雨桐换了一身给四爷准备的粗布衣服,做男装打扮,骑在马上。挨个车的叮嘱,尤其是女眷,“不管发生什么,别露头,别喊叫。”
在土匪眼里,女人比货物值钱。
先告诉了最前面的长辈,金匡看见四儿媳这个打扮,愣了愣,然后点头:“忙去吧,这里无碍。”
意思是他看着呢。
林雨桐这一走,徐氏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吴姨娘也跟着抹眼泪,“大姑奶奶当年也惯常爱做男子打扮……”
金匡眼圈一红,迅速的闭眼,“好了,不要念叨了。”
如果说金匡看见她愣了一下的话,金伯仪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圈,然后才掩饰:“有劳弟妹了。”
人一走,他就咳嗽。小徐氏就道:“越发不像话了,虽说不得已,但也未必要如此。”
“你懂什么?”金伯仪就道,“这一家子……也就四房得用。但凡我的身子好,或是瑞哥儿的身子好,也不用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如今家已成了这般模样,你还抓着那个管家的权放在手里做什么……”
小徐氏不敢顶嘴,怕惹他生气。可这若是不抓着这个不放,大房又靠什么过日子?自己手里有权,有公中的钱用,这家里有什么也少不了大房一份。这吃药比吃饭花销还多,自己管着别人不甚清楚,这才不至于叫一家子有意见。可若是撒了手,只怕热汤热水都没那么及时。男人只想大事,这些小事从来不往心上放,却不知道,这些小事不周到,就是能叫人过的没一刻钟是舒服自在的。
二房没男人没孩子,文氏伺候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怜惜,简直就当成了当日的姑奶奶平安,有老太太一份,就有她一份。她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不为银钱这等小事费心。
三房小叔子老实,可到底是个男人。在外面也交朋会友的,交往的不是什么名门子弟,但是小官小吏还是乐意巴结的,光是这份礼,就足够三房过的有油水。
四房过的好不好,只看到了这份上了,还有顺王府给撑腰就知道了,那在外面是个有脸面混的开的。各个身上都摸不出钱的时候,就四房能拿的出银子。之前那些送的仪程难道是小数目了?
她一个忍不住,摸着钱匣子又嘀咕起四房收的仪程。金伯仪就道:“你收收心思……到了如今,你只看他收钱了,却不想将来人情要他还。况且,他还有三个儿女的婚事没办呢。琼姐儿那儿还不知道到底会如何。要说困难,谁的孩子多,没婚嫁的多,谁这会子最犯难。想想这个……你心里还有什么不平衡的。以后这一家子,更得捆在一起,要不然,这日子该怎么过?”
这弱的弱,寡的寡,分家这事压根就不可能。
要说着不乐意分家的,大房是最不乐意的。二房还能过继一个儿子撑门面,可大房这边可怎么办?
金伯仪摇头:“放心……不会分家……不分家,父亲才能看得住……如今,京里的情况复杂,别看回了老家,哪个儿孙不屑捅了娄子,都是要被牵连的,父亲……不敢冒险。”
小徐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刚松下来,就听见四周的山林夜枭声此起彼伏,惊的马儿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