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不要,追过去,“姑父,您给过了。”
“姑父高兴,给你攒着娶媳妇当聘礼。”话音还在耳边,人却已经远走。
叫阿丑一直守在前面等消息的英姐儿,就得到这么个信儿。父亲很高兴,特别高兴,大笑着离开。小舅舅到底跟父亲说什么了。
为什么从宫里出来,父亲第一时间要见小舅舅。小舅舅在这次的事情里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更叫她心慌的是,小舅舅会不会跟那老道突然变卦有关了。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自己的很多作为都在小舅舅和小舅母的眼里。
许时忠前脚走,桐桐马上叫人热了饭。想着四爷马上就回来了吧。谁知道饭还没热好,前面又送了消息,暂时回不来了,贺相来了。
前几天是四爷上人家的门,谁都没给说服了。现在是上面一变,他们又来找四爷了。璇姐儿在边上摆弄丝线,“这个人可真是变的快,一天一个脸。”
但愿这次,这个表情能维系的时间长一点。
打从这一天开始,朝中诸事一时间协调了起来。该赈灾的赈灾,该调拨粮食的调拨粮食,一条一条政令下达,未曾收到丝毫的阻碍。
林雨桐还好奇那个老道:“从哪寻来的?”
“早前许时忠不是叫我组建个搜集情报的部门,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了。他不再提,我也不再提。可当日找人的消息已经叫六爻散步出去了,此人就是其中之一。他长的红脸膛,嫩皮肤,少白头……若是年轻,再好也不敢用……不过现在也都年过四十了,在江湖上混的也很有些道行。因皮相好,一直在道观里栖身。对道经很有些研究……”
所以,什么老神仙,都是你包装出来的。
亏的此人胆大,也真敢去。
四爷却笑,“人是假的,可丹药是真的。句句都能说到李昭的心坎上,凡是透漏的消息即便不完全正确,可也相差不远。真的假的,分不出来的!他在宫里,等到明年春季下雨就能出来……”
“下雨?”你倒是挺笃定,“再弄一出祈雨,叫李昭深信不疑。”
对啊!就是这么想的。
“假的会祈雨?”林雨桐看他,“你能从英姐儿嘴里知道大致的下雨时间?”
“我干嘛费那个劲儿?”四爷也看她,“我身边有你,干嘛舍近求远?”
我?给你祈雨?
呵呵!
这玩意我还真没玩过!你也是忒胆大了。
你没玩过我也不担心,那是明春的事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北边……那边战事如何……春节前后就见分晓了!几年是个干冻,雪少……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这段时间也没有再收到老二的来信……”
更不知道李弩和金柳的情况。
是!除了天气刚冷下的那一场雪,今年的辽东,关内关外,再未曾再下过一场雪。
金仲威站在墙头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边上的副将道:“……今冬不见雪,明年的草就长不好,只怕北国明年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倒是宁肯他们好过一些。否则,都是背水一战,没有退路,那才是最惨烈的。”金仲威说着,语气又重新坚定起来,“背水之战,不胜则国破。没有退路也好,一举便可定乾坤。”
要么北国灭了大周,要么大周灭了北国。
没有第三种选择。
心下一定,他转身就从城墙上下去,问身边的人,“有没有消息回来?”
这人答道:“没有!迄今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还没有消息吗?
金仲威沉吟,“那就得做两手准备了!拿舆图来……”
舆图上弯弯曲曲的曲线,在烛火下跳跃。
大王子看着侍奉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女人,问道:“你一直盯着舆图……怎么?看的懂?”
金柳摇头,然后羞涩的笑:“看不懂。”
大王子扭过头不看她,“我不喜欢撒谎的女人。”
金柳低头,然后默默的跪下。这里距离火堆远,身后就是帐篷的边缘,风从下面的缝隙里漏进来,很冷很冰。
大王子这才回头看她,这个女人……说是探子吧,其实真不像。
侍寝,就乖乖的侍寝。然后就成了他身边的女人。再之后,就是跟几个伺候他的女人争风吃醋,耍些小手段,但从来没有过激之举。
说实话,若不是她的身份可能有问题,他还是很喜欢她伺候的。他的王妃侧妃,都是大部落首领家的女儿,嫁给他,那就是利益的共同体。她们每个人都有儿子有女儿,她们都在为她们的儿子争着夺着,他不喜欢如此。便是回府,也是不得安宁。
往常,伺候的也就是几个选上来的女奴。生的稍微齐整些。但没有一个如这个女子一般,她骄傲时候颐指气使,每日里早晚都得热水洗漱,从不间断。他赏赐她任何贵重的东西,她都喜欢,且总是恰当的用在她自己身上。除了香料!
她半点也不避讳对北国人身上的香料味道的嫌弃,于是,一个人在帐篷里调香,那香味儿清新如四五月的草原,到处都是鲜花盛开的味道。她的帐篷里不烧粪便,都是捡了大木块烧完的木炭,暖意融融,一进去就是春意盎然。
她不会将头发编纂起来油汪汪的,她每日都洗头,头发总是披散着,只用丝带绑着。或是干脆只一条大辫子,或是垂着,或是挽起来。中间夹着各色的彩带,没有金银首饰也一样鲜亮。她的手很瞧,各色的皮毛搭上锦缎,就自己做出好看的衣裳来。
若是太阳好,还会去营地外面挖挖野草根,然后煮着喝,说是防病的。她不给别人喝,只自己喝的。
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叫人提防,只认识草药这一点,叫他身边的人又跟着害怕了。
这万一要是找了毒药来,王子你得小心呀。
后来,专门请了汉人的大夫,这才知道,那些所谓的认识草药,纯属无稽之谈。照汉人大夫的话,汉人人家,几乎家家都懂一些药理。知道绿豆梨子能降火,知道红枣能补血,知道人参能补气……她挖的药材叫大夫看了,那就是蒲草的根,“这种根能消食……她怕是不习惯顿顿肉食,克化不好……另外,羊肉性热,多吃自然上火,这根也有降火的作用。且,她身上有些外伤,服用蒲草根泡的水,防止外伤化脓。现在虽是冬天,但人若是经常洗澡,伤口见水,是有化脓的风险的。她这一味药选的对……可这一味药材因着易得,因此,连街上的乞丐都知道。他们就常给自己用这个东西熬水喝。”
因此,叫人紧张的这一个疑点暂时就没有了。
可这并不代表完全没有疑点。
第一,此女严格查了,从南边买来的人里面,没有她。
第二,女人身上带的东西,当时就被带回去脱了衣服检查过了。匕首,食物这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身上带着一张舆图。
那么,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何身上会有一张舆图?
他问了,每次她都沉默。
今儿又是如此。
大王子转过身来,蹲在她的面前,“……说实话,我难得遇上一个称心之人。用你们汉人的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女人……我愿意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说的是实话,不管你是谁,因为什么留在我身边的……我都既往不咎……但是,前提是别骗我!”
金柳抬起头,眼里有了泪意,“我不是不说……实在是……我无法完全的相信你。你能发誓,我告诉你的,你不告诉任何人,不能对外公布,不能利用我的身份谋利……否则,我宁肯你杀了我。”
不能公布?不能利用她的身份谋利?
大王子站起身来,他以为她会是探子,但是显然……她不是!她的身份比探子可能更为紧要。
他起身,也扶她起身,还没说话,她就行了一礼,“您先想想,值不值得为我发誓。晚上……我在帐篷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说着,不顾有人拉扯,直接就从帐篷里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帐篷。
一进帐篷,她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大意了!大意了!之前李弩就给自己送过一次消息,叫自己小心点,自己身上的漏洞太多了。
是!当时压根就没想到之后会遇见什么,自然是没有万全的准备。
这些漏洞不堵上不行!
可怎么堵,却是个问题。
她用袖子盖住脸,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却不敢出声。好半晌,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心里有个想法满满的冒头,而且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这件事自己一个人不行,得需要李弩,需要李弩来配合才行。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将身上打理干净,然后带上匕首,提着筐子就出了门。她知道,有人一直在跟着她。
她出了营地,去了营地的后面。那里有条小河,小河因着不下雪,有些干涸。只剩下小溪大小的河流,上面结了一层冰,她昨儿给那里下了篓子。而河边,她早前发现了野生的山药的踪迹,不小的一片呢。
出去的时候遇见大王子的另一个侍妾,她骂她什么她也听不懂,但她拍了拍筐子,意思是找吃的,然后指了指大王子的帐篷,脸上带着几分趾高气昂。这是说,她要准备吃的给大王子吃。
是!比起顿顿肉,这位大王子的还是喜欢一些花样的吃食的。
她前脚出去,后脚就有人禀报,大王子只道:“跟进,盯住了。”
金柳看了看日头,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换岗了。今日下一班岗,就轮到李弩了。
她到了河边,用匕首艰难的扒拉着,山药得挖很深很深,这么挖非常吃力。一个时辰,一根都没挖出来。
等到换岗的时候,李弩远远的就看到了金柳。她要是没事,一般不会捡他在这里的时候出现。今儿却偏偏在,只能说明她有事。且是急事,非现在见不可。
北国的兵一个比一个粗野,并不会因为那是大王子的女人就不敢聊骚。好久不见女人,见了女人老远就打着呼哨。
李弩冷着脸,顺利换岗。
金柳并不叫李弩这一队,只叫换下来的那一班:“过来帮忙!”
她说的是汉话,别人听不懂,只能看见她在招手。
李弩不搭理,那一班的头儿却吆喝他,叫他做翻译。
是的!他比金柳多懂些北国话。
于是,他走过去,问金柳,“你叫他们干什么?”
金柳指了指山药,“挖这个……给大王子吃的。这对大王子膝盖上的病症,很有好处。”
常年塞外,膝盖风湿。夜了疼痛难忍。
李弩便过去大致的说了一声,这玩意是不好挖,金柳又絮絮叨叨的,说得挖的完整云云。
等人都干起来了,她才低声快速的说了一番话。
李弩差点变了脸色“太冒险了!”
金柳却道:“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在金家受教的事并不是秘密。那时候你再主动解释……什么都晚了!”
李弩退后,“你叫我想想,若是听到羊角哨声,便是……我应了且做了。在这之前,别轻举妄动。”
金柳‘嗯’了一声,过去捡被挖出来的一截一截的山药去了。这山药还不小,不是当年生的吧。
捡了一筐子,又将冰面砸开,取出篓子。里面有三条一匝长的鲫鱼,她蹲在河边顺便将鲫鱼处理了,将山药去皮清洗干净。一双手冻的又红又肿,这才起身,拎着筐子拎着鱼,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回走。
全程李弩没有看金柳一眼。
金柳回去,在大王子赏赐给她的铁锅里蒸山药。她还有在北国特别珍贵的糯米粉,有非常昂贵的白砂糖。还有素油荤油不少,这些东西,足够做糯米山药膏了。
大王子非常喜欢甜食,可在辽东,能被称为甜食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从关内抢了厨子来,做的糕点也就那么几种。像是这样的精致糕点,在辽东是很少见的。这也就是娘教二姐和三姐的时候,她学过。也打下手帮着二姐做过,做出来大致不走样子,比不上家里的,但以如今的条件,算是顶好的了。
今晚大王子要过来,她准备饭食。这不奇怪!
大皇子听了禀报,点点头,才叫人下去,就听外面禀报,说是李奴儿来了。
李奴儿?
他脸上带着欢喜的笑,“请进来。”
在周围都飘着若有若无的香甜的气息的时候,很多人都探头探脑的朝这边看。过了不久,正心不在焉的金柳就听见远远的,有羊角哨的声音。那声音三长两短……她的嘴角不由的泛起了笑意。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山药糕拜访好,尽量摆放的好看一些。才又给锅里炖上雨,鱼汤的香味出来了,汤汁变的乳白的时候,帐篷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裹着风走了进来。她笑了笑,福了福身,先道:“吃饭吧。尝尝爱不爱吃……”
大王子没动,看了看银器上面摆着的白色的糕点,边上放着奶白色的汤,“很香,也一定好吃。但我怕吃了不好消化。所以,你有什么话,还是说吧。说完,再吃也不迟。”
金柳不慌了,只要有李弩配合,她一点也不慌。她将汤又倒回锅里,给下面添了木炭。这才坐在火堆边,“您……还没发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