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月光下馆舍的屋檐,婆娑树影,墙角一钻就没了的狸子,俞嬴多少有些感慨,上次住在赵国旧都中牟的诸侯馆,于自己,似乎还是不久前,却哪知生前身后,已经十余年了。
俞嬴第二日就去拜见赵亭。因俞嬴不愿张扬,用的便不是燕国使者车驾,而是高已不愿引人注目出门拜会时用的一辆安车。
阍人大约认得他的车,一见奴仆捧着名谒,便先道“敝主人不在家中”然后他便见到一名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
“俞嬴是公子故人,求见公子,还请执事通传。”俞嬴笑道。
大约是少有女子求见公子亭,俞嬴又说得很自然,不像蒙事儿的,阍人犹豫了一下,冲俞嬴行个礼,捧着名谒进了门。
过了一会儿,有真正的专管宾客拜谒之事的谒者迎了出来,请俞嬴进去。
从前赵亭是个讲究礼仪的人,往往庭迎,而现在,赵亭靠在几上,手里拿着酒爵,衣襟有些松散,面色潮红,醉眼迷离。
这是早起就开始喝,还是从昨晚喝到这会儿俞嬴着实想不到会见到公子亭的这副样子你别说,比他往常装儒雅的时候要好看
“听说是故人,不知亭在哪里见过尊使”赵亭似笑非笑地道。
俞嬴笑了,这不是没醉嘛,消息也灵通。
“俞嬴久仰公子,听闻过许多公子事迹,心里便把公子当故人了。还请公子勿怪。”
听了俞嬴的话,赵亭脸上的醉意似乎都少了些。
大约一个无耻的人,遇上另一个更无耻的人,那个无耻得少一些的便只好正经一点了。赵亭无奈地笑一下,站起来请俞嬴坐,自己也正坐,又挥手让人撤下酒肴器皿。
“亭上了年纪,实在不知如今的年少者都这般敢讲话。”赵亭微笑着摇摇头。
俞嬴笑着行礼致谢,似真把这话当夸赞一般。
赵亭彻底没了脾气,再笑一下,转而说起旁的事“尊使适才自称俞嬴,让亭恍然想起一位故人。”
“俞嬴是公子景嬴之族妹。”
“哦,燕侯给了她景这个谥号”赵亭思忖片刻,点点头,“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这个谥号很适合她。”2
又是一个因为人死了就忘了旧恶的俞嬴笑着道谢“多谢公子对先姊盛赞。”
赵亭看向俞嬴“相貌上,尊使虽不很像令姊,但说话的神态气度确实有两分相似。令姊已经去了十年有余了”
听他语气中似颇有缅怀之意,俞嬴便只好真似旁人一般问“听公子的话,莫不是与先姊很是熟悉”
“亭与令姊是挚交。”
俞嬴一时语塞,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公子亭成了“挚交”
但“挚交”不能白挚交,俞嬴当下行礼道“俞嬴便知道今日来拜见公子是来对了。俞嬴有事请教,还请公子看在先姊的面上,不吝赐教。”
赵亭再次无奈地笑了“令姊可没尊使这般”终究没有把后面的两个字说出来。
俞嬴觉得赵亭对自己的误解忒大,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赖”一直都是自己的人生要义。
赵亭看着俞嬴,正色道“尊使也不必打探了。亭明白告诉尊使,齐国邀请赵国一同兴兵伐燕,攻下的城池各归各国,齐国另送其攻下的两座燕国城池与赵国,并许诺日后赵国伐卫,齐国两不相帮。如今诸臣多是赞同的,寡君已经在思虑调遣何处的军队伐燕了。这事不日或许就有明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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