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简。
占季围是个身材高大、罕言寡语的年轻人,研习的也是兵家,却喜欢歌诗,还是用楚人语来写。临淄城通楚人语的实在不多,难得遇见俞嬴这个通楚人语又愿意看他诗的,占季围便过些时日就把自己写的诗送来给俞嬴看。
俞嬴也不用盛赞什么,只约略评价一二,占季围便很高兴。真是难得在一个年轻的兵家人身上看到这种“迂”气。
俞嬴确实还挺喜欢他的诗,诗里山妖水魅横行,奇思纵横恣意,带着些楚地特有的川泽山林气。
占季围来得颇早,却刚把诗交到俞嬴手里,便有燕馆侍从来报,说齐国相邦来访。
俞嬴抿抿嘴,请占季围宽坐,自己站起来去迎田向。
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到访,早来之客岂能真的那般没眼色“宽坐”占季围把自己的诗作留在俞嬴处,与她告辞,随她一起出去。
田向和俞嬴走进厅堂。俞嬴请田向坐下。
田向随手拿起那卷诗,展开看,笑道“这便是适才那位先生的诗向记得上回上大夫说自己敬鬼神而远之”
俞嬴淡淡地道“俞嬴也记得相邦上回说不通楚人语。”
田向笑,全无被拆穿的不好意思。
看着俞嬴,田向道“向早知道上大夫不是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的人。上大夫曾跟向描述过公子俞嬴于月明之夜飘荡于松林之间的场景。”田向顿一下,“也不知会不会真的如此。”
俞嬴不答,转而问田向“不知相邦亲临,有何事吩咐俞嬴今日相邦不是来送典籍的吧”
田向道“稷门外的学宫,从前上大夫帮着谋划,如今算是建成了。向想请上大夫去看看,可有什么需要修饬添补的。上大夫有始有终之人,想来不会拒绝。”
田向扫视厅堂,笑道“自然,若上大夫今日不便出门,向在此与上大夫校勘典籍亦可。学宫可改日再看。”
俞嬴若有所觉,看着田向,宋国质子的马该不是他送的吧真是
田向温言笑道“去吧。这样的时节别光闷在家里。”
俞嬴站起来“那便去吧。”
两辆车子在侍从们的拥簇下离开诸侯馆,朝临淄西门驶去。
西门外申池水波粼粼,池畔杨柳依依,有不少游春的人徜徉于此。过几日上巳,这里人会更多。
车子在学宫门前停住,田向和俞嬴下车。
田向笑道“上大夫请。”
俞嬴客气地道“相邦请。”
两人走进门去。
鹰等想跟着,却被田向的侍从拦下。
俞嬴回头,对鹰等点头,鹰等便和田向的侍从们一样,都在学宫门外等着。
既是泮学,便有泮水,从申池引的水绕学宫多半圈,汇入宫内泮池。因俞嬴从前所说,泮池便没那么大,旁边留出了一大片空地。像这样春风拂面的时候,或者秋高气爽的时候,先生们可在此讲学,学子们闲暇了可
在此蹴鞠射箭。
泮池边、空地周围种了许多桃杏树。此时桃花开得正好,一片灼灼之色。
沿着泮池旁时有落英的青石砖路,田向和俞嬴往正殿走。
田向指着泮池另一边的藏书馆道“从列国搜罗来的典籍日后都放在这里。学子们可在此观阅,也可借走。”
田向又道“书多了,上大夫确实忙不过来。上大夫何不从士人中择几个有才有识、无门户之见的来帮忙日后这可作为常例,学宫于学官外增设校书之职,校书们由贤者领着勘校典籍,上大夫便是这第一任贤者。”
俞嬴摆手“说俞嬴是贤者,让人笑掉大牙。相邦所说是正理,等这里真正用起来,典籍也多起来,便应该请大贤带着士人们正正经经地做此事。”
俞嬴停下来看那藏书馆,叹息道“满满一馆的书若得常来观阅,俞嬴已经心满意足。”
田向站在她身旁,看看藏书馆,又扭头看她。突然,田向抬手
俞嬴愣一下。
田向从俞嬴头发上拈下一个花瓣,他的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划过俞嬴的脸颊。
田向若无其事地将捏着花瓣的手负到背后,笑道“从前公子俞嬴可没上大夫这样谦虚。她常常以大才自居。”
俞嬴不看田向,接着往前走“公子已经作古,相邦何必总是提起她。”
田向走在她身边,扭头看着俞嬴“公子俞嬴曾是向至亲至近之人,如何不能提,如何能不提”
俞嬴看他一眼,又正过脸来。
田向也正过脸去,淡淡地道“上大夫年轻,不知是否有这样的时候与心心念念的人渐行渐远,多少午夜梦回,醒来手上似乎还有她发丝的触意,耳边也还有她叽叽咕咕的笑语,白日间两人却已除了攻讦的狠话,再无旁的。那股子怨恨惆怅,挡不住,发不出,撑在胸腑之间,出现在每一个长夜。
“上大夫大约也不曾见心上之人走上绝路,你用尽力气,救无可救,你怨她狠心又恨自己无能,你只能挥剑拿哑巴物什出气,出完气,却是颓然泪下。
“还有她走了以后,那漫长的孤寂的岁月里,你试着去忘,却如何也忘不了她。看到一片红花,便会想到那是她衣袍的颜色;经过她曾经的住处,心里觉得格外安稳;见到她的国人,会格外关注;你看她爱看的书,学她会的东西,吃她喜欢的吃食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脚步。俞嬴闭闭眼,过了半晌道“公子已经去了,相邦又何必如此”
田向轻轻叹息“有些事情,若是生死能解,也便好了”,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