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宫内
公子午长跪。田向坐在他对面,抿着嘴,静静地看着他。
“午知道,当初于射事发,家兄动了杀心,午全靠兄长周全才得以保住性命。午时刻谨记兄长大恩。”公子午再拜。
田向道“公子错了。先君听向劝告,没有杀公子,是心里还顾念手足之情。而公子却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公子午看着田向正色道“若不杀他,可让他退位,午也不会杀他。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午至今还记得小时受罚不能吃饭,他偷偷给我塞饴糕的场景,也记得他调皮捅园子里的蜂窝,蜂子蛰了我,我脸肿半边,他挨了父亲一顿揍,却跑来摸着我脸问疼不疼的样子”公子午停住嘴,神色凄然。
田向还是那样看着他。
公子午道“但他真的不适合为君。他继位几年,年年征伐,四面树敌,又不恤黎庶,以致民心散乱。这次灾荒,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让多少黎民流离失所、毁家丧命若不是有兄长给他收拾烂摊子,这齐国早就乱了,或许宗庙已毁,重器都让魏国让赵国、楚国搬走了,连临淄也成了哪个国的一个郡县。”
田向皱着眉垂下眼,不再像刚才那样严厉漠然。
公子午见他如此,膝行几步,来到田向近前“兄长,我们一起整顿吏治、重修法度,让朝内朝外一片清明;我们治水平籴,招贤纳士,让国家富裕庶民安稳;我们整治军戎,重整邦交,再现当年齐桓霸业”
公子午抓住田向袖子“兄长”
田向看着他。公子午也看着田向,眼中带着诚恳和热切。
过了片刻,田向叹口气“公子这是逼着我做乱臣贼子了。”
“从三皇五帝至今,多少成就大事者不曾为乱臣贼子兄长与午成就千秋功业,何必在意这一点小节虚名”
田向道“公子不用给向灌那迷魂汤。千秋功业不千秋功业的且说不着,因我们弑君,朝内朝外随时都可能生乱,魏赵等国更可能伐丧,齐国要想安稳,得用几年。先顾眼前吧。”
他答应了,语气再不善,公子午也松一口气,笑道“尽听兄长安排。”
田向问“孺子喜他们,找个小宗人家收养吧。将夫人送回楚国去。太后那里,亲母子没有隔夜仇,公子多多尽孝。”
公子午看一眼田向“午已将喜等杀了。”
沉默片刻,田向咬咬牙“公子是真行”
“兄长忘了当年廪丘之乱了午非是容不下三个孺子,而是留下他们会给齐国带来无穷后患。”
田向站起来“向希望君上日后能以更多善念待人,不说仁义道那些东西做人总得有点限度。”
说完“限度”,田向问公子午“是谁帮君上里外勾连、出谋划策的”
“是那位燕国太子太傅。”
田向抿嘴,再问“弑杀先君,令翊也动手了”
“令翊神射,
杀了田忽。”
田向“呵”一声“自然她怎么会让燕人杀了齐君,给我们那么大把柄。”
田向对公子午道“向出去后就先将临淄城封闭,令田卓带人巡视城内,以防生变,再传令城外田翟守卫都城,把守临淄附近关津要道希望田翟听从调遣,不出乱子,不然麻烦得很。然后向会劝说诸宗亲、朝臣、将军,带他们一同来面君。君上拿出刚才劝说向的本事劝说他们,事已至此,想来也能敷衍过去。对那些不服者,只能先囚了。”
公子午道“午与兄长说的,都是真心话。”
田向看看他,以臣对君的礼节行礼“臣也希望君上说的是真心话。”
随后,田向辞别公子午,往外走去。
公子午叫住他“我已令人斩杀令翊。至于燕国太子太傅,兄长一定有自己的分寸。”
田向再行礼,走了出去。
此前早些时候田向府
俞嬴琴声怡然烂漫,让人如见春风杨柳、清波跃鱼,游春人歌咏欢笑。这是许多年前阿翁教她的第一首曲子,又短又欢快,曰暮春曲,是据曾晳“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而作。
听了这样的曲子,门外伺候的侍女、守卫的侍从,走廊上穿行的仆役,都脸上带了和悦的笑意。
便是这时,一群执剑穿短褐的人突入相邦府侧门。
令翊对孟敬先生道“这是先生在弹琴。我听过这个曲子。”
令翊等一边与府内侍从打斗,一边往俞嬴所在的厅堂突进。
田向不在,府内管外事的是门客王渔,管武事的是张满,管家中杂事的是老仆由,三人都得到消息赶过来,令翊已经带人来到了俞嬴所在的厅堂外面。
摁住琴弦,俞嬴站起,打开厅堂的门。门口站了许多府内侍从,并有越来越多的侍从从走廊、从院外奔过来,将令翊和他的侍从及墨者们围住。
王渔行礼“上大夫,你看这”
俞嬴问“先生是要跟我动兵戈吗”
“渔岂敢”
“我终究是要走的。没必要多死伤人命,先生让侍从们退了吧。”
王渔道“可放走上大夫之责,渔等担待不起。上大夫何妨等一等主君”
“他在,也留不住我。”
王渔再劝“主君的心思,上大夫肯定懂得”
“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不会怪你们。”说着俞嬴撩开两个府内侍从的剑,朝令翊走去。
侍从们又不敢真地伤她,只好接着围和挡。
王渔为难,张满也不知如何是好,相邦临走说“看好她”,但要留下上大夫,这事就没法善了,家主和上大夫
老仆由叹一口气“让公子走吧。”
听老仆由说“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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