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它是联系两地的纽带。古往今来,多少游子,在外闯荡江湖,书剑飘零,身不由己,他们对家人友人爱人传报平安和感情,只能通过书信的方式。有“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家书,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的尺牍鱼书,有“云中谁寄锦书来”的鸿雁传书,有诀别之时,血泪斑斑的别书,有义胆侠肝,情谊融融的友书,有缠绵悱恻,海誓山盟的情书在人类绵延不息的文化长河里,关于书信引发的优秀作品俯拾即是。
我曾读过高尔基、罗曼•罗兰和茨威格的三人书简,三位灼见卓识的作家用书信广泛地、热情洋溢地评论和探讨了当时的文学、政治、思想、哲学、妇女、青年、儿童等一系列社会现实问题,满坏信心地憧憬着世界的未来。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持续了二十年之久。这种真挚、高尚的情谊被世界文坛传为佳话。高尔基在写给罗曼•罗兰的一封信说:“亲爱的大师,我仔细拜读了您在战争期间发表的所有文章。我要说,这些文章唤起了我对您的深深的尊敬和热爱。您是那些未被这场疯狂的战争弄得心灵忧郁的少有的人之一,知道您高尚的心灵始终保存着人类的美好原则,这的确是莫大的愉快。”罗曼•罗兰回信说:“我不确切知道哪一天是您的生日,我只记得就在这个月。您诞生于冬尽春来,春分即将来临之际,这个巧合恰恰成了您同旧世界的死亡和新世界在暴风雨中的诞生紧紧相连的生命的象征。您像一座高大的拱桥,联结着过去和未来两个世界,同时也联结着俄国和西方。我向拱桥致敬!它耸立在大路上,而我们的后来人还将长久地看到它。”茨威格在致高尔基的一封信写道:“亲爱的伟大的马克西姆•高尔基:听说,复活节是俄国一年当中最盛大的节日之一,在这一天人人都要向自己所爱的人赠送礼物。请允许我也按照这个俄罗斯的风俗,向您倾诉我对您的怀念,让我从远方拥抱您,并祝愿您得到伟大艺术家热爱和向往的一切:工作、欢乐、健康、完美!”读三位伟大作家的书信,我深深为他们所感动!
我也曾读过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情书爱眉小札也深深为他们盖世真情所打动。“小曼:我一想起你,我唯一的宝贝,我满身的骨肉就全化成了水一般的柔情,向着你那里流去。我真恨不得剖开我的胸膛,把我爱放在我心头热血最暖处窝着,再不让你遭受些微风霜的侵暴,再不让你受些微尘埃的沾染。曼呀,我抱着你,亲着你,你觉得吗?”“眉,你一定等急了,我怎不知道?就我自己说,还不想变一只长小毛翅的小鸟,波的飞向最亲爱的妆前?”“眉眉,这怎好?我有你什么都不要了。文章、事业、荣耀,我都不要了。诗、美术、哲学,我都想丢了。有你我什么都有了。抱住你,就比抱住整个宇宙,还有什么缺陷,还有什么想望的余地?”这样的情书,在鲁迅的两地书、郁达夫的达夫书简中也能看到,同样让人感受到炽烈的情火。
古往今来,我们依赖书信维系亲情、友情、爱情。书信,承载了最大的私人空间,充满着生活的温暖和慰藉,是我们寂寞的日子里难得的欢乐和光明。一帧满载着祝福和问候的书信,经过千里百里的辗转,才到达收信人手中,如突如其来的远方客人,内心涌动着惊喜和一份被关爱的幸福,执笺在手,心潮常为字里抒发的思情所激荡,为行间洋溢的熟悉的笔迹所感动,信中的每一字都被贪婪咀嚼咽在心中,成为珍藏的记忆。我们可以揣摩写信时的心情,从那急切的或绢绢的字迹就可以看出。我们可以想象等信的心情,狂躁不安,抓心搔肝地渴盼邮递员的到来。我们可以猜度读信时喜悦,喜极的啜泣,一遍遍背诵着信上的每一句话,都会使人兴奋不已。我们可以想象夜下挑灯复信的情景,凝神专注,挑选世间最美好的词句,奋笔疾书,倾吐心中久蓄的思念。小小的信封,薄薄的信笺,就是有这么大的魔力,令人迷恋,令人心跳,让人抛洒所有的真诚和激情。我的一个朋友说,当我们年老了,时空拉长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的时候,拥坐在一摞摞厚厚的朋友来鸿中,翻阅那些无声的泛黄纸页,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对话,往事如音符在纸上跳跃。是的,书信让我们感到在烦琐生活中仍有灵气的火花在闪烁。在花一般的年岁里,我们一起分享秘密,放飞梦想;在步入社会后,书信的交流成了维系感情的纽带,释疑解惑,缓解压力,分享幸福,送上一份关爱。一封简单的来信,会让彼此觉得离得很近,会让远在他乡只身奔波的人不再孤独。在世俗繁杂的日子里,打开一封封泛黄的旧信,心灵便得到一份别样的宁静。听友人在那里娓娓道来,生命如歌,往事如烟,那种难得的纯洁而真挚的情愫会在心里慢慢化开,不是因为怀旧,而是渴望真情永恒。岁月之河冲刷记忆的河床,有些东西会越冲越淡,但因了这一封封美丽温馨的信笺,友情不会褪色,而愈变得温馨而持久。
如今我们已不再有等待书信的渴望,不再有写信的激情,书信己被电话和e-mail所替代。书信不可避免地将成为昨日黄花,还有多少人问津三尺素笺?那散发着浓浓的亲切气息,蕴藏着漶漫千年历史的书信时代真的终结了吗?我不知道书信的终结还能盼望着什么。
远去的书信,真的成为历史?还能来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