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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问杨先生:“您和钱锺书先生从认识到相爱,时间那么短,可算是一见倾心或一见钟情吧。”杨先生答:人世间也许有一见倾心的事,但我无此经历。
“1932年3月在清华古月月堂门口,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他眉宇间‘蔚然而深秀’,瘦瘦的,书生模样。孙令衔告诉我,他表兄(钱锺书)已与叶恭绰的女儿叶崇范订婚。"
"我曾听姐姐们说,这位叶小姐皮肤不白,相貌不错。生性很大胆淘气;食量大,所以绰号‘饭桶’(‘崇范’二倒过来)。"
“我第一次见到钱锺书时,就想到了这位淘气的‘饭桶’,觉得和眼前这个穿青布大褂,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大眼镜的书生是不合适的。当时只闪过这个念头而已。”
“你们初、次见面后,怎么互相联系的呢?”我问。
“钱锺书见我后,曾写信给我,约在工字厅见面,想和我谈谈。他带我进客厅坐在一张大桌子边無上,斜对面。他要说清一个事实,孙令街所说不实,他并未订婚。孙令街和我一同走回燕京的路上,曾告诉我说:他告诉表兄,我是费孝通一的女朋友。所以我说我也并非费孝通的女朋友。他说起身体不好,常失眠。我介绍他读outwittingournerves,他介绍我读henribergson的timeandfreewill。”
“你俩都是无锡人,用家乡话交谈?”我又问。
“大约讲国语,不讲无锡话,没那么亲密。我们只是互相介绍书,通信用英文。那时清华园内有邮筒,信投入邮筒,立刻送入宿舍,通信极便。他的信很勤,越写越勤,一天一封。
钱锺书曾和我说他‘志气不大,只想贡献一生,做做学问’。我觉得这点和我的志趣还比较相投,他也常到古月堂约我出去散步。我不走荷塘小路,太窄,只宜亲密的情侣。我们经常到气象台去。气象台宽宽的石阶,可以坐着闲聊。有时我和好友恩钿散步回屋,我就知道屋里桌上准有封信在等我,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爱上他了
“学期终了,锺书要我留校补习一两个月,考入清华研究院,两人就可再同学一年。他放假就回家了。他走了,我很难受,难受了好多时。冷静下来,觉得不好,这是fallin-love了。认识才短短几个月,岂不太造次呢?”
阿季(杨绛原名杨季康)没有钱锺书那么热切,更没有他的急切,她还不想结婚呢。所以,钱锺书要求订婚,阿季写信说,不能接受他的要求。暑假报考清华研究院她还不够格,得加紧准备,留待下年。钱锺书一心想和阿季同学一年,不赞成她本年放弃投考清华研究院,何季无暇申辩、就不理他。钱锺书以为阿季从此不理他了,大伤心,作了许多伤心的诗。他曾用“辛酸一把泪千行”形容此时自己的伤心。壬申年秋杪杂诗中,多半是他的伤心诗。现将若干首抄录如下,或许有助于了解和体会年轻的钱锺书此时的心情。
著甚来由又黯然?灯昏茶冷绪相牵;春阳歌曲秋声赋,光景无多复一年。
海客谈瀛路渺漫,罡风弱水到应难,巫山已似神山远,青鸟辛勤枉探看。
颜色依稀寤寐通,久伤沟水各西东;屋梁落月犹惊起,见纵分明梦总空。
良宵苦被睡相谩,猎猎风声恻惻寒;如此星辰如此月,与谁指点与谁看!
困人节气奈何天,泥煞衾函梦不圆,苦雨泼寒宵似水,百虫声里怯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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