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是如何习得的

    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们是夜不闭户的。就像我晚上吃饭，拿了一碗饭这家跑那家跑做采访。然后告诉我妈妈，谁的妹妹回来了，谁生小孩。我们是串门子的。

    在乡下是尊师重道的。文化传统对我来说就是在家庭里面，就像现在我的女儿对我一样。所以血液里面有的文化，我的祖父跟五千年前的一位祖先并没有差别，我的爸爸跟儿子跟五千年前的祖先也是一样。其实我还是人。我的女儿因为我的教育，我带她长大，所以她跟五千年前的一位祖先是一样。

    文化是在身教。我带我女儿去餐厅，她很小的时候，服务生给她到水，我说说谢谢。她就会说谢谢。

    当一个父母不讲谎话，他的小孩就会学他不讲谎话。一个弟子跟了师傅三年，他说他要走，你什么都没有教我。师傅说我哪里没有教你，我任何一分一秒都在教你。你端饭我吃，你端茶我喝。他以他的行为教导他的弟子。

    家庭，就是身教。我们每个人，就像我爸爸经常讲的，要在村子里面做一个有人格的人。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工作，但是一定不可以被人家看不起。看不起是人格的看不起。

    我小的时候乡下就是社会，如果我们村子旁边有一颗石榴或者是木瓜，熟了以后小孩可以拿过去吃，没有关系。当那是人家种的果园，是橘子，小孩在橘子没有熟的时候去偷摘来吃，那是要受惩罚的。你知道是什么惩罚吗？就是要到村长那里，村长要判，这个孩子的爸爸要带着小孩站在十字路口，那一天所有人都要绕过那个十字路口，避免羞辱到他们。而且还要写帆布，上面写着某某人的小孩偷某某人的橘子，一直到帆布烂掉。

    后来我为了高考、考试，学校变得以考试一百分为重要。我的小孩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考数学，我被采访。采访是讲个人工作的事，除了个人工作以外最重要的是什么事？拿出一把刷子混饭吃，我们不一定要六科一百分，但是一定要有一科是第一的。

    我那一天回去跟我的女儿讲，你的英文考一百，数学考三十八分我都不在乎。我的女儿开始哭，我说不要哭。我说我不在乎，她哭得更惨。她说是41，不是38。她初中二年级曾经考过零分，给我签名，我说太厉害了。她说不要笑我，我说我不笑你，我一定给你签，而且答应不跟妈妈讲。但是考卷一定要给我，我要保存下来。她说干吗？我说我要裱起来。其实她现在一定很后悔，我说你英文每次一百，数学零分，考零分就是她直接放弃那一门了。

    台中有一个女生，高中数学考87分，上吊自杀。这就是父母做的最大的错误。一个小孩他一定是通过家教、身教才得到整个文化传统的。

    作者：蔡志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