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虚名,哀家只想保她一保。”
皇帝却是沉默了半晌。
“母后什么意思?儿子反而不明白了。母后喜欢她,抬举她,不是想要带在身边?何来虚名之说?抬起来后,她自然就是皇家的人了。白白抬举吗?那要便宜了何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有留下来,才能照应母后不是吗?”
“她不愿入京被束缚。”
太后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既然抬举起来,自然要物尽其用,再白白放出去,这买卖也太亏了。
“惯得她!”皇帝却是不以为然。“吃了皇粮便由不得她了!朕是天子,可以将她高高捧起来,更可以将她狠狠砸下去!天下都是朕的,她还能翻出朕的五指山?抬举时她就该乖乖受着,若不然,朕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束缚!”
“皇帝别胡来!”
太后听得直蹙眉。“她是好姑娘,还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哀家只想皆大欢喜,可不愿造孽。”
“朕明白的。不过,她年纪小,见的市面也少,开开眼界后或许能改变她的想法。”
“皇帝的意思是……”
“不急!给她点甜头就是。这样的女子,朕见的多了,在利诱下绝对撑不了多久的。”
“皇帝注意分寸,别吓到那孩子。”
“母后是真疼她啊!她三生之幸得母后青眼,自当好好侍奉母后!其他有的没的,她就不用操心了!”
太后还要张口,皇帝却意得志满。
“母后静待佳音,儿子一定不让母后失望。”
……
金陵,众人入住的是首富大户潘家。
这次南行为了不增添下边负担,朝廷并未修建行宫大宅,也没有圈地扰民,而是尽量选取了当地与朝廷关系紧密的富户家作为落脚点。
潘家是几朝大族,人丁兴旺。潘家大宅所在的西街屋舍基本都属潘家所有。为了接驾,这些府邸已被打通,连成了一大片。
所以潘家园子比扬州石家还大了好几圈,舒适度也高了不少。
在刺杀事件后,程紫玉身份水涨船高,太后对她的疼宠再上了一台阶,索性连她的住处也安排在了自己的套院里。
于是,程紫玉与太后算得上是住到了同一屋檐下。她虽依旧得了个小院,可鉴于太后这大院里人来人往,这小院自然也并没多少私密性。
这么一来,最不满的便成了李纯。
哪怕是晚上,他也不能随意进出程紫玉住处。他能支开侍卫,却没法控制时刻走动的守夜嬷嬷们。
于是,程紫玉的故事没有机会讲出去,而李纯有话有事也只能通过柳儿去传递……
太后和皇帝的赏赐第二日开始便如流水般到了。
绸缎,衣物,首饰,玩意,药材,一样接一样,叫人目不暇接。东西都不是大件,却胜在稀罕和精巧,随便一样都是珍品。
程紫玉有些目瞪口呆。
在扬州时,她已经置办了一个箱子。
镇江时,她又买了两个收纳箱。
这会儿好,她的东西依旧放不下。
可太后那里却不用她费心,还送来一只精致无比,嵌了玉片和玛瑙的紫檀木箱子给她放“玩物”……
她的祖父程翾也到了金陵,是来赴宴的。
找到程翾后,老爷子二话没说便拉住了她。
“皇上又追订了五千份你那货。此外,公公送来了文书,说是以后程家出的货,都可以先领银子再交货。程家所有发往京城的货物可以免费使用漕运船只,由官兵帮忙押运。还有,程家得了批文,每年可以通过江宁织造上报开发新品,开发费用由朝廷全权负责……”
好几份的文书拿在手上沉甸甸,程紫玉一一翻过却几乎不可置信。
这些文书是她往日里想都不敢想的。
这明显的示好让她莫名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是给她和程家送风力呢!
程翾捋着胡子。
“你三叔去好好招待了那位主事公公,听他的意思,这还只是个开始,也不知是说圣上的赏赐是开始,还是程家的好日子才开始。那公公话里话外暗示性十足,表示程家是有机会可以成为名门望族的。只要程家愿意。
你三叔给足了银子,那公公在咱们家工坊里转悠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说传宗接代该儿孙来,登高一步该女儿做……”
程紫玉蹙眉,失笑。
“他的意思,我不该去传承手艺,而更该为家族牟利?全心帮助家族登高?”
“应该是这意思。紫玉,京中可是有人相中了你?皇上这是不是在敲打程家?”
“不是敲打吧,应该是引诱。”
“紫玉,你……想入京吗?还有李……那个人那里……”
“您放心!我的主意早已定下。我是立过誓的!我会安心做我的传承人。皇上那里先只当不知道吧,至于那个人,他是有主意的,他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他。”
“那就好,丫头,皇权不好惹。你要小心点。”
“嗯。”
天上掉下来的好处叫她心慌,事后程紫玉去试探了太后,可太后对此似乎一无所知。
那便是皇帝的作为了。
她心底里,有些怕与皇帝打交道……
到金陵后的第三日,也就是太后寿辰的前一日,按着行程,今日该是去金陵栖霞寺为太后和大周祈福之日。
栖霞寺,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是大周四大名刹之一。
“紫玉,你也去,跟着哀家去!”太后早早便吩咐了下来。
程紫玉本来就要去的,她还有东西在栖霞寺里摆着。
她倒是没想到,朱常安也去了。
他口口声声表示,别说只是受伤,就是只剩一口气,他也要去拜见佛祖为大周祈福……
虽养了几日,可朱常安那毕竟是刀伤而非皮外伤,根本不合适出行。可朱常安那么坚定坚持,倒叫皇帝更刮目相看了。
亲自问过御医后,皇帝点了头。
于是,朱常安成了众人中特立独行的一道风景。他是被软轿抬上山的。当然,作戏全套,他先是要求带病爬山的,只不过是皇帝没允。
皇帝看他越发顺眼,似乎早已忘了先前想要不日将他遣回京城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