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子的表现来看,有不少人都想要对程家取而代之。”
她没有抬头,只一口气将一肚子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程家是老老实实的买卖人,程紫玉也没有什么飞高枝的梦想。程家是江南的课税重户,程家几十年如一日地拥戴皇上,奉公守法。此刻如此,将来势必也如此。程紫玉可以拿传承人的身份来发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会全力拥护吾皇。”
正如她所料,皇帝紧绷的面容松了不少。只因她反复强调的,是拥戴和拥护吾皇!而不是其他人,朝廷,或是大周……
她心下冷笑着。
前世又何尝不是这样,可前世的程家被灭了。
她不信没有皇帝的手笔。
没有皇帝的允许,那帮人万万不会猖獗至此。皇帝势必还是参与者。
朱常安反击的第一步便将算盘打到了皇帝的小金库上,无疑,朱常安就前世程家覆灭这桩事的前因后果上比她知道的多,他是有先机的!
他敢找上皇帝,并说服皇帝,十有八九,皇帝也从那里边分了一杯羹。
而今日她这一局虽使皇帝和朱常安的计划落空,但未必不会死灰复燃!他们有了这个念头,谁知哪日不会再次捣鼓起来!不行!
所以,她还要努力一下!
“这个拥护并不仅仅是在财政,更可以在其他方面。”
太后有些慌张,皇帝却呵笑着站了起来,并绕着程紫玉走了起来……
有趣,分明是他要给恩典,怎么成了她在奉忠心了?
“说下去!”
“是,程家愿意每年多缴一成的税。以银票的形式由民女亲手奉上。”
这意味着,这笔银子可以入财政,也可以入皇帝的私库。天高皇帝远,程家远在千里之外,皇帝自然不放心。而她亲自上缴,便可以让皇帝随时有拿捏她的机会。
而程紫玉这么说,是小小算了一笔的。
她之前想的不够完善,她除了要做皇商,做军商,在皇帝不变的状况下,她还可以与皇帝做买卖。如此,皇帝自然会处处给她大开方便之门,处处保她,护她。
此外,皇帝若应下,那他自然不会再与其他人去合作。他那个被朱常安忽悠着开立新市的念头也可以歇了。扶立一个新家族至少也要个十年八年,等壮大到程家这个水准至少也要一二十年吧?
皇帝没有理由舍近求远!而且他一旦应下后,想要挣的越多,便越要给程家行越多便利,给程家谋越多的买卖。
这是绝对的双赢。
“还有,民女对于军用陶有了些独到的想法。”
“怎么个独到法?”
“用于军火,武器!”
“给朕说说看!”皇帝的眼睛亮了。
“好!……”
前世霹雳弹陶壳配方和图纸是四年后出现的,此刻,她便好好来给皇帝讲上一讲!
倒不是她急着要拿来获益,而是那霹雳弹是朱常安的心病,为防朱常安拿来做文章,不如她抢先一步!
“……说完了。”
“很好!”皇帝的脸微红着,那是兴奋的。“那你要什么?程小姐给的太多,你要求的,朕未必能给。”
“不会,民女要的很简单。今日之事,民女的确是怕极了!民女只想皇上和朝廷能够保住民女小命,能够保住程家的将来,能够庇护程家满门。哪怕将来有人陷害民女,有人算计程家,有人要民女死,要程家亡时,民女与程家都能在狂风暴雨里得以保全,那便足矣!”
“只……这个?”
“是!民女只要家族还能继续繁荣昌盛,程家还能继续为吾皇,为朝廷,为大周,为国富民强做奉献,那便够了!”
“这有何难!”
皇帝哈哈笑了。
“程家处处为大周为朝廷,居功至伟,朝廷和朕自当全力信任,保护和庇佑程家的,这样的事,何需程小姐提出来!你放心,朕金口玉言,应下了!”
皇帝解下了腰间佩玉递给了程紫玉。
“这个便算是信物了!只要这玉在,朕的承诺便有效,将保你程家世代无虞。”
“民女谢主隆恩!”
心头一块巨石终于放下。
程紫玉磕头。
她这一趟,就是来给皇帝看看她能给的底气,给皇帝看看她和程家的价值!皇帝看到了将来,如此利诱,没有不动心的道理。
“朕言而有信,这个……”皇帝没好意思将“合作”两个字吐出口。“你这个要求不算是恩典,朕先前应下要给你的恩典依然有效,你想好了再给跟朕说。朕自当成全!至于你说的那个霹雳弹陶壳的图纸,朕甚感兴趣。这事便先不要张扬出去了,待你完成后,再来拿给朕过目吧!”
“是!”
“行了,下去吧!”
程紫玉退下……
太后长叹了一口。
“这孩子也太谨慎了。她担负太多,有哀家在一日,总能保得她和家族平安的,至于将来,她跟哀家求个恩典就是了。又何必那么诚惶诚恐。”
皇帝只淡淡一笑。
太后一愣,无限悲凉。
“哦,或许,她是看出哀家也保不住她!”
“母后想多了,程小姐只是未雨绸缪,她是个真正对家族负责的!”
“是啊,哀家看她,有时候老练得都不似同龄人,着实为她心疼。”
“还是那句话,可惜了。可惜是商女,可惜是女子,若不然,倒是个可用之才!”
“好了,不说她。皇儿过来。”太后挥手。“母后有话要说。”
“不如,儿子陪您走走?儿子知晓橘林里有比试,儿子带您去瞧瞧?”
“不急!母后要与你说说几个孩儿之事。”
“母后,您该不是又想老话常谈了吧?今日是好日子,咱们不谈这个。”
“皇儿,都是皇家骨血,哀家实在不忍心。孩子们长大了,冲突势必越来越多。哀家实在没法亲眼看着……”
“母后,您怎么越来越心软了。当年儿子是怎么突围而出的,当年咱们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这个位置自古以来都是白骨垒成。您比谁都清楚!”
皇帝表情渐渐严酷。
“都是我的儿子,若可以,我自然希望他们都能如平凡人一样好好活着。不过身在帝王家族,这是对祖宗基业和盛世天下最好的选择!
从始皇帝到汉武唐宗,这些历史长河中出彩的皇帝,哪个不是从杀戮中脱颖而出的?哪个不是血雨腥风里咬牙挺过来的?凤凰尚且需要涅槃重生,他们想要成为千古明君,这是必须要经过的淬炼。唯有最后留存下的,才是真正的王者!
他们若没那胆量,大可以明哲保身的。他们既然想搏,自然越赌服输!朕是对这个位置负责,朕有朕的坚持,母后以后莫要再提这事了。儿子心意已决!”
太后一叹。
这话她听过不止一次了。
皇帝很坚持,她说服不了。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说的是有道理的。她没有立场去阻止。
皇帝是对皇位负责,那她身在其位,也必须有所牺牲。
“以后,多来看看母后吧!回宫后,母后打算恢复每日的请安。”
自打五年前开始,太后便将原本每日一次的请安礼免了,改成了初一十五各一次。
她只是不愿听见后妃们那些议论,求情,不愿见她们的明争暗斗,不愿她们在她眼皮子底下将朝堂上,皇子们之间那些事影射出来。
也是从那之后,她渐渐自欺欺人地活去了一片花团锦簇里……
“好!”皇帝拉了太后的手。“只要您高兴。”
“那哀家以后陪你一起。”太后也决定了,她要看着局势,若真太过惨烈,与其求佛祖,不如她试着做点什么……
陪着太后走了一圈后,皇帝便回了住处。
他刚摊开了纸,一字尚未收笔,外边朱常安便求见。
朱常安来后,便乖乖跪在了他面前。
好一会儿,皇帝写完了一幅字,才看了儿子一眼。
“收手吧!朕不打算做了!”
“父皇,今日这事儿子有话必须解释。”
“不用解释,朕不想听!”
“那程紫玉巧舌如簧……”啪的一下,皇帝狼毫便飞了出去。
“朕不管那些!朕只知道,原本是该保密之事此刻却几乎已经被人扒了个干干净净!你觉得这事还能做下去?这会儿所有人都盯在了你找来的那帮人身上。弄不好,朕的英明就被你坏了!
朕堂堂天子,觊觎一商户,所以做起了手脚?朕丢不起那个人!你才是巧舌如簧,朕昨日当真是昏了头了,竟然信了你那的鬼话!你若是有那个本事,何至于混到这副田地!
告诉你,朕从来不在乎过程,只知道此刻后果很糟糕!朕若是你,赶紧去收拾残局!你若是再办不好,朕便连你一块收拾了!赶紧消失!”
朱常安哪里还敢多话,唯有咬牙后退。
“还有,那笔银子,朕给你一个月时间补回来!”
“是!”
皇帝气极。
这个儿子,要么是滩扶不上的烂泥,要么便是那悲催的倒霉鬼!每每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着实让人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