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四合,微风轻送,暗香浮动,深碧色的湖水泛着细细的波浪。冰轮似的满月正自靖王府壮丽的飞檐后缓缓升起,冷辉横溢。霎时,光波粼粼,仿佛撒落了满湖的星子。空灵的箫声幽幽而起,合着泠泠古筝,隔着湖面宛转渡来,听在耳内,仿似仙乐。
卫若兰坐在湖中小舟中,左手旁是苏白,对面则是慕容樾与初晴。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紫檀木做的小方桌,桌上摆了数碟精致的佐酒佳肴。卫若兰修长白皙如好女的指间正执了羊脂玉盏,将酒液倾在嘴中。
“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喝过那么多的酒,还是觉得慕容你这里的酒最好。”此人看起来斯文优雅,气度高贵,喝起酒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说话间已是饮了好几杯下肚。待看到慕容樾冷着脸并不搭理他,他便又故作委屈状望向初晴,“你看你夫君好小气,我不过喝他几杯酒,他就给我脸色看。”
初晴一笑,尚未说话,苏白却开口了:“我记得某年某个人在慕容兄这里失踪了三天三夜,最后是在酒窖里找到的。三天三夜,喝光了慕容兄窖藏的十坛金茎露、十坛松醪春、二十坛陈年梨花白、十二坛贡品百年百花酿,外加一桶西域国五十年陈酿的葡萄酒。被我找到时还抱着一个酒坛不肯撒手。”
初晴睁大了眼睛,掩住了口,几乎惊呼出声。无法想象卫若兰这么容华绝代风姿若仙的人抱着酒坛狂饮烂醉的样子,而且还喝下了那么多的酒,那些酒给他泡澡都有余了。
卫若兰莹白如玉的脸上难得的红了一红:“呃,美女当前,别揭短好不好?”随即又不忿起来,“慕容樾又怎肯吃亏,硬是拿走了我秘制的三瓶丹药才算数。”他眼中有着肉痛的表情,“那可是我花了三年时间踏遍千山万水,寻齐无数珍贵药材才炼制出来九转玉露丹。一共五瓶六十粒,他倒好,一下就拿去了一多半。”说完,报复性的又连连饮了几杯。
“从此,他就赖上了我这里,每年来总要将我窖藏的美酒挨个喝个遍不可,说是这样才能弥补他的损失。”忆及往事,慕容樾也不禁一笑。其实,他藏酒又何尝不是为了预备卫若兰来,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四年前苏白突然闯进王府问慕容樾要人,慕容樾自是莫名其妙。当时两人都还年少,一言不合下,救友心切的苏白当场便和慕容樾大打出手。这一战足足打了一天一夜,两人竟打成个平手。力竭后,两人双双躺倒在地,彼此都有相惜之意。交谈中方知卫若兰已失踪了三天三夜,有人亲眼见他进了王府后再未出来。当时慕容樾冷酷暴戾名声在外,苏白担心卫若兰遭遇不测,故此才如此冲动。叙明原由后,苏白便让慕容樾径直带他去酒窖,果真在酒窖中找到酩酊大醉的卫若兰。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卫若兰忽然击筷于盏,长声曼吟。他一举玉盏,正色道:“卫某借花献佛,再敬两位好友一杯。能与两位结为好友,卫某此生无憾。”
“叮”的一声清响,三个羊脂玉盏碰在一起。
“还有我呢,卫兄怎么将我也忘了。”初晴笑着举起酒杯,与他们凑在一处。
四人相视一笑,同时饮尽。
卫若兰又道:“萧姑娘,你是我平生仅见最有意思的女子。恕我直言,你更适合做一只自由的飞鸟,而不是金丝雀呢。”说着,也不顾慕容樾瞬间黑掉的脸,径直饮了一杯。
初晴看向卫若兰,他深澈的双眸在月下竟泛出一丝黑到极处的幽蓝,如一潭温柔的泉,教人甘愿沉沦其中,永不醒来。
初晴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却突然想起了初见苏白时,他瞻然的眸中有着淡淡的忧郁,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清朗如月,高华卓然。
她感觉有一道温暖的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她知道那一定是苏白,心中不由微微泛起涟漪,忙喝了一杯酒。因喝得太急,却呛到了,转头扶着船舷一阵咳嗽。
慕容樾转身轻拍着她的背:“不妨事么?”初晴微微摇摇头,站起身来,道:“酒不够了呢,我再去取些酒来。”说着转身便走,却不小心踩上了裙角,脚下一绊,身体便往湖中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