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一言不发匆匆往前而去。初晴摇摇头,却鬼使神差的跟随着他而去。约莫半个时辰后,少年来到一处坍塌的围墙前,又转头扫了初晴一眼,然后自洞开的门口走了进去。
初晴将马拴在门前的老槐树上,也跟了进去。
围墙内有一座屋宇,房屋很是高大,却彩漆剥落,门窗洞开,朽破不堪。门前还有两个大大的香炉,看起来像是一座庙宇,却不知为何败落下来了。庙宇内的神龛上,神像东倒西歪,泥金早已剥落不堪,露出黑黑的泥胎。四肢大都残缺,只有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冷冷的俯身着世人。一侧壁角凌乱的铺着干草,上面有着人躺过的痕迹。
“这里是你的家?”初晴迟疑着问。
那少年依旧不搭理初晴,将包子放在供桌上铺好的一块破布上,方大声喊道:“包子来啦!”
后面急促杂乱的脚步响起,一群大小不一,衣衫褴褛的孩子跑了进来。为首的孩子大约才六七岁,身量最小,却跑的最快,蹦跳着几下就到了供桌前。伸手便抓起一个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
“别急,都有。”少年安慰道。初晴站在一旁,看少年将包子一一分到孩子手中。待给完最后一个小孩,桌上已是空空如也。
最先抓到包子的孩子已经三下五除二的将手中的包子吃完了,正吮吸着手指双眼忽闪忽闪的看着空空的供桌,又看看少年,轻轻道:“哥哥,包子没有了?那你吃了没有。”
少年咕咚吞了口口水,眼睛贪婪的看着孩子们手中的包子。却舔了舔嘴唇,点头道:“哥哥吃过了,刚在街上就吃过了。”
初晴不禁一阵心酸,原来他偷包子却是为了这些孩子。她转身便往门外走去,想去给这些孩子们多买些食物回来。
那个小小的孩子却看到了初晴,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眼睛却一下子亮了。愣怔了几秒钟后,他猛的扑了过来,抱住初晴的大腿,将脏兮兮的脸埋在初晴身上,口中呜呜咽咽道:“晴姐姐,是你!你好久都不来看我们了,小尾巴想死你了。呜呜呜。”一边哭,还一边晃着脑袋,将眼泪鼻涕等一股脑儿的全奉送在初晴干干净净的袍襟上。
初晴无奈的望着八爪鱼似的抱住自己不放的小孩,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将自己从他手中解救出来,满脸疑惑的问:“你叫小尾巴?你也认识我?”嗯,应该是认识以前的萧初晴吧。
果然,小尾巴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巴巴的望着初晴:“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这是小三儿,小四儿,小菊儿,小豆儿,她们都很想你,你都不记得了么?”他的手指一一指过早已停下进食的孩子们,语气里满是失望。
看着小尾巴天真清澈却又满是委屈的眼睛,初晴不由得有些窘迫,她怎么会记得?司墨也从未和她说过有关于他们的事,也许连司墨也不知道呢。当下心里已有了计较,蹲下身子,和善的看向小狗儿,很温柔的道:“姐姐生了一场病,忘记了很多事情。小尾巴可不可和姐姐说说有关你们的事呢?”
小尾巴急忙点头,其他几个大点的孩子也纷纷围了过来,脆生生的叫着晴姐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而那个少年却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并不开口,眼中却慢慢浮上一层晶莹的泪光。
初晴终于明白。原来,当原来的萧初晴还是相府千金时,便时常乔做男子装扮外出游玩。大约年前,她经过桐城,正好看到小尾巴被几个半大的少年按在地上打,便驱散了那几个少年,并为他包扎伤口,柔声安慰他。
小尾巴很是感激,便把萧初晴带到自己的老窝,里面还有好几个流浪儿。或是失去了父母双亲,被家里亲戚赶出;或是被拐卖,不堪主人凌虐而逃出;或是家乡颗粒无收,外出逃荒而与家人失散了。总之,都是身世凄惨,无依无靠的孤儿。
初晴给他们一一买了衣服鞋袜和许多食物,还留下了银两给冷飞,也就是那个少年保管,并照顾他们。不过,那时冷飞也不过十一二岁,初晴也不敢给他们太多银两,怕给他们招来无妄之灾。
初晴也曾许诺会再来,可是,一年多过去了,初晴杳无踪迹。
小尾巴说着说着,嘴巴一扁,泪水又涌出眼眶:“晴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呢。还有,苏大哥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苏大哥?初晴疑惑的望向冷飞。
“苏白大哥。”冷飞静静的开口,眼中依旧有着受伤的表情。
“对,对不起。”初晴呐呐道,看着孩子们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怀疑,她忍不住感到深深的自责,虽然这与她并无多大的干系。可还是感到很内疚,毕竟是自己寄居在这具身体里,却忘记了她所有的事情,包括苏白,也包括这些孩子。
“真的对不起。我……”初晴感到一阵无力,比起孩子们殷切的期盼后落空的失望,自己的道歉真的显得很是苍白。
她站起身,走出门外,解下马翻身而上,说了声“我去去就来。”便策马跑开了。这段日子来,她操控马匹已很是得心应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