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带她走,慕淮南绝对不知情,毕竟他现在正在昏迷中。
可是,他醒来之后怎么办?
没有看到她,他是不是又要疯了一样的四处乱找,开着车不停的奔波着,会不会再出像这样的事,或者是发生其他的事都是未知数。
但是她知道,慕淮南那个男人一定会不留余地的找她。
所以她不走,不会走也不想走。
盛斯顾抓住她手臂的力道不由自主而无意识的加大,健硕的胸膛微微的有些起伏着,他怒意彰显得越来越明显,脸色紧绷得厉害,突然是道,“刚才我跟慕宗铭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她自然是全部都听到的,这无需多问。
只是盛斯顾会突然这么问她,显然不是想问她真的听到了多少,而是她听完了之后,心里想着的是什么。
盛夏抿了抿泛白的唇,喉咙有些发哽,她不知道究竟该有多强大的心绪,才能慢慢理清那些事情,而现在她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他们对话的内容饱含了什么,过了须臾道,“我会当做没听见的。”
“你这只是自欺欺人。”盛斯顾毫不留情的拆穿她,悦耳的嗓音带了薄薄的怒意,“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不让你跟慕淮南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从刚才我跟慕宗铭的话里,以你脑子稍微想想,应该不难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毕竟是做新闻出身的,敏锐跟洞悉感也是拥有的,很多事情稍加联想,就不难联系起来。
盛夏喉咙发紧,半响说不出来一句话,有些洞悉的确是在隐隐的即将要窜出她的脑海,只是那样的事情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更不愿意去接受那样的事。
她有些无意识的选择关闭了脑海里的思绪,令自己什么都别去思考,什么都不要去探寻。
盛斯顾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对慕淮南来气。
怎么都觉得是慕淮南的原因,才导致她如今都开始选择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胸腔里的怒意彷如野火燃烧着,轻狂而妖冶的男人瞬间脸色就骇然到了极致,他倏然松开她的手臂一脚踢开了病房的门,阴鸷无比的恼怒着,“我现在就让他一睡不醒永远的躺在病床上,正好也让他代替慕家的男人偿还慕家所亏欠的,看看你是不是还不能清醒!”
察觉到他想要对昏迷中的慕淮南动手,盛夏心底重重一跳,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什么都顾虑不上的即刻冲过去抓住盛斯顾的手臂,“哥——”
盛斯顾身形一顿。
“你不要动他。”盛夏浑身都紧张着,急切而慌张,恳求的眼,对望上他投射过来怒意充填的眼神,“他现在已经在昏迷了。”
盛斯顾没好气的冷哼,“他昏迷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你这是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总比看着你为他走火入魔的样子要好,慕淮南到底喂了你喝了什么毒,你要为他做到这个份上。”盛斯顾冰冰凉凉的道,“如果现在不解决他,将来他迟早还是要害你。”
盛夏抿紧了唇,竭力的维持着镇定,“不论你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什么,我不准你动他,倘若你想动他,就先动我吧。”
“盛夏,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听。”她态度越是强硬,就越是让他恨不得立刻就解决掉了慕淮南,“我现在就让他永远沉睡不醒!”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你——”
“哥你也爱过人的吧,你心里也一定有一个人不是么。”倔强着,她说,“慕淮南不仅是西西的爹地,他也是我丈夫,你难道忍心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动他什么都不做吗?”
“可慕淮南是慕家的男人,慕家跟我们有势不两立的仇恨。”禁不住的,盛斯顾面色阴沉,一字一顿,“你知道你为什么生下来就被扔到唐家?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家如今会这么破碎的原因?你知道你为什么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因为什么?”
冷哼着,他阴鸷冷沉,“因为他已经死了,是被慕家的男人害的。”
盛夏身体重重一震,毫无防备的前提下,就像有一道狂扑而来的汹涌潮水砸过她的心尖,悸动的僵硬瞬时从她心底蔓延,朝着她的四肢百骸流窜而去,黑白分明的眼珠剧烈的扩散开开,她面容顿时都僵硬住了。
尽管方才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点什么,可当他亲口将事实直白的揭露出来,猝不及防的感觉还是令她僵得半响无法动弹。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让你跟在他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了。”盛斯顾看出她不到黄河心不死,面容紧绷而冷肃,“盛夏,什么事我都可以迁就你,唯独这件,不行。”
盛夏僵得脸色都白了,喉咙就像被什么咔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个音节,心跳凝滞了似的,毫无防备的事实冲击得她大脑破碎凌散,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敲了一记,令她手足都开始无措起来。
甚至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整理好自己,仿佛坚固的墙壁被一道洪水冲破,他的每一个字眼都将她冲击得大脑凌碎。
盛斯顾豁然挪开了她的手,转身径直地朝着躺在病床上的慕淮南大步而去,他是真的下了杀意的想要让昏迷中的慕淮南沉睡不醒,毕竟有慕淮南的存在,盛夏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慕淮南不能留。
之前他都没想过这种事情,可这一天盛夏的表现,让他深刻的意识到,慕淮南活着就是对盛夏的折磨。
何况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事实。
她这样下去无非是折磨到她自己而已,慕淮南这个男人若是真为她着想一点,早就应该放弃她,而不是利用手段再一次的让盛夏回到他身边跟他复婚。
这男人的狡猾程度,也是绝非一般人能媲比的。
可是盛斯顾刚走到病床边,他再一次的被盛夏拉扯住了,“哥,求你了,不要动他。”
身后,是她带了些暗哑的声音灌来。
盛斯顾身形停顿了下来,冷冷回头,“盛夏,松手。”
盛夏摇头,胸口上的呼吸都有些不流畅着,她染上了水雾的眸子牢牢的注视着他,没有血色的唇微微的张合,声音几近失在喉咙里,哽咽的恳求着,“你别动他,求你……”
“你还执迷不悟什么,我刚才说什么难道还不够清楚么?慕家的男人害得我们亲生父亲去世了,所以这么多年你被盛清妩仍在唐家,所以这么多年你才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他厉声道,“知道了吗,如今你跟我是这个样子,基本都是拜慕家所赐!”
盛夏面部的表情都僵了,唯有抓住他衣角的手依然还是紧紧的揪着没有松开,慢慢的低垂下脑袋,她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的难受,“可是……”
喉咙难受着,声音都是暗哑,她胸口的呼吸剧烈却又几近凝滞的起伏着,低低的声线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爱他。”
“盛夏你真的是疯了!”
盛斯顾几乎是彻底的被她这样的态度给激怒了,眼神都盛满了怒火,连再顾虑她的意思都没有,他已经是气得恨不得将慕淮南碎尸万段才好,所以根本不再顾及她的阻拦,他冷冷而愤怒的挥开了她的手,大步地朝着病床上的慕淮南疾步而去。
“哥!”盛夏眼瞳剧烈的收缩,不知道是怎么就一下子冲到了他的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
她水雾朦胧的双眼跟哀求的语气并不能撼动他分毫,他强忍着毁天灭地似的磅礴怒气,可是怎么忍也始终忍不了他现在想将人挫骨扬灰的冷冽气势,冷冷吐字道,“你让开。”
盛夏固执的摇头,泪眼朦胧,呼吸几乎凝滞,“求你了,哥……”
“盛夏——”
“求你别伤害他。”慢慢的收回拦住他的双手,咬了下唇,她双膝渐渐弯了下去,“哥,我真的求你了。”
“求”这个字她现在说了多少次,盛斯顾没有去数。
在他逐渐诧异的视线里,只见她双膝弯了下去,然后,跪在了地上。
她就那么无力而无助的为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跪在了他的面前。
还是第一次,盛斯顾见到她居然可以为了那个男人不惜做到这个份上,霎时间狂涌而起的骇然滔天怒意侵蚀了他的每一个细胞,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恼怒而出的声线甚至都是极度的咆哮如野兽般的愤怒,“盛夏——”
“哥……”睫毛半垂着,她低眸望着地面,他铮亮的皮鞋就在她眼皮下方的视线里,她说,“除了求你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所以我只能求你,真的,不要动他……哥我求你了不要杀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势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倏然攥紧的双手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压抑着,咆哮着,愤怒着,脸色全然都不对劲了,他恼怒嘶吼着,“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下跪?慕淮南那个男人值得你为他下跪?”
他已经是气得整个人都要疯了,倘若不是她拦着他一定现在就去把慕淮南杀了才能解恨。
但面对她此情此景,他身体硬生生的僵着无法动弹,居高临下的俯瞰她,双眼低下是跳跃着怒火之意,“起来。”
盛斯顾森冷阴沉的道,“我说得很清楚,慕家跟我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现在却要为慕家的男人给我下跪?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先给我起来再说。”
盛夏没有起来,顽固着一动不动,低垂着睫毛,从他的视线看去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盛夏——”盛斯顾终于忍不住的一把攥起她的手臂,“我再最后说一次,慕家是让你跟我变成如今这副地步的罪魁祸首,你没有见过你的亲生父亲,从小被盛清妩抛弃仍在唐家,都跟慕家脱离不了干系!”
“可是我也知道,”喉咙哽咽得厉害,被攥起手臂的同时她抬头看向他,双眼满是雾霭般的水汽朦胧,嘶哑着,她说,“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会像他一样的爱着我,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他还要爱我。”
盛斯顾弯下去的腰身一僵,错愕的眼凝视她。
眼泪从她眼眶里潸然而下,一颗一颗啪嗒啪嗒的砸到地面上蕴化开,她红了眼眶,身体瑟瑟发抖着,尽管艰难,却还是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嘶吼着道,“除了慕淮南,我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他还要爱我了,哥,我也不会再像爱着他一样的爱着一个人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让我像爱着他一样的男人出现了,我求你……求你别杀他!哥……我求你了!”
如被洪水冲破了决堤,她的声音溢满了绝望的崩溃。
每一字眼都不留缝隙的灌入他的耳里,盛斯顾僵住的身体半响都无法动弹,那一刻他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错愕,就好像从来没有预料到过有一天她会为了那个男人做到这个份上,甚至是不曾想过……她爱慕淮南,已经深入骨髓到了如此地步。
胸口上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了一下,盛斯顾凝滞的眼凝了她半天的时间,看着她的眼泪如决了堤似的一颗一颗流落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到地面上仿佛还能听见声响。
分不清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滋味,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多么好受。
盛斯顾慢慢就放开了她的手,渐渐站直了身,挺拔的身躯定在她的跟前,他如同帝王般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盛夏。”
过了很久,凝视着她一颗一颗汹涌而下的泪水,盛斯顾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似乎渐渐归回平静,慢慢而复杂的看着她,问,“这是我最后一次说明,留在慕淮南的身边,或者跟我走,你选。”
盛夏凝住,缓缓而凝固的抬头看他,唇瓣蠕动了下,呼吸难受至极,“一定……要选吗?”
“对。”他眼底渐渐没了情愫,“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在知道他们已经跟慕家有仇恨的前提下,他可以忍住不动慕淮南。
但是,走还是留,现在由她选。
这是他退步后也是他最后的底线,是他给她唯一一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他,就意味她必须放弃慕淮南,选择慕淮南,就意味着……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大抵也止于于此。
毕竟,失亲之痛,令他无法袖手旁观的看着她跟慕淮南在一起,他也的确是见不得她跟慕家的男人在一起,倘若选择跟他走,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倘若选择留下来,那么只好是断了他们之间兄妹的情谊。
这是他最后的退步,是他不能跟慕淮南那些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他给她选择机会的最后一次退步。
盛夏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心尖上宛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身体里的灵魂都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她呆呆的,朦胧的泪珠挂在她红了的眼眶边,像个木偶一样的仰头凝视他,茫然之色,从她眼底蔓延。
那一刻是真的失去灵魂了一般。
他决断的语言,令她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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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南是在第二天清醒过来的。
当他朦朦胧胧终于努力的睁开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从窗外投射进来白得刺眼的光线,一时间还没能适应过来,他眯了眯眼睛,用手下意识的挡住了刺眼光亮。
“爹地!”耳边,是西西兴高采烈叫唤着他的声音,“你醒啦!”
慕淮南即便没有去看,也知道身侧的床头边趴着一个小女孩儿,毕竟她的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得深刻入骨髓里。
渐渐的打开了一侧眼皮,果然在逆光的方向,西西笑眯眯的趴在他的床头上,粉嫩的唇角勾着笑意,然后她的后面好像站着冷澈的小身板,还有莫云柯,阿木跟西蒙几人。
他们几人是什么表情慕淮南没有去注意,因为很快一股极度的不对劲就灌了过来,隐隐约约好像在他昏迷中时有女人的哭泣声在他的耳边流淌不绝,那个声音里透出了无比崩溃的哀求。
女人的哭泣……
逐渐昏迷过去之前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来,一幕幕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的画面跟声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慕淮南呼吸一滞,目光徒然一凛的起身掀开被单,“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