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枚吗?”秦韶反手握住箭的杆子,一用力,趁着叶倾城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自己将箭给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就喷涌而出。秦韶自己也浑身一僵,人闷哼了一声。
叶倾城的脸都白了“你疯了!”
她忙扯出了帕子按在秦韶的伤口上,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不要命了吗?”
“若是真的在内脏上,横竖也是一个死。”秦韶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痛,沉声说道。
“真是被你打败了。”叶倾城知道秦韶说的也对,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真没见过对自己也这么狠的人。
秦韶趁着叶倾城按住他后腰伤口的时候,反手又将插在他肩膀上的两枚箭也拔了出来,叶倾城顿时相当的无语。一个血窟窿,她都已经堵不上了,现在又多了两个
就在叶倾城抬手想去捂住那两个血洞的时候,秦韶抬手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穴道。
叶倾城惊奇的发现,血流的速度果然慢了许多。
秦韶一咬牙,站了起来“走吧。”他对叶倾城说道。
“难道你就这样?”叶倾城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韶,他的衣衫被她撕开,后背上还在汩汩的冒着血。他竟然好像丝毫都不在意一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秦韶忍着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是有点失血过多了,这伤是第一批箭射来的时候受的,那时候他来不及打落所有的箭矢,唯有用身体去替叶倾城挡一下。他带着伤运功,会加快血液的流动速度,后来又跑了那么久,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他抬手扶在了一边的大树上,借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他闭目喘息了一下,随后感觉到一个力量将他的手托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叶倾城扶住了他的手臂。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叶倾城说到。“我扶你上马,你这个样子怕是也走不了路了。”
“我”秦韶唇动了一下,随后还是点了点头,的确,他这个样子不适宜赶路。
他任由叶倾城搀扶着重新爬回了马背上,他本以为叶倾城会上寻血,哪里知道叶倾城将寻血牵了过来,将寻血的缰绳扣在了他的马鞍上,随后提住他的马缰,翻身坐在了他的身前
“公主您这是”秦韶惊愕的发现叶倾城散下了她束发的长发带,环绕过他的腰际,随后在她的身前紧紧的扎了一个结,将自己与她捆在了一起。
“你站都没什么力气了,这山路又颠簸,我怕你不小心摔下马去。”叶倾城的声音传来“你要是觉得要掉下去了,就抱住我。”
秦韶默然,只是看着叶倾城的头顶。
叶倾城不再说什么,而是策马小跑了起来。
“其实臣没有那么娇弱。”秦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这样与叶倾城紧紧的贴在一起,他真的很不习惯。
前世他受过更重的伤,为了那个她他还不是一样咬牙坚持下来了,并且拖着一身的伤病回到她的身边。
秦韶的心头微微的发寒,思绪也飘的有点远。
“如果不是带着我,你或许刚才早就跑了。”叶倾城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我知道,我刚才变成你的拖累了。”
“并没有。”秦韶猛然被叶倾城拉回,定了定神,淡然的回道“公主也用弓箭替臣解围了。”
“你不用安慰我。”叶倾城说到“我不是瞎子,看的到,若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是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秦韶,我好像又欠了你的。”
秦韶抿唇。
叶倾城说的不错,如果刚才不是为了她的话,他也没必要去以身挡箭,虽然他已经避开了要害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受伤还是为了救她。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想的,只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觉得不能让她受半点损伤。
“公主不必多想。”秦韶自己也懒得多想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按照道理,如果叶倾城被箭射中受伤,亦或者直接被射死,与他都没有什么大关系,即便是平江王府的人追究起来,他也能将事情完全推脱掉,顶多就是担一个保护不周的名声罢了。叶倾城死了,他也就彻底自由了,但是那瞬间,他脑子里想的就是不能让她受伤了。“公主是跟着臣出来的,所以臣也要将公主完好的带回去。”秦韶缓缓地说道,一定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脑子一热。
叶倾城的心底微微的一动,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重诺守信,秦韶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人。
在现代,她执行任务多半都是一个人行动,成败都在她个人,之后他出现了,成为了她的搭档,对她照顾备至,让她渐渐的产生了巨大的依赖感,可是就是这种依赖感却成为了杀死她的武器。
她应该信赖秦韶吗?
”你不要对我太好。”叶倾城缓缓地说道。
“什么?”秦韶有点眩晕,没听清楚叶倾城的话。
“没什么。”叶倾城苦笑了一下,收敛回自己的心神,继续策马朝前。
她看了看四周。皱起了眉头“秦韶,你认得这里吗?”她停下马来,疑惑的问道。
秦韶有点迷迷糊糊的抬起眼眸来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我们走错路了。”
叶倾城也发觉他们走错路了,虽然是一路朝下跑的,应该是下山的路,可是怎么又不知不觉的拐到了另外一个山坡上来了,前面竟然没有路了是一处山壁,山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很浅,站在这边,一眼都能看到底。
感觉到身子被人撞了一下,秦韶的分量压了下来。叶倾城就是一惊,她用力抵住了秦韶的身体,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凉意。
“休息一下吧。”秦韶勉力说到。“不要在乱跑了,免得越跑越深。”
“好。”叶倾城点了点头,她松开了带子,自己下马,她才下马,山间就飘来了一阵乌云,春雷滚滚而至。
“要下雨了。”山林之中春季的雨是说下就下,一点征兆都没有,叶倾城一惊,秦韶这样子的伤口一泡水不发炎才怪。她忙扶着秦韶下马,随后搀扶着他走入了山洞之中,再然后将马牵到了洞口。
还好,这山洞虽然浅,但是供他们避雨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叶倾城说到。看来那几箭都没射中秦韶的要害部位,不然的话,现在他已经支撑不住了。叶倾城粗略的给秦韶把了一下脉,解下马鞍给他垫在后背,让他不至于靠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
随后她翻看了一下随身带着的东西,有水囊,还有一个毯子,火折子什么都有。她将水囊递给秦韶,让他多喝一些水,失血多的人需要补充水分。
叶倾城将马背上的背囊都拎了进来,在里面翻出了一件秦韶的外衣,应该是他平时就放在背囊里面备用的。
“我刚才看到路边有止血草,还有一些其他的草药。”叶倾城对秦韶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她拿起了秦韶的佩剑,转身冲了出去。
“公主认得草药?”秦韶皱眉,他话还没落,叶倾城已经跑出了山洞,外面乌云黑沉沉的压了下来,沉闷的雷声不住的从头上滚过,不过这雨却是迟迟的没下下来。
秦韶在山洞里面等了好久,久到他有点坐立不安的时候,才看到叶倾城从外面跑了回来。
他惊诧的看到叶倾城的裙摆已经全数倍她撕开,撕成布条,捆了两大扎干树枝回来,树枝扎的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被叶倾城背在背上,比她的人都高。
“幸亏雨还没下下来。”叶倾城箭秦韶虽然脸色不好,但是人还清醒着,于是对他说道“不然咱们就惨了,连烤兔子的柴火都没有。就是可怜了你那把剑了,被我砍的有点卷刃,等回去,我送你一把好剑当赔礼。”
“剑无所。”秦韶说到,他心底的疑虑更重,看那树枝码的如此的整齐,不像是一个初入山林的人能弄的起来的,叶倾城到底还会些什么?
与她相处的越久,秦韶就越感觉到叶倾城好像迷一样,总是有不断新鲜的东西等到他去发掘。
“我在东边发现了一个小河,水应该是干净的,我装了水回来,你先喝点。”叶倾城将悬在她腰间的两个大水囊给取下来,一个放在了秦韶的手里,一个则放在了他的身边。
“我给你稍稍的清理一下伤口。“她又从木柴堆上面拿下来一把草药,绿油油的一片,有的还带着花。
秦韶皱眉“这是”
“草药啊。”叶倾城笑道“别小看它们,功效很好的,这些都是野生的,效力比人工种植的更好。你算是运气好的。恰巧我还记得这些东西长什么样子。”
小时候在乡间会跟着爷爷去采草药,所以常见的一些草药她还是烂熟于胸的。
叶倾城让秦韶稍稍的朝前靠,拿出了一个赶紧的布,这布在溪水里洗过了,蘸了清水,将秦韶后背伤口附近的血迹都擦拭干净,现在血虽然还在渗着,但是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哗哗朝外冒的地步了。
叶倾城将草药放在嘴里嚼着,秦韶吃惊的看着她的动作,眸光微微的闪动。
叶倾城将嚼烂的草药一点点的吐出来,随后将草药贴在了他的伤口上,痛!草药的药汁碰触到他的皮肉,让秦韶不由得深深蹙起了眉头,就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忍着点,是有点痛。”叶倾城说到“这些草药有消炎杀菌的作用,就是有点刺激伤口。”随后她将从自己的背囊里面翻出来的那件披风给撕开,撕成布条,替秦韶将伤口包扎起来。
秦韶一动不动。任由叶倾城的手从他的肋下环过,他们靠的很近,近到他只要稍稍的低头就能碰触到叶倾城的脸颊,从她山上传来一阵阵属于她独有的气息,带着一点点微甜的香气,让秦韶有点恍惚。
等她替秦韶包扎好伤口之后,那了那个小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我去处理一下这个兔子,若是一会下雨,我怕我们要在这里困好久,不如吃点东西有点力气在看。”
“嗯。”秦韶点了点头。“这些本应是臣来做的。”
“嘿嘿,你好好休息吧。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一下,不然我会内疚的。”叶倾城笑道“谁叫我是女汉子呢。”
女汉子,这词有时没听过的。秦韶瞥见了放在一边的树枝,不由会心的一笑,倒是十分的贴切,怕是也只有汉子才能将那些充作柴火用的树枝码的那么整齐。
他是有点累了,所以也不阻止叶倾城,她说的也对。这乌云压顶,雷声滚滚,却迟迟不下雨,只怕就不是雷阵雨那么简单,就怕一下起来没完没了的,先吃点东西再做计较也不迟。
等叶倾城再度回来的时候,秦韶微微的侧着头靠在山壁上,他的身子稍稍的朝后倾斜,因为腰间垫了一个马鞍的缘故。他那常年握住刀剑的手自然的放置在他的身前,手指修长而秀气,看起来无害至极,完全不见刚才杀人时候的凶悍与霸道。他的双眸是闭着的,脸庞清瘦,原本带着几分冷艳的面容如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萧瑟之意,脸上也暗淡无光,唇色发白,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的眉头有点稍稍的蹙在一起,好像拧了一个结。
说来也巧了,叶倾城跑回来之后,外面哗的一下打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闪电,苍白的光瞬间映亮了石洞,就在这个时候,秦韶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电光之中,少女纤细的身影好像冒着耀眼的白光,有点不太真实,恍惚间就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叶倾城一样,让他骤然身子一僵,手下意识的去寻自己的佩刀,身畔却除了冰冷的石头,什么都没有。
“秦韶你怎么了?”叶倾城诧异的看着脸色更加苍白的秦韶,他刚才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股难言的悲切与恨意,还有一种死灰一样的沉寂,那眼神真的叫叶倾城的心底一颤,就好像他整个人都在瞬间被一种无边的孤寂给笼罩住了一样,那种寥落,那种悲哀,都叫叶倾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只是觉得秦韶那种眼神好像一个濒临溺水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叫人发寒的绝望。
他看了她好久,才默默的在心底低叹了一声,他又认错人了。
“公主回来了。”秦韶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曼声说到。
“嗯。我给兔子拨了皮,一会生火给你烤兔子肉吃。”叶倾城努力的忽略掉刚才秦韶的眼神,现在的他已经归于了平静,可是整个人看起来脆弱的好像一个一碰就能碎掉的瓷娃娃一样。
“公主会的真多。”秦韶意有所指的说到。
连给兔子扒皮都敢!
这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能做的到的吗?
“是啊。我会的很多。”叶倾城也懒得在去掩饰了,掩饰个屁啊!兔子皮都拔了,内脏都掏出来洗干净了,怎么掩饰?那不成现在叫她跳起来将兔子肉扔到秦韶的身上,然后假装害怕的大呼小叫“哎呀,吓死我了!”傻不傻啊谁信啊叶倾城用火折子熟练的将火给升起来,既然不需要掩饰什么了,她的动作就更加的麻利起来。
她用那个被她砍的卷刃了得长剑将兔子肉分割开来,然后用树枝穿好,放在火上慢慢的烤。
“你本来是准备带我的在外面吃野味的吧。”叶倾城拿起了从背囊里面翻出来的盐和其他的调料笑问道。
“是。”秦韶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不过倒是反过来了。”
“都一样。目的达到就好了。”叶倾城毫不在意的说到“你休息一下吧。闭上眼睛养养神也好,等烤好了。我再叫你。”
“嗯。”秦韶点了点头,依然靠在了石壁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没有全部闭死,而是留了一条缝,偷偷的看着叶倾城。
他刚才那一瞬间又错将这个叶倾城当初原来的叶倾城了。只是现在看下来,她们两个除了长相和名字以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秦韶在心底叹息,如果他从没遇到过那个叶倾城该有多好。
只是他看了不久,就发现叶倾城也在看着他出神,开始他还一骇,以为自己偷看她被她发现了,差点就闭死眼睛,但是又怕动作被她察觉,只能硬撑着。不过再过了一会,他就发觉了叶倾城只是单纯的“看着”他在出神而已她是看在这边,不过那目光却是涣散的,没有焦距。
她发了好一会呆,目光才逐渐的汇聚到他的脸上。等到他的视线碰触到她的目光的时候,秦韶下意识的想躲避开。
“你没睡着啊?”叶倾城察觉到秦韶似乎留了一条眼缝
“嗯。”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大方的睁开眼,秦韶应了一下。
“也对,你伤成那个样子自是难以入眠。”叶倾城微微的一翘唇,只是唇畔的笑意略带苦涩。
“公主刚才是在想什么人吗?”秦韶迟疑一下问道。刚才她的眼神可不就是好像透过自己在看着谁,秦韶有过那样的经历,自是能明白那眼神的含义如他一样,刚才叶倾城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不安与孤寂,还有一种淡淡的悲伤,不浓,却深入了秦韶的心底,徘徊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她在想着谁?
叶倾城惊诧于秦韶的敏锐,不愧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看人的目光就是毒辣,居然能看出她刚才是在想着什么人
叶倾城再度仔细的看了看秦韶,他的面容被火光映得明暗有致,染上了一层带着暖意的金色,似乎冲淡了之前的苍白。他的眉骨有点凸出,长眉入鬓,睫毛长而翘,显得眼窝有点深,偏秀美俊秀一点,所以带着一点点的阴柔之意,但是他又骨相端正,目光清越,所以将那一丝的阴柔又带的英气了一些,这样的相貌真的是极好的,那稍稍有点上翘的眼尾又给他增添了几分艳异域魅惑。这样长相艳丽又不失英气的男人真是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厌。
看着秦韶,叶倾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因为她好像连那个人的长相是什么样子的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他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面已经越来越模糊了,模糊到即便是是刚才她努力的去想,也只记得他的身影与最后对着她的枪口。
“我是想了一个人,可是我居然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叶倾城闷声说到。明明之前她是很在乎他的。
“既然想不起来他的样子,那就证明他对公主已经不再重要了。”秦韶缓缓地说道。
叶倾城闻言一怔,随后对着秦韶展颜一笑,笑容之中已经带着释然之意“你说的对,既然已经想不起来他的样子,就证明我应该快要将他忘记了吧。否则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啊。”
“是。”秦韶点了点头,略有点沉闷。
他是不是也该忘记前世的叶倾城呢?他的目光逡巡在叶倾城的脸上,似乎想从她的身上再找到一些前世叶倾城的影子,但是可惜的很,现在的叶倾城与那个叶倾城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即便她们的眼眉一模一样,但是因为她们眸光的南辕北辙,而让相貌上似乎也产生了差别。
秦韶知道自己只有在刚才那样猛然从噩梦之中惊醒,才会错将现在的叶倾城当成过去的叶倾城。
叶倾城不经意的抬了一下手里的树枝,一滴从兔子肉上滑落的油滴在了她的手上,烫了她一下“嘶。”她忙缩了一下手,差点将整个兔子肉都扔出去。
“被烫了吗?”秦韶却是差点站起来,牵扯到了后背上的伤,痛的他也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别乱动。”叶倾城忙撇下兔子肉跑了过来,探头看了看他背后的伤口,好在没挣开,没有血渗出来。
“让臣看看公主的手。”秦韶拉住了叶倾城的手,白皙的手背上赫然被烫出了一个红红的水泡出来。
秦韶皱眉。“烫出泡了,不要将这泡弄破。等回去找个大夫瞧瞧。留下疤就不好了。”
“没事,不就是一个疤吗?”叶倾城满不在乎的说道。
她一抬眸,却发现秦韶的脸近在咫尺,刚才两个人都没在意,现在四目相对,气息流转,两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