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平停下脚步,心中不免隐隐有一丝难受,已经遇上无数次这种情况,他已经耐受,但是却从未麻木。
大家跟着他也停下来,送他们出来的蒙医生又解释。
这是病人的妻子,病人靠ECMO已经维持二十天,能救活的希望十分渺茫,渺茫得像大海中的一滴墨水。
为了是否继续下去,家属意见不统一,不管男方还是女方的亲戚都劝她放弃,再耗下去没有意义,只是浪费钱。
现在在ICU,包括ECMO的费用,每天是几万块,很多医保报销不了,需要自费,这些钱好多都是借的。
其他亲戚都建议放弃,停掉ECMO,但是她一个人坚持,不要放弃,她几次跟医生下跪,求医生再坚持下去。
听说两口子一直不和,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女的总是嫌弃男的挣钱少,日子过得太憋屈。
透过半开的门,杨平远远地看着泪眼婆娑的病人妻子,或许,现在她明白了什么,懂得了珍惜,希望能够挽回什么。
可是——
不管爱与不爱,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这不是杨平的专科范围,他也无能为力。
“能——再坚持下去不?”
杨平问蒙医生。
“看他家属的意愿吧,要是放弃,只能拔管脱机,要是坚持,我们尽人事吧,几乎没希望。”
“求求你,再争取一下好吗?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我们尽力吧,不过希望渺茫,你要有心里准备。”
病人妻子看着离去的医生,抑制不住,呜呜地哭起来,现在没有任何人安慰她,因为平时那个安慰她、包容她的人正躺在病床上,靠机器维持生命。
——
夏院长和韩主任亲自抬着“外科研究所”的铜牌,和一些工人,一起将它悬挂到原来“综合骨科”的位置。
靠左一点,再右一点,往上,对,多了,再往下一丢丢。
满头大汗的工人,在夏院长的指挥下,终于将铜牌挂得满意。
“时间定好没?”夏院长竖着食指,在测量铜牌位置是否挂正。
韩主任也身体靠后,端看铜牌:“我准备找个吉时,小杨说就周一八点。”
“八点就八点,平时交班的时间,多好。”夏院长同意。
“我想请几个人来助兴,小杨说不用,简单处理,不用搞太复杂,但是协和的梁教授会来,301 的秦教授就在这,苏教授说一定会来,就这么几个人吧?”韩主任点了点人数。
“嗯,也不能太简单,仪式感还是要有,老韩,你看这么着,这里弄一个台阶,揭牌的时候,我陪在他左边,你在右边,我们一起陪他上台揭牌,这台阶的级数吗?我想想。”夏院长指指点点,规划各自到时候站的位置,还模拟走几步。
“这些你定,搞排场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不懂。”韩主任哪在乎这些细节。
夏院长脸一拉:“这可不是虚的,是仪式,懂不?要有仪式感,我在人民大会堂领奖的时候,还有礼仪小姐给我带路,上台怎么走,怎么站,拍照摆什么姿势,都有讲究的,哪能随便呢。”
“小杨呢,刚刚还在这,怎么没看到人呢?”夏院长环视四周。
韩主任往里面的大厅一望,他们好像有个小课吧,李泽会教授讲课,杨平邀请他给科里医生讲课,好多年轻人都去了呢。
——
趁李教授在三博这段时间,杨平请他给大家讲课,以后这里的工作,迟早要面对各种心脏的问题,而且那些普通的骨折,不会再出现在这里,除非很特殊的原因。
李教授对心脏的研究已经顶峰造极,他是世界顶尖的心脏外科专家,经常被邀请到世界各地讲课、做手术。
“如果要了解心脏,我首先要了解它的结构和工作原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从容面对这颗鲜活的跳动的心脏。”
“他就像汽车引擎盖下的发动机,这个发动机分为四个腔室,这四个腔室就像一栋小房子,有两层,每层两个房间,一共有四个房间。”
“两个心房是回收血液,两个心室是泵出血液,泵出与回收,形成一个闭环,它每分钟搏动60-100次,泵出大约5升的血液,相当于,每小时搏动3600次,每天搏动86400次,每年搏动超过3100万次,80年搏动25亿次,每天心脏向肺部和身体输送血液约6000升,大家看看,我们人体的心脏多么强悍,如果是汽车的发动机,按照这种强度的工作,早就报废了---”
李教授站在讲台上,轻松自如,对年轻医生,他要从最基础的知识讲起。
台下的听众被李教授有趣浅显的讲解吸引,不时发出笑声。
示教室已经挤满了人,杨平偷偷地进来,在第一排预留的位置坐下。
李教授看到杨平,暂停讲课,微笑示意,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