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尽量显得客观,而不是带有某种鼓动情绪。
在日本,财团是国家的支柱,财团势力几乎是日本社会金字塔顶端。
像藤原家族,藤原正男这一代,即使主系成员,也已经几百人,分散在各行各业,议员、教授、医生、律师等等,几乎都是行业的精英。
这样,整个家族根深叶茂,成为日本一股很强的势力。
即使身为医生的藤原正男,也无法掌握叔叔的治疗决定权。
家族株式会社的顾问团,那些长老们,才是最有权势的,受他们委托的伊藤,比藤原正男更有发言权,连藤原的老师池田,也略有逊色。
“我看过你给我的视频,我相信你的判断,如果能够促成这次跨国会诊手术,并且成功,我们才能以此为依据,向治疗组施压,邀请杨平博士主刀社长的手术,高桥,如果这份邀请函上,我签下自己的名字,意味着要面对整个东大医院的传统势力,不是某一个人。”藤原正男严肃地说。
高桥明白,东大医院,日本顶尖的医院,自然会滋生傲慢。
现在要邀请一个中国的年轻医生来这里手术,会遭到从行政到临床,很多人的反对。
“这件事暂时不要跟佐佐木与三井说。”藤原交代高桥。
藤原知道,这两个人一定会极力劝阻,藤原不想节外生枝。
三井辅佑东京大学毕业后,不仅跟随藤原正男研习脊柱外科手术,还跟随日本几位神经外科大师学习颅脑手术,他更是在美国的梅奥、霍普金斯等医院轮转学习。
年纪轻轻的三井,三十多岁,便是东大神经外科的未来之星。
正聊着,藤原接到了老师池田的电话。
放下电话,他快速地在会诊邀请函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先斩后奏。
“高桥,你将这份邀请函交给医务部,让他们立即发出,最好你在场,看着他们发出去。”藤原将邀请函交给高桥。
“明白!”高桥立刻起立。
池田教授,藤原正男的老师,东大医院骨科顾问教授,虽然他已经退居二线,但是对一些重要人物的治疗,具有更强的话语权,他们是医疗上的资深参谋。
藤原正男整理衣装,走到行政区的池田办公室。
“正男!听说你们要邀请一个中国医生来主刀手术,而且还很年轻?”池田的语气非常严肃。
看来消息传播得很快。
藤原正男不可回避,虽然池田无权干涉,但是作为自己的老师,以他的资历,要干涉也不是难事。
“是的,先生,因为病人的家属非常明确,要么转运回中国,要么请这位中国医生主刀手术,我别无选择,这个病人不能转运,而且,这个病人与社长的病情极为相似,据我所知,这位中国医生对此类疾病,拥有丰富的手术经验,极高的成功率,如果---”
“够了!你是否想过,你的行为会招惹整个医院的不满。”池田很不耐烦。
藤原正男停顿片刻,意味深长地说:“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交流,因为邀请的是年轻的中国医生,所以才会引起轰动,老师经常教导我们万事皆以诚为心法,我以诚伺事,并不惧怕非议,我们已经太僵化,这样下去,会很快落后。”
“你这是一种堕落!”池田拍了一掌桌子。
藤原立刻起身,立正,鞠躬。
“先生!”
“能者为师,这也是你经常教导我的话,我看过这位医生的论文,看过他的手术视频,此类病例,他的手术能力和经验在我们之上,既然这位中国病人跟社长病情类似,他的家属又极力邀请这位医生,我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促成此事?无论成功与失败,都对我们有益处。”藤原申辩。
“这已经超出医术之外,这关乎我们医院的声誉与尊严,声誉与尊严,需要用生命去维护的,你却如此轻易去损害,而且,你所谓的论文,视频,并不能成为足够的依据!”池田气得白胡子颤抖起来。
藤原正男立刻去扶他,他挡开藤原的手。
“先生,藤原不明白,作为医生,还需要过分关注医术之外的事?声誉与尊严,跟病人的生命比起来,我觉得微不足道,完全可以牺牲,我记得,跟随先生学医的时候,先生曾经也不顾个人声誉,挑战高难度的手术,挽救病人生命,最后手术失败,先生你只是说---我已全力以赴,声誉不足为惜!”藤原正男据理力争。
如果他不能说服池田,那么,在老一辈的阵营,他得不到任何支持,自己很难面对整个医院的舆论。
“这---不一样!”池田怒道。
“一样!只不过他是一个年轻的中国医生,你们就觉得失去了声誉,失去了尊严,如果是世界最顶尖的医院,最著名的教授,你们一定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就像最强的围棋大师如果败于小孩之手,肯定羞愧难当---”
藤原毫不退缩。
“你---”
池田靠在椅背上,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藤原端给他一杯茶,他只是打手势,意思放下。
许久,池田平缓呼吸。
“你决定了吗?”
“邀请函已经发出去,现在应该已经收到。”
藤原回答。
池田喃喃道:“刚才你说的,真的是你心里所想?”
“正是!”藤原点头。
“需要我怎么做?”
“如果我的决定遭到医院顾问层集体否定,他们对医院管理层施压时,我希望先生能够帮助我。”
“好吧,你今天顶撞了我,伊藤那个老家伙不好对付。”
“他是顺天堂的人,只要老师支持我,没人能够推翻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