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谓是幸福的烦恼,就连朱瀚也是没有想到,打土豪分田地的效果,竟然是这么好,短时间就吸引了几十万流民涌入。
“什么,几十万流民?”朱元章一听,心中是又惊又喜啊。
“对啊,少说也得有二十万人吧,府衙要赈济流民,光是喝粥都有些不够了,李善长都快愁的头发全白了。”马秀英说道。
朱元章一听,顿时也是有些慌了。
他前脚刚刚答应了刘福通,要给北方红巾军支援几十万石的粮食布匹呢。
哪知道,自己后脚回来,就是多了几十万张吃饭的嘴巴!
要是再把答应的几十万粮草布匹送给刘福通,那还不得全军上下跟着饿肚子呢。
“这可是大事儿,妹子,咱先去商议一下!”朱元章皱眉说道。
这种事情关系生死存亡,对刘福通食言,那就败坏了自己的威望名声,要是没有粮草,那好不容易招揽来的流民也会大失所望,军队也会耽误操练。
“我这没事,好着呢,你快去吧。”马秀英连忙说道。
朱元章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来到了前厅,派人去请汤和与李善长。
很快,汤和、李善长二人就一起来了。
“大帅,有事?”汤和一进门问道。
“刚才妹子都跟咱说了,听说钱粮严重不够,是不是?”朱元章直接问道。
“大帅说的没错,现在的确是有了很大缺口啊。”李善长连忙说道。
“李先生,那你给咱仔细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朱元章一抬手,让两人先行落座。
汤和与李善长在大厅中分坐两侧,然后才开始一一道来。
一切的起因,都是朱瀚搞出来的这个打土豪分田地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
远超预期的流民涌入自己的地盘,哪怕是打土豪获得了许多粮食,也依旧是不够这些新来流民填饱肚子。
“人多了是好事儿,但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可也是一件麻烦事儿了。”李善长说道。
“既然这样,那为啥不多打一些恶霸土豪,多分一些粮食,不就有了嘛?”朱元章琢磨着说道。
李善长却是立刻大摇其头,“大帅,这种事情可不能太过啊,许多士绅之家并没有多少劣迹,而且他们都是支持我们义军的,要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同打了,反而有损大帅的威名,不利于招揽士人效命。”
其实,朱元章根本就不信什么士绅之家少有劣迹,只不过是有些人家装的好一些,严实一些罢了。
李善长本身就是士绅一员,自然要说些好话给自己贴一贴。
但是,李善长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要是把士绅们一棍子全打死了,必然就把读书人都吓跑了。
现在这个年月,没有了读书人怎么编户齐民,怎么教书育人,怎么征收粮草,怎么清缴税赋,指望那些种地的流民百姓,可绝对完不成这些事情。
“那这么说来,还真是不能动他们了。”朱元章也是有些无奈了。
他想了一下,又是说道:“那要是向他们买粮食呢?”
李善长又是摇摇头,“大帅,咱们没有那么多钱啊!”
原来,红巾军中已经实行了军饷制度,府库中的银钱,还得留着给军士们发军饷呢。
刚刚实行没多久的军饷制度,要是说停就停了,那对于军心士气可是巨大的打击。
“这也不行,咱岂不是要钱没有,要粮也没有了。”朱元章有些郁闷了。
“大帅,俺想到一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汤和忽然在旁边说道。
“说说看,什么办法?”朱元章问道。
汤和挺直了身子,向朱元章说道:“咱们手中不是有大批田地嘛,要能用田地向那些士绅换取粮食,他们还能不换?”
朱元章一听,顿时就是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旁边的李善长也是忍不住了。
“汤和啊,你这主意,可真是馊主意,把田地从一批地主手里抢过来,卖给另一批地主,那咱们图个啥?”朱元章很是无语。
“哦,,也对哈。”汤和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大帅,咱们现在还有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试试。”李善长说道。
“什么办法,快说看看!”朱元章连忙说道。
“大帅,我们现在存粮还有一些,若是等到秋收,可以增加一些税赋,多收两成的秋税,应该可以应付过去这个冬天了。”李善长说道。
这个办法,可以说比较有操作性。
只要把最难熬的冬天扛过去,天寒地冻的流民迁徙也会少一些,粮草危机也会减轻一些。
但是,朱元章却是不这么认为。
他细细一想,还是摇摇头。
“先生,这个办法,只能是无奈之举,不是长久之计啊。”
李善长也有些无奈,因为这话的确是事实。
“现在不过是刚刚入秋的七月,等到秋收完成再收秋税,还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万一中途有变故,粮食说不定就要断了,到时候征收税赋,也来不及啊。”
“而且,我们府衙和都元帅府,早已经说过了,今天要轻徭薄赋,临到头了却加税两成,也是打自己脸皮啊。”
“还有,再等到明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要是再来了大批流民,那肯定又是粮食不够了,怎么看,也不是长久之计。”
朱元章一番话分析的面面俱到,李善长是心服口服,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一时之间,大厅内的三人,都是没有个主意。
眼看着天色彻底黑下来,依旧是没有一点进展。
朱元章便是让人安排了便饭,三个人边吃边商量。
哪知道,晚饭吃完了,三个人依旧是没有商量出来个头绪。
汤和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摆,忽然就是笑了起来。
“哎呀,咱们可真是湖涂啊!”汤和笑道。
朱元章和李善长都是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大帅,先生,你们想啊,咱们这里却粮食,可是又一个地方不缺粮食啊。”汤和说道。
“什么地方?”
“还能有哪,自然是江南啊!他们又没有灾荒,又没有战乱,那粮食还不是海了去了!”汤和笑道。
朱元章和李善长顿时恍然大悟。
“哈哈,对啊,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上一次出兵巡游一圈,就是搞回来一百万粮草,要是再去一趟,就算是搞不定一百万粮食,弄个四五十万石,也是能够撑过去了。”
朱元章和李善长都是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想要再次出兵江南去打草谷,那就得去找朱瀚商议行动了。
因为义军的水军,现在全都是在除州六合一带,由朱瀚统领。
“那咱明天,就去一趟除州,跟七五商量一下出兵的事情!”朱元章笑道。
次日一早,朱元章就辞别了马秀英等人,带领几百名亲卫快马加鞭飞奔除州。
天色落日,朱元章就已经率人进入了除州城。
一见到朱元章来了,朱瀚也是心中大喜。
“哥,你咋这么急来了。”朱瀚连忙迎上去。
朱元章看到朱瀚,心情也是大好。
一边上下打量着朱瀚又窜高一些的个头,一边笑着说道。
“不来不行啊,要是再不来,咱和兄弟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听到朱元章这么说,朱瀚就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了。
除州和定远的情况差不多,打土豪分田地,可是把义军的名声给打出去了。
开始的时候,是成千上万的流民涌进了除州,获得了粮食农具和布料的安置。
随后,更多的流民涌进除州,让富庶的除州府衙也是有些吃不消了。
定远在北边,更是靠近战乱灾荒的中原一带,流民情况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果然,朱元章把事情原委一说,根朱瀚猜的差不多。
“而且,不仅是流民,咱还答应了刘福通,给他们几十万的粮草和布匹,话已经说出去了,可不能反悔了。”朱元章说道。
朱瀚点点头,很显然也是赞同老哥朱元章的这个举动。
“刘福通他们三路北伐,毕竟讨伐暴元,咱们要是不出兵,也得出点粮食,要是俩粮食都不出了,肯定得有不少人背后骂咱们是捡便宜的小人咧,到时候可不利于招揽英才。”朱瀚说道。
斤斤计较眼前的那点粮草钱财,显然不是什么大格局的行为。
“所以啊,咱就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再出兵南下,搞回来一波粮草!”朱元章说道。
他一路上,已经是把计划给想的差不多了。
无非就是义军水军开进长江,摆出大举进攻的架势,逼迫江浙蒙元官吏们送钱送粮食。
哪知道,朱元章的话一说出来,朱瀚却是摇头表示了反对。
“哥,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干!”朱瀚说道。
朱元章顿时一脸惊讶,“为什么不能这么干?”
朱瀚微微一笑,“哥,你忘了,咱们不久之前,可刚刚去了一趟,把集庆府给搜刮的一干二净呢。”
“哼,那么大个集庆府,那么大的江浙行省,肯定还有许多粮食,咱们再去抢一波,有什么问题。”朱元章说道。
“哈哈,哥,这可不一样,我们上一次拿的可是赎金,而且还保证了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去攻打集庆府,要是出尔反尔,可是又损信誉啊。”朱瀚说道。
“一帮子鞑虏,跟他们讲什么信誉!”朱元章不以为然。
“不,就算是跟鞑虏,也一样要将信誉,只不过这信誉,不光是给鞑虏看得,也是给江南的士绅百姓们看得。”朱瀚说道。
“那咱们缺粮食呢,该怎么办,总不能为了讲信誉,把自己人饿死吧。”朱元章有些无奈。
朱瀚对于这个问题,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
“哥,既然江浙有粮食,那咱们去买就是了!”
“去买?”朱元章一听,顿时就是急眼了。
“对啊,去买粮食。”
“七五,你这不是瞎说嘛,咱们哪有那么多的银钱,还得留着发军饷呢,而且,江浙一帮子奸商,咱们要是大规模的去买粮食,他们肯定坐地起价,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哄抬物价的!”朱元章气呼呼的说道。
他们兄弟二人,流浪多年,见惯了那些奸商们的嘴脸。
活命的粮食,真到了危急时刻,基本就是无价的。
平常日里五六文钱一斤的粮食,轻易涨价到五六十文,已经是粮商们活菩萨大慈大悲了啊。
暴涨上百倍价钱的粮食,朱元章都是亲眼见过。
江浙那一帮子奸商士绅,若是不带着刀子去抢去威吓,只怕把自己卖了,也买不回来多少粮食。
“哈哈,哥你说的这话,实在是太对了,对付这些奸商,还真的有个好办法。”朱瀚笑道。
看到朱瀚如此澹定,朱元章立刻意识到了,肯定他有了主意了。
朱元章当即大喜,“七五,你是不是有了主意了?”
朱瀚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没错,哥,我昨天也是想出来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朱元章连忙催促。
只听朱瀚慢悠悠的说道。
“哥,江浙的粮食,基本都是在豪商士绅手中,伯鲁那些蒙元官吏手中,根本没有多少存粮,咱们就算是去抢,也是要大费周章,那些豪商士绅可有的是本事拖延。”
“所以,最快最便捷的办法,那就是去买!”
“不过,咱们要去江南买粮食,可不能用金银,兵荒马乱的年月,金银也不那么值钱了。”
“我们得拿点有价值的东西,就跟那粮食一样,他们要是拿粮食掐我们脖子,咱们就用这个掐他们的脖子。”
朱瀚的一番话,说的是胸有成竹,直把朱元章听得心里痒痒。
“七五,你就别急咱了,赶紧说是什么法子?”朱元章催促道。
朱瀚笑着说道:“盐!”
“什么,盐?”
这个答桉,倒是大大出乎朱元章的预料。
“没错,就是盐!”
“可是,咱们除州这里,还有定远,根本就不出产盐啊。”
盐可是个好东西,除了吃喝之外,人要活着,最不能缺的东西,那就得是盐了。
所以,卖盐也就是成了稳赚不赔的买卖。
整个天下有名的食盐产地,其实并不是很多,基本都是有数的。
比如淮东的泰州扬州一带,北方的山东至沧州一带,南方的福建一带,内陆地区则是四川、山西和西北的井盐湖盐。
除了这些地方,其余的地方基本都是没有大规模的食盐产出。
所以,食盐就成了最为紧俏的硬通货,比金银都是硬!
特别是现在战乱四起,各地的食盐价格都是一路暴涨!
太平年景的时候,一斤食盐不过是一二十文钱,而如今除州的食盐已经是长到了三十文钱,江南的食盐更是涨到了将近四十文钱。
许多穷苦的百姓人家,越来越买不起食盐,只能是好长时间才买一点。
“哥,我们这里不产食盐,可是离着产食盐的扬州近啊。”朱瀚笑道。
要说历史上最为有名的食盐产地,那扬州盐商的大名,一定是能够排在前列的。
扬州盐商,并不是扬州本地产食盐,而是在扬州东边的泰州盐城等地出产食盐。
当地大片的盐碱滩涂,粮食产量很低,远不如开垦盐田煮盐来的划算。
“扬州?”朱元章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没错,就是扬州的食盐。现在那里已经是大乱,当地的张士诚等人起兵,打跑了蒙元兵马,垄断了食盐产出,已经是没有蒙元的盐商去收购了。”朱瀚说道。
废话,张士诚等人举兵的一个最大原因,就是不满蒙元官吏与盐商勾结,死命压榨当地的盐户。
现在他们翻身做主了,第一时间就是把蒙元的官吏和盐商全给砍了脑袋。
这就导致,扬州的食盐数量充足,但却是没有江浙的盐商敢去收购了。
而且,他们也没有办法去收购了,朱瀚的水军早已经阻断了长江水运,江浙的商船并不知道什么谈判媾和,全都怕的要死呢。
毕竟性命可比钱重要多了。
“那这样的话,张士诚真的肯把食盐卖给咱们吗?咱可是听说了,这个张士诚,并不买红巾军的账啊!”朱元章说道。
张士诚自此举兵之后,就没有利用过红巾军或者白莲教的名头,全都是用自己盐贩子盐户们的自己名头。
“呵呵,这个张士诚不成大器,占据一个扬州和泰州,已经是他的运气了,现在他处于南北夹击的地步,又卖不出去食盐,很快就要缺衣少食,我们肯去买他的食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朱瀚笑道。
“可是,江浙距离扬州更近,万一张士诚知道咱们的计划,自己去江浙卖盐,甩开了咱们,怎么办?”朱元章还是有些担心。
对于这个问题,朱瀚也早已经有了对策。
“哥,这事儿那更是简单了,咱们只要派出水军,在长江上严查各路走私,不许一片木板私自下水,那张士诚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没有咱们,也休想卖到江浙一粒食盐!”朱瀚说道。
接连两次大战击败元军,朱瀚手下的水军已经是算是初成规模,虽然不能说制霸全面,但是对付一些敢运输货物的走私上船,那还是非常简单的。
“哈哈哈,那就太好了,张士诚没有了咱们,可就是得饿死了!”朱元章大笑道。
“是啊,咱们到时候左手掐着扬州的食盐,右手握着江南的粮食,让他们往东,看谁敢往西!”朱瀚笑道。
“不过,张士诚那里毕竟没有咱们的交情,派人去说和食盐的事情,只怕不是很简单啊。”朱元章又是说道。
所谓万事开头难,特别是跟张士诚这种反贼打交道,那更是难上加难。
让朱瀚他们代销食盐,本来是双方互赢的事情,但万一张士诚要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或者说不想白白便宜朱瀚这个二道贩子,那就是麻烦了。
有时候面子一甩出来,可就是不好往回收了。
“哥,这派去的人,我也已经是选好了。”朱瀚说道。
“谁?”朱元章连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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