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倾听。
这个晚上,对很多人来说,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比如说刚听完故事的伊娜。她想起姑姑说的故事,同样是中原来的汉人,那个萧逸也会跟三百年前那个姓沈的一样,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吗?
之后的日子,依旧是平淡且安逸。寒玉塔的骚动期已过,卓玛圣女出关,使得黑苗人也不敢轻易来骚扰。重光依旧每天去苦水河钓鱼,而伊娜则照旧做他的小跟班,当然有时候,还会多一个调皮的阿果。
萧重光并不清楚沈胜衣当初为何选择在火焰谷里面削竹子,他修炼坐忘书以后,就发觉里面的境界别有洞天,而从那位剑神的行为来看,每个练成坐忘书的人,感悟到的境界相通却不相同,至于选择做什么样的事情,也是大异其趣。比如剑神的反应就是不断地削竹子编织藤筐竹篮,而他就喜欢在水边闲坐钓鱼,做的事情大相径庭,但是内中的境界和情趣却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感悟天地间玄之又玄的长生大道。
发现坐忘书的来历,也是他不经意间的收获,卓玛圣女告诉他,沈胜衣曾经提过,自己修炼的入门道法,就是一本名为坐忘书的道经,虽然重光不清楚坐忘书的真正来历,但是从罗侯先前的叙述,和他自己修炼的经验,他从玉佩中得到的坐忘书,的的确确是剑神真传。
看来罗侯说得没错,自己家传的玉佩的确跟沈胜衣有莫大的关联,而自己这些年来几次逢凶化吉,也要多谢这位剑神的遗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剑神的遗物会成为萧家的家传,两者之间,究竟存在哪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对于这白苗少女伊娜,他的感觉很微妙。万念俱灰地离开中中原以后,他游历了许多地方,其实都是为了逃避,为了找一处令自己忘却过去那些纷争的地方。在这美丽祥和的苗疆,他似乎找到了这种感觉,安逸、平静的山间竹林,热情好客的苗疆黎民,给了这个背井离乡的游子莫大的安慰。而在苗疆所有美好的人事当中,年轻美丽、活泼单纯的伊娜无疑是其中最美的一抹亮色。
他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对方,也许只是寂寞了太久,而在苗疆这样一个随处可见都是美景的地方,田野里的泥土和吹过竹林的山风,都满载着浪漫的气息,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很多时候,爱情就是特定环境下特定氛围中人的一种错觉,被蛊惑的错觉。
其实他们两个人的相处很枯燥,正如采萱师姐所说,重光是一个闷蛋,从来不懂得花言巧语,永远都是闷着头做自己的事情。可是江采萱不喜欢的性格,在伊娜这里却成了宝贝。作为族长的女儿,人又长得美貌,她从小就是凤凰寨里公认的一朵鲜花,对于身边男孩子的滔滔不绝与大献殷勤,早就腻歪透顶。
所以对于这个远道而来的萧逸,她第一眼就觉得跟以前认识的男子不同。对方不像平常遇到的那些人,一眼看见他就会呆上半天,这个男子的眼里,有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和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她无法想象对方曾经经历了什么风雨,只是很迷恋这种冷静到冷漠的气质。
她甚至还带着对方去了白苗族的圣地,那是比寒玉塔更神圣的所在,当年上古大圣凤凰涅槃重生之地,就在火焰谷入口处的一条岔道尽头,里面还有着凤凰栖息过的梧桐树。两个人就在树下,瞻仰着十万年前大圣凤凰的遗迹。
“萧逸,”看着正在给阿果洗手的重光,伊娜忽然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嗯?”重光回头看了她一眼,丢给她一个疑惑的鼻音。
“你们中原的男子,是不是都喜欢不辞而别?你会不会也跟那个姓沈的剑神一样,莫名其妙地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如果你要走,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伊娜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这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傻瓜。”重光没想到这个苗族少女会突然这么问出来,看来她一定苦恼了很久,心中微微感动,难得主动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少女的额头。
“萧叔叔,我要去玩水。”阿果在一旁又不老实,总想着跳下河去。伊娜急忙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阿果乖,秋天快到了,河水凉得很,会生病的。”转身看向重光:“萧逸,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重光说道:“等等。”右手朝河水一招,几只鲜活的鲤鱼一跃而出,投入他放在一边的竹篓里,活蹦乱跳的,煞是喜人。
“这下子,晚上的酸汤鱼有着落了。”重光背起竹篓,大步走向凤凰寨的方向。
“我一直想问你呢,为什么明明有吊钩不用,就扔个空荡荡的鱼线搁水里,然后在回家的时候,用你那什么神通来捕鱼。那你先前不用鱼钩坐着半天,不是白做作了吗。”伊娜把阿果抱进怀里,快步跟了上去。
“因为这样,至少那些鱼死之前,可以少受些痛苦。”
“切,吃都吃了,还满口假仁假义。”
“我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又不是为了虐杀。能温柔一点,就温柔一点咯。”
“对鱼你也讲温柔,谁会在乎啊?”
“鱼在乎。”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友好的拌着嘴,迎着天边火红的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谁也不会想到,离别的日子,会来得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