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谁回来了!”
父亲走到我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右手,然后,他低下头去,发现了我的断指。
“你是家族的骄傲,孩子。”
受伤之后,我因为无法开枪射击而被调到了后勤组,要不是因为它,自己还真不一定能站在这个地方,不过战后,军方还是按照同样的标准给我颁发了英雄勋章,它现在就别在我的胸口,原本我还有另一枚勋章,只不过碍于它的由来我不太想展现给其他人。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到座位上去。
熟悉的枝形灯台摆放在餐盘的两侧,由于今天是周日,晚餐是烤肉,不知为何,我迟迟不敢动刀。
“马修!”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呐喊。
“什么…?”
周围的环境顿时变得一片漆黑,我置身于战场中央,眼前站着昔日的战友,他抬起手来,似乎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不知从那里走来了一个背着两个巨大罐子的敌方士兵,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清扫战壕的时候我自己也用过。
我想要大声喊叫,但是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一道橘红色的火舌划破了夜空,我闻到了一股带着血腥味和腥臊味的,劣质烤肉的味道。
“……!”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瘫倒在暗红色的地摊上,原本正在吃饭的家人已经围到了我的身边。
“没事吧!”
“嗯…”
我扶着椅子缓缓站起身来,双腿还稍微有些发抖。
创伤性ptSd,自前线退下来之后,我一直受着它的折磨,去看了战地医生,对方告诉我只能通过时间来渐渐淡化内心的恐惧感。
“抱歉,我今天没胃口,先回房间了。”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带你去见人呢。”
“知道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缓缓地离开了餐厅。
我的房间在三楼,走过实木制的旋转楼梯之后,我找到了那个贴着名字标签的房门。
推开门,房间还保持着四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样子,不过桌子和地板上没有落灰,看来母亲还是保持着每周打扫一次房间的习惯。
我躺到了柔软的床上,试图放松一下紧绷这的神经。
四年之间,我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还记得刚入伍的时候,在某次冲锋时我被一发子弹击中了头盔,幸好当时自己没把带子系起来,只是擦破了一点头皮。
最后,那个班只剩下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以幸存者的名义,背负着他们的期望继续生活下去。
战争开始前,国王曾经在广播里进行过动员,当时的我们一腔热血,誓要将该死的普鲁士人从世界上抹除,但是,当我们真正踏上战场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敌人,不过是一些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我们举枪相向,也只是因为国籍不同。
四年里,我忘记了正义感和使命感,抛弃了所谓的名誉和梦想,单纯地只是为了存活而杀戮。
最终,国家获得了它想获得的一切,只给我留下了一根断指,一颗残破的心,以及那连一英镑都卖不到的两枚奖章。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楼上的聊天声,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再这么想下去的话,自己只会被困在战争的泥潭里,永远也无法脱身。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停歇了,我也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