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更归何处是 一

    第二天的清晨时分，慕幽公主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她徐徐仰头，茫然环顾四周良久，末了才发现，自己竟然就伏在沉香亭下的花丛中，于深夜寒气中沉沉睡了整夜。

    她竟然在花间枯坐了一夜么？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被昨夜的寒风吹得有些不适，她初醒的时候，只觉得心神不宁，脑中疼痛欲裂，但是没过多久，头部的剧烈疼痛就逐渐消退，神思再度清明起来。

    那痛楚感一消失，她立刻便想起了昨夜曾发生的事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那双拥有宁静深邃的目光，在遥远云端停伫，一直观望了她千百年无数轮回的眼睛……那双默然隐藏在群星闪耀的夜空中，只日日夜夜向大地遥望不休的眼睛。

    昨夜，就在流光璀璨的星空下，对着那宁静眼神，她曾抑制不住内心莫名苦痛，恸哭失声。

    那一刻，内心的哀痛与绝望终是累积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化为有形，从心底直漫上眼角，如同明珠般四散坠落，击出铮铮声响。

    大漠，流沙，蓝天，湖泊，绿树，古城，佛塔，还有黑暗中她曾看到的那双眼睛……那些记忆的片段仿佛为寒风所起的残雪，全都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静静覆盖了她的心神。

    那些记忆。那些碎片。

    她竭尽全力地回想，想据此再回忆起其他一点什么，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细细思索了半晌，依旧一无所获。

    脑中别无他物，似只有茫茫无尽的空白，惟那座笼罩在黑暗夜色中的古城佛塔，高塔残像始终挥之不去，自始至终穿行在她的记忆碎片中。

    那是哪里？那到底意味着什么？那座在她的头脑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大漠古城，以及城中高高耸立的孤塔，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苦苦追溯着，但记忆却仿佛被什么一段一段地剥离开来，散落成一地的碎片，始终无法聚合。

    在那一段流逝的记忆中，到底还埋葬了怎样的过往？

    慕幽公主一边冥想着，一边手中已无意识轻抚上横放于小石案上的长剑，陷入了沉思。

    那把几千年前锻造的古剑纯钩冰冷非常，似是没有丝毫温度，然而，白衣少女的手指抚过之处，竟无端生出了微微颤抖，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幻景，她竟然感觉到整把剑都在轻轻震动。

    感受到手下那把古剑的异样，慕幽公主悚然惊醒，翻过手指，紧紧扣住了案上冰冷的长剑，眼中掠过清晰雪亮的光芒。

    那把剑的震颤有种无比熟稔的感觉，即使记不起究竟从何而来，也依然如闪电般穿透了她的身体，让她的心跳起了微弱的回应。

    那种熟稔之极的感觉，与那双眼睛带给她的一模一样，熟悉，亲近，却又是如此哀恸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