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幽独 二

    “公主！”涧鹂提着药箱从偏殿中飞奔出来，看到她虚弱不堪的模样，心下顿时觉得不祥，急急地将她半扶半抱起来，搀到了沉香殿中。

    急速处理了片刻，她的伤口血流顿缓，连说话也没有先前那么费力了。

    “看起来很吓人……对吧，涧鹂？”注视着宫女手法熟练地处理伤口，慕幽公主再度悲凉地微笑起来，轻声道，“流了很多血吧……是不是？……”

    涧鹂一怔，末了只是细细地在伤口周围缠上绷带，一言不发。

    “涧鹂，看你包扎得这么熟练……你一定是……通晓医道吧？”白衣少女微笑着询问，“来公主府以前，你似是在宫里待过一段时日……是不是曾在太医令手下做过事？”

    “是的。”宫女口中答应着，手上依然包扎得飞快，丝毫未受言谈的阻碍，“奴婢自幼时入宫，十一岁开始就在少府内做侍应，那些年中，在大人们身边做事久了，虽涧鹂愚笨，多少也学到了一点医理。后来有一批小宫女入宫，就把奴婢换了出来，后来便入了公主府，得侍公主。”

    （作者注：

    太医令：西汉太常及少府之下均设有太医令、太医丞。属太常者，为百官治病；属少府者，为宫廷治病。

    少府：官名，始于战国，秦汉相沿，为九卿之一。掌山海地泽收入和皇室手工业制造，为皇帝的私府。西汉时诸侯王也设有少府，郡守亦设有少府。）

    “那么……涧鹂，你如今多大了？”她微微仰头，看着那个比看似自己年长多岁的宫女，目光中也有些许感慨，“你从幼年进宫至此，已经……已经有多少年了？”

    “奴婢二十有三。”涧鹂手上动作停滞了一瞬，双眉一敛，似是触到了什么心事，许久才淡淡说道，“自进宫始，已有十七年余。”

    “二十又三，原来你长我八岁啊……”慕幽公主点头，继续问道，“十七年前，为什么进宫来？”

    “奴婢自幼家境贫寒，徒有四壁。全家人本来就无以为生，偏偏父亲又好赌如命，一日不赌，家中便鸡犬不宁，不是兄弟姐妹几人被他胡乱打骂，就是家中仅有几样物件被他砸得不成样子。那段日子，简直如最荒唐的噩梦一般，每过一天，兄弟姐妹几人便庆幸一次，然而想到第二天又要如此反复，心中顿时惊恐不已，无一日能够安寝……”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恍如事不关己般漠然。然而，那样平静得反常的眼眸深处，却依稀有什么在涌动不息，“到了奴婢六岁那年，父亲有几次赌得狠了，欠下了几千两银子债。为了抵债，他看两个姐姐已到嫁人年纪，便将姐姐卖入富贵人家作妾，然而卖了姐姐，又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卖了，所得的钱财仍是不够，他实在没办法了，那时听说大内在选召一批小宫女，算算奴婢的年纪恰在适选之列，就将奴婢卖到宫中，又得了几十两银子去还他的赌债。奴婢就这样进了宫中……那时至今，已有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