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在诀别之前,她说了,如果他自残自伤,只想着寻死而无意于生,她即使是死了,也不会安心。她要他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管有多么痛苦寂寞,都要为她活着,也为他自己活着,不能死去。
大漠如流,沙脊如刀,沙痕如浪。新一天的炎炎烈日下,终南山庄年轻的北护法静静站立着,望向遥远处的天尽头,唇边蓦然流溢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阿曼拉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天地间,地阔天长,不知归路,从此遗世而独立,形单影只,魂梦天涯。
他知道,从今以后,天无涯,地无边,无论如何,他究竟都是逃不开这终生的寂寞了。
这,是否也算是“命运”?
“扑啦”一声划动翅膀的声音,一只雪白的鸽子忽地从天空上掠下来,不断发出“咕咕”的声音,落在他的肩上。
“阿雪?”他一抬头,看到那只鸽子腿上绑着的一条布帛,立刻了然,“他们让你送信来了?他们安全了么?”
“咕……咕……”鸽子不会说话,却似听懂了他的问题一样歪了歪头,叫着,抓扒他的肩头。
“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解下了鸽腿上绑着的布帛,展开。
“终南山庄三护法致四弟北护法薛玄卿:已出楼兰故城五百里,一切安好无恙,东护法伤势亦已好转,望弟勿念。
那片布帛粗糙,字迹潦草不堪,甚至难以辨认,应是在匆忙之中写下。但一读完帛上的消息,他便已放下了心。
也是在那一刻,他的眼神重新黯淡下来。
“兮律律”沉默之中,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嘶鸣。
“……阿卢?”听出来那是爱马的声音,薛玄卿心中一惊,从深深的悲恸中惊醒,下意识地脱口低唤,回过了头。
昨夜,他的三个兄弟离去的时候,竟然没有带走苏卢马,还把它留给了他。
是希望自己能战胜夜魔,活着回去么?
可是他们又岂会不知道那个魔的可怕,将苏卢马留下来,或许只是他们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吧?
从一切结束的现在看回去,他们,甚至是当时的自己,又怎么能想到,他的命运竟然会那样运行下去,直至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命运,的确永远是不可预知。
“兮律律”苏卢马看到主人回过头来,再度嘶鸣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凄楚与哀伤,仿佛也是在为那个白衣女子的猝然逝去而深深痛苦。
那一刻,即使与它隔得那么远了,薛玄卿依然清清楚楚地看见,在爱马的眼中,蓦然间有一串串硕大的泪水流出眼眶,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大颗大颗地滚落。
天高地迥,大漠完全敞开,触目空阔而寂寥,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万里黄沙旷远无边,向着天尽头无穷无尽地延伸出去,直与漠漠的天穹相交,连成苍茫凝重的一线。
塔顶有炎炎的烈风扑面而来,然而,薛玄卿再也抵挡不住心中绝望与痛苦的怒涛肆虐,只觉得寒冷无比,像是有无数利刃陡地贯穿了身体,将心神都生生撕裂,猛然间一个踉跄,站立不稳,重重跪倒在了佛塔顶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