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而志学栖贫。天宝初,举进士,补单父尉。至德中,为江西采访 使皇甫侁判官,累除衢州司马。未至,召拜监察御史。台中执法之地,动限仪矩, 浑性放,不甚检束,僚长拘局,忿其疏纵。浑不乐,乞外任,执政惜其才,奏为左 补阙。明年,除殿中侍御史,知江西租庸院事。
大历初,魏少游镇江西,奏署判官,累授检校司封郎中。州理有开元寺僧与徒 夜饮,醉而延火,归罪于守门瘖奴,军候亦受财,同上其状,少游信焉。人知奴冤, 莫肯言。浑与崔祐甫遽入白,少游惊问,醉僧首伏。既而谢曰:“微二君子,几成 老夫暗劣矣。”自此以公正闻。及路嗣恭领镇,复以为都团练副使。十二年,拜袁 州刺史。居二年,崔祐甫入相,荐为谏议大夫、浙江东西黜陟使,累迁尚书左丞。 及驾在奉天,微服徒行,遁终南山谷,逾旬方达行在。扈从至梁州,改左散骑常侍。 初,浑之归行在,贼泚籍其名甚,愿以致之,犹疑匿在闾里,乃加宰相。及克复, 浑尚名载,乃上言:“顷为狂贼点秽,臣实耻称旧名,矧字或带戈,时当偃武,请 改名浑。”
贞元二年,拜兵部侍郎,封宜城县伯。三年正月,加同平章事,仍判门下省。 时上命玉工为带,坠坏一銙,乃私市以补;及献,上指曰:“此何不相类?”工人 伏罪,上命决死。诏至中书,浑执曰:“陛下若便杀则已,若下有司,即须议谳。 且方春行刑,容臣条奏定罪。”以误伤乘舆器服,杖六十,余工释放,诏从之。复 奏:“故尚书左丞田季羔,公忠正直,先朝名臣。其祖、父皆以孝行旌表门闾,京 城隋朝旧第,季羔一家而已。今被堂侄伯强进状,请货宅召市人马,以讨吐蕃。一 开此门,恐滋不逞。讨贼自有国计,岂资侥幸之徒?且毁弃义门,亏损风教,望少 责罚,亦可惩劝。”上可其奏。
先时,韩滉自浙西入觐,朝廷委政待之,至于调兵食,笼盐铁,勾官吏赃罚, 锄豪强兼并,上悉仗焉。每奏事,或日旰,他相充位而已,公卿救过不能暇,无敢 枝梧者。浑虽滉所引,心恶其专政,正色让之曰:“先相公以狷察为相,不满岁而 罢;今相公搒吏于省中至死,且非刑人之地,奈何蹈前非而又甚焉?专立威福,岂 尊主卑臣之礼!”滉感悟愧悔,为霁威焉。及白志贞除浙西观察使,浑奏曰:“志 贞一末吏憸人,纵称廉谨,不当顿居重职。”适遇浑以疾称告,即日诏下。疾间, 因乞骸骨,优诏不许。其判门下,主吏白当过官,浑愀然曰:“列官分职,复更挠 之,非礼法也。千里辞家,以干微禄,邑主辞办,岂虑无能,矧旌善进贤,事不在 此。”故其年注拟,无退量者。
及浑瑊与吐蕃会盟之日,上御便殿谓宰相曰:“和戎息师,国之大计,今日将 士与卿同欢。”马燧前贺曰:今之一盟,百年内更无蕃寇。”浑曰:“五帝无诰誓 之盟,皆在季末。今盛明之代,岂又行于夷狄!人面兽心,难以信结,今日盟约, 臣窃忧之。”李晟继言曰:“臣生长边城,知蕃戎心,今日之事,诚如浑言。”上 变色曰:“柳浑书生,未达边事;大臣智略,果亦有斯言乎!”皆顿首俯伏,遽令 归中书。其夜三更,邠宁节度韩游瑰飞驿叩苑门,奏盟会不成,将校覆没,兵临近 镇,上惊叹,即递其表以示浑。诘旦,临轩慰勉浑曰:“卿文儒之士,而万里知军 戎之情。”自此骤加礼异。时张延赏与浑同列,延赏怙权矜己,而嫉浑守正,俾其 所厚谓浑曰:“相公旧德,但节言于庙堂,则重位可久。”浑曰:“为吾谢张相 公,柳浑头可断,而舌不可禁也。”自是为其所挤,寻除常侍,罢知政事。贞元五 年二月,以疾终,年七十五。有文集十卷。
浑母兄识,,笃意文章,有重名于开元、天宝间,与萧颖士、元德秀、刘迅相 亚。其练理创端往往诣极,当时作者,咸伏其简拔,而趣尚辨博。浑亦善为文,然 趋时向功,非沉思之所及。浑警辩,好谐谑放达,与人交,豁然无隐。性节俭,不 治产业,官至丞相,假宅而居。罢相数日,则命亲族寻胜,宴醉方归,陶陶然忘其 黜免。时李勉、卢翰皆退罢居第,相谓曰:“吾辈方柳宜城,悉为拘俗之人也。”
史臣曰:张镒、萧复、柳浑,节行才能訏谟亮直,皆足相明主,平泰阶,而卢 杞忌之于前,延赏排之于后,管仲有言:“任君子,使小人间之,害霸也。”德宗 黜贤相,位奸臣,致硃泚、怀光之乱,是失其人也,岂尤其时哉!河清殁于王事, 乃显忠贞;从一举自奸人,固宜循默。
赞曰:得人则兴,失人则亡。镒、复、浑去,宗社其殃。
<b>部分译文</b>
柳浑的字叫夷旷,是襄州人,他的祖先从河东搬来这里。他的六代祖柳忄炎,是梁朝的仆射。柳浑年少时成了孤儿,他的父亲是柳庆休,官当到渤海县县丞,柳浑安于贫穷立志求学。天宝初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单父县县尉。至德年间,他任江南西道采访使皇甫亻先的判官,多次升官后任衢州司马。他还没到任,又被任命为监察御史。御史台是执行法规的部门,行动都受规矩礼仪限制,柳浑生性放纵旷达,不大检点注意,上司拘泥规定,讨厌他的放纵。柳浑不高兴,请求到京城外任职,当权的人爱惜他的才干,任命他任左补阙。第二年,升任殿中侍御史,知江南西道租庸院事。
大历初年,魏少游镇守江南西道,任命他为判官,多次升官后任检校司封郎中。辖州判案中有开元寺僧人和徒弟夜晚喝酒,喝醉后失了火,把责任推给守门的哑巴仆人,军中执法官也接受了贿赂,按原判上报,魏少游相信了。人们都知道仆人冤枉,但没人肯说。柳浑和崔。。甫知道后急忙到官府报告,魏少游吃惊地立即审讯,喝醉酒的僧人服罪了。事后魏少游感谢道:“没有二位正直的人,差点让人说我糊涂昏庸。”他从这以后因公正出了名。到路嗣恭接任,又任命他为都团练副使。大历十二年(777),他被任命为袁州刺史。
过了两年,崔。。甫进京任宰相,推荐他任谏议大夫,浙东、西道黜陟使。多次升官后任尚书左丞。到皇帝逃到奉天,他穿便服步行,从终南山谷逃出叛军手掌,走了十多天才逃到皇帝驻地。后随从皇帝到了梁州,改任左散骑常侍。先前,柳浑逃往皇帝驻地时,朱氵此因他名望甚高,想拉拢他,还怀疑他藏在民间,就加封他为宰相。到收复京城后,柳浑还叫旧名柳载,他于是上奏说:“先前我的名字被叛贼污蔑,我不愿再叫过去的名字,况且过去的名字字形中有戈字,现在息兵罢战,请求改叫柳浑。”
贞元二年(786),他被任命为兵部侍郎,封为宜城县伯爵。贞元三年(787)正月,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兼管门下省。当时皇帝令琢玉的工匠制作玉带,失手摔碎了一块扣板,工匠于是偷偷买了一块补上;到献上玉带时,皇帝指着那块说:“这块怎么不一样?”玉工承认了过错,皇帝命将他处死。诏命发到中书省,柳浑坚持说:“皇上如当时杀死了就算了,如交给有关部门,就应按法律审判。况且春天不能执行死刑,请让我按法律定罪。”他按失误损坏皇帝车辆器具服饰罪,将过失者打了六十大板,其余的玉工无罪放释,皇帝下诏同意了。他又上奏说:“旧任尚书左丞田季羔,忠诚耿直,是先帝朝中有名的臣子。他的祖父、父亲都因行孝被赐匾额立牌坊,京城中隋朝旧时的宅院,只剩下田季羔这一处了。现在他的侄儿田伯强呈上奏章,请求卖掉宅院召募军队,来讨伐吐蕃。有了这个先例,恐怕会助长不法之徒。讨伐敌人自有国家安排,哪里能靠图侥幸的人呢?况且他败坏了祖传家风,有伤仁义,希望略加惩罚,以表劝诫。”皇帝同意了他的意见。
此前,韩。。从浙西道进京朝拜,皇帝将主要职务留给他,以至调动军队、粮草,专卖盐铁,督察处罚官吏,抑制兼并土地的恶霸,皇帝都依靠他。每次上奏议事,有时直到天黑,其他的宰相只是陪衬罢了,大臣们因挽救施政过失而终日忙乱,但没人敢提出异议。柳浑虽然是韩。。推荐的,但心里讨厌他专断政务,就严肃地责备他说:“您的先任宰相由于苛察,不到一年就被罢免了;现在您又在官府中对官吏施刑以至打死了人,况且宰相官府不是用刑的地方,您为什么重蹈覆辙又变本加厉呢?耍威风图享受,难道合于尊奉皇帝抑制臣下的礼制吗!”韩。。因此醒悟后悔,收敛了威风。到白志贞被任命为浙西道观察使,柳浑上奏说:“白志贞是一个小官奸臣,即使被认为廉洁谨慎也不应一下子担任重要职务。”正好碰到柳浑因病请假,当天诏书就交付执行了。他病好后,就请求辞职,皇帝特下诏不同意。他主持门下省时,主管官吏说应该审定吏、兵部拟任命的六品以下官员,柳浑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说:“各部门分管事务,又去更换他们的决定,这不合礼制法律。官员们为得到这一点俸禄,离家千里,主持一个小地方的事务,难道担心办不好吗?况且奖赏善政贤才,不靠这个。”因此这年审定任命的官员,没有做改变。
到浑王咸和吐蕃签订盟约的那天,皇帝在便殿对宰相们说:“和吐蕃和好停止战争,是国家的大政方针,今天兵将们要和你们一起高兴了。”马燧上前祝贺说:“现在一经结盟,一百年以内就没有吐蕃入侵了。”柳浑说:“五帝时没有结盟之事,结盟都在他们的末年。现在是明主盛世,怎么却和异族结盟!异族外形是人但心如禽兽,很难守信用,今天的盟誓,我很担心。”李晟接着说:“我生长在边境,了解吐蕃的用心,今天的盟誓,确实像柳浑说的那样。”皇帝显出生气的脸色说:“柳浑是读书人,不懂得边境的情况;以您的智慧谋略,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他俩于是跪拜谢罪,皇帝立刻命令他们回中书省。这天晚上三更时分,。。宁节度韩腢派人乘驿马飞速到宫门报告,说盟誓没成功,参盟官兵都没回来,吐蕃兵已攻到近郊的军营,皇帝吃惊叹服,立即将报告转交给柳浑看。第二天一早,皇帝到朝堂前勉励柳浑说:“您是文人,却能在千里之外知道军队情况。”从此更加敬重他了。当时张延赏与柳浑同为宰相,他仗权显示才能,讨厌柳浑主持正义,派他的亲信对柳浑说:“您是朝廷老臣,只要在朝中不要多说话,那么任高官就可以长久。”柳浑说:“为我向张丞相道歉,我的头可以砍掉,但舌头不能受限制。”从此被他排挤,不久被任命为常侍官,罢免了宰相职务。贞元五年(789)二月,他因病去世,享年七十五岁。他撰有文集十卷。
柳浑母亲的哥哥识,有志于文章写作,在开元、天宝年间很出名,和萧颖士、元德秀、刘迅齐名。他的文章练达、条理分明又有创新,往往到了极高的境界,当时写文章的人,都佩服他的文章简练高雅,并又立意明晰雄浑。柳浑也善于写文章,但追随时尚以求功业,赶不上深思作者的作品。柳浑精明善辩,喜欢诙谐幽默和随意旷达,和人交往,直爽没有隐瞒。生性节约俭朴,不置家产,官当到宰相,还借房子住着。被罢免宰相后几天,就令亲戚一起去寻访名胜,喝醉后才回来,高高兴兴忘记自己被罢免了。当时李勉、卢翰都因退职罢免呆在家里,互相说:“我们和柳浑比,都是有些俗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