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

召瑊，授以诏书千余，自御史大夫、实封五百户而下， 募突将死士当贼，赐瑊笔，使量功署诏，不足则署衣以授，因曰：“朕与公诀矣， 令马承倩往，有急可奏。”瑊俯伏呜咽，帝抚而遣之。瑊前与防城使侯仲庄揣云梁 所道，掘大隧，积马矢及薪然之。贼乘风推梁以进，载数千人。王师乘城者皆冻馁， 甲弊兵盬，瑊但以忠义感率使当贼，人忧不支，群臣号天以祷。瑊中矢，自揠去， 被血而战愈厉。云梁及隧而陷，风返悉焚，贼皆死，举城欢噪。是日诏授瑊二子官， 乃第赏将校。泚攻城益急，会李怀光奔难，贼乃去。进行在都知兵马使，实封五百 户。

    乘舆进狩山南，瑊以诸军卫入谷口，怀光追骑至，后军击却之。迁检校尚书左 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灵盐丰夏定远西城天德军节度、朔方邠宁振武道永平 军奉天行营副元帅。帝临轩授钺，用汉拜韩信故事，制曰：“寇贼干纪，授尔节钺， 以戡多难，往钦哉！”瑊顿首曰：“敢不毕力以对扬天子休命？”乃率诸军趋京师。

    贼韩旻拒武功，瑊率吐蕃论莽罗兵破之武亭川，斩首万级，遂屯奉天，以抗西 面。李晟自东渭桥破贼，瑊与韩游瑰、戴休颜以西军收咸阳，进屯延秋门。泚平， 论功，以瑊兼侍中，实封户八百。天子还宫，授河中绛慈隰节度使、河中同陕虢行 营副元帅，繇楼烦郡王徙咸宁；赐大宁里甲第，女乐五人，将相送归第，与李晟钧 礼。俄加朔方行营副元帅，与马燧同讨李怀光。怀光平，检校司空，任一子五品官。 还屯河中。

    吐蕃相尚结赞陷盐、夏，阴窥京师，而畏瑊与李晟、马燧，欲以计胜之。乃诡 辞重礼，请燧讲好，燧苦赞，帝乃诏约盟平凉川，以瑊为会盟使。为结赞所劫，副 使崔汉衡以下皆陷，惟瑊得免。自奉天入朝，羸服待罪，诏释之。会吐蕃复入盗， 使瑊镇奉天。虏罢，还河中。贞元四年，虏入泾、邠，授邠宁庆副元帅。进检校司 徒，兼中书令。十五年卒，年六十四。群臣奉慰延英，赠太师，谥曰忠武。丧车至 自镇，帝复废朝。

    瑊好书，通春秋、汉书。尝慕司马迁自叙，著行纪一篇，其 辞一不矜大。天性忠谨，功高而志益下，岁时贡奉，必躬阅视。每有赐予，下拜跽 受，常若在帝前，世方之金日磾，故帝终始信待。贞元后，天子常恐籓侯生事，稍 桀骜则姑息之，惟瑊有所奏论不尽从可，辄私喜曰：“上不疑我。”故治蒲十六年， 常持军，猜间不能入。君子贤之。本名日进，稍显改焉。五子，镐、钅岁为达官。

    镐谦谨，喜交士大夫，历邓、唐二州刺史，有政誉。元和中，延州沙陀部苦边 吏贪，震扰不安。李绛建言，宜选才职称者为刺史。乃任镐延州。会讨王承宗，而 义武节度使任迪简病不能军，以镐将家可用，乃迁检校右散骑常侍、义武军节度副 使，俄代迪简为使。治兵颇有法，然短于计略，不持重。镇、定二军间不百里，镐 引兵压镇境而屯，距贼三十里，鼓角声相闻。贼始亦畏，见镐无斥候，乃潜师入定 境，焚廥蓄，屠乡聚，镐军遂摇。亦会中人督战，乃出薄贼，大败而还。诏以陈楚 代之。时师饥冻，闻镐方罢，遂乱，劫镐之家，至裸辱。楚闻，驰入城，乃定。令 军中敛所剽归镐，以兵卫出之。贬韶州刺史。后代州刺史韩重华奏收镐供军金币十 余万，乃复贬循州。卒，赠工部尚书。

    钅岁以廕补诸卫参军，累拟至丰州刺史。坐赃七百万，文宗以勋臣子，贬袁州 司马。还为袁王傅，至太子詹事。训、注乱，或言钅岁匿贾餗，为百骑所捕，苦辨 乃免，然家为兵剽皆尽。文宗怜之，授少府监，迁殿中。宰相以瑊之裔，擢刺史， 帝曰：“是岂可以牧民？念其父功，富之可也。”宰相言钅岁尝治郡有绩，从之， 拜寿州刺史。终诸卫大将军。

    赞曰：唐史臣称燧沈雄忠力，常先计后战。每战，亲令于众，无不感概用命， 斗必决死，未尝折北，名盖一时。然力能得田悦而不取，虏不可信而决信之，故河 北三盗卒不臣，平凉大臣奔辱，燧之罪也。虽然，燧贤者也，天下以为可责故责之， 不以功掩罪，亦不可以罪废功。瑊亲与结赞盟，不能料虏诈，但以如诏为恭，殆有 猛志而无英才乎？李晟谓虏不可与盟，则燧、瑊固出晟下远甚。功名大小，信其然 乎！

    <b>部分译文</b>

    浑瑊本来是铁勒部族九姓中的浑姓。世代任皋兰都督，父亲浑释之，有文才武艺，参加朔方军，战功多，经多次提升，官至开府仪同三司、试太常卿、宁朔郡王。广德年间，与吐蕃作战阵亡。

    浑瑊十一岁就很会骑马射箭，跟随父亲释之秋天防卫边塞，朔方节度使张齐丘开玩笑说“：你与奶妈一起来的吗？”

    这年立下临阵破敌的功劳。这之后两年，随军打败贺鲁部族，攻占石堡城、龙驹岛，勇冠全军。任折冲果毅。节度使安思顺交给浑瑊一支侧翼部队，攻入葛禄部族，攻下特罗斯山，占领阿布思，与各路部队在永清和天安军修筑城墙。升中郎将。

    安禄山反叛，跟随李光弼平定河北，箭射叛军将领李立节，射穿他的左肩，使他重伤而死。肃宗即位，浑瑊带兵奔向皇帝避乱的行宫，到天德县时，与叛军相遇，打败了他们。跟随郭子仪收复京都长安和东都洛阳，征讨安庆绪，在新乡战胜了他。升任武锋军使。跟随仆固怀恩平定史朝义，经历大小几十次战役，功劳最多，改任太常卿，实封二百户。仆固怀恩叛变，浑瑊带自己的部队归属郭子仪，碰到父亲释之逝世，守丧期未满被征召为朔方行营兵马使。跟随郭子仪在。。州反击吐蕃入侵，留驻。。州。敌军又入侵，攻至奉天县，浑瑊在漠谷作战有功劳，升为太子宾客，驻军奉天。周智光反叛，郭子仪命令浑瑊带领步骑兵一万人攻下同州。平定周智光叛乱后，把。。宁隶属于朔方军，浑瑊驻扎在宜禄。

    大历七年(772)，吐蕃偷越边塞深入边境，浑瑊会合泾原节度使马瞞征讨吐蕃，驻扎在黄菩原。浑瑊带领军队据守险要，用长枪设立壁垒自守，阻止敌军冲击。原任守将史抗等人心里看不起浑瑊，招呼随从撤去长枪，喝令骑兵冲击敌军，还兵回营，敌军跟踪冲入壁垒，于是被敌军大败，士兵被杀死十分之八。郭子仪召集众将说“：朔方军是国家最强的军队，现在被敌军打败了，怎么办？”浑瑊说“：愿意第二次作战。”于是带领军队奔向朝那，与盐州刺史李国臣向秦原急进，吐蕃军退走，浑瑊拦腰攻击，打败了敌军，全部夺回敌军掳掠的人畜财物回营。

    从这以后，每年在盛秋收获时驻防灵武城，兼任。。州刺史。吐蕃入侵方渠、怀安，浑瑊打退了他们。

    郭子仪回京朝见皇帝，留浑瑊主持。。宁庆兵马善后工作。回纥侵犯太原，打败了鲍防的军队。朝廷拜浑瑊为都知兵马使，从石岭关向南，督令各路部队夹击敌军，敌军退走。升兼单于副都护，振武军使。郭子仪任太尉，德宗把他统帅的军队分为三个节度使统领。命浑瑊兼任单于大都护，振武、东受降城、镇北大都护府、绥银麟胜州节度副大使。不久崔宁统帅朔方军，所以命浑瑊任左金吾卫大将军。建中年间，李希烈假冒浑瑊的名义写信，好与他一同叛乱，皇帝识破了他的奸谋，信用浑瑊，不加猜疑，还赐良马、锦缎和钱。普王任荆襄元帅征讨李希烈，任浑瑊做中军都虞候。

    皇帝到奉天避乱，浑瑊率领童仆和兄弟儿子随从护卫，任命为行宫都虞候、京畿渭北节度使。朱氵此的叛军逼近城墙，浑瑊与敌军在城门拼杀，从早晨到中午，敌人不解围，有兵推草料车来了，浑瑊拉过草料车堵住城门，点燃草料车用来作战，敌人才解围退开。朱氵此整备攻城器具，箭矢石头从四面像雨点般攻向城头，日夜不停，共十天，开凿壕沟围住城，城中死的人躺得到处都是，人心惊惶。有人夜晚用绳从城上缒出城外，采菜根供皇帝食用，皇帝与浑瑊相对哭泣。

    朱氵此刚占据乾陵，向下俯瞰城中，头饰翠雉尾，身穿红袍，左右宦官奔走侍奉，宴乐赏赐，舞蹈跪拜，呼喊侮辱性的话戏弄皇帝，认为取胜只旦夕间的事情。派骑兵围绕城墙奔驰，斥责大臣不懂天命；制造云桥，宽几十丈，装上大轮子，用湿毡、生牛皮蒙着，周围挂着水袋作为屏障，推向城的东北面；又造木屋，蒙上生牛皮放在城墙的四周，运柴草和土填在木屋下面，准备用它来填塞护城河。皇帝召来浑瑊，交给他一千多道诏书，从御史大夫、实封五百户以下的官吏中，招募敢死突击队抵挡叛军，赐给浑瑊一支笔，让他根据功劳大小写诏书，不够用就写在衣服上交给参战的人。在这危急的时刻，皇帝说：“我与你诀别了，派马承倩随你去，有紧急军情可以报告。”浑瑊俯伏在地呜呜咽咽地哭，皇帝抚慰着他，派他上前线。浑瑊到前线与防城使侯仲庄预计云桥是必经之路，在下面挖掘很大的地道，堆积马粪柴草烧着，叛军乘风推云桥攻城，上载几千人。官军上城防守的人又冻又饿，甲衣破旧，兵器损坏，浑瑊只用忠义做表率，感召将士抵挡叛军进攻，人们担心守不住，群臣呼天祈祷。浑瑊中箭，自己拔去，披着浑身鲜血，作战更加勇猛。云桥到地道处，塌陷洞中，风助火势，云桥全部烧毁，叛军都死了。全城欢呼鼓噪。这天，皇帝下诏书，委任浑瑊两个儿子的官职，又依次赏赐将校。

    朱氵此攻城更加紧急，逢李怀光奔赴奉天解救皇帝危难，叛军才退走。浑瑊升任行宫都知兵马使，实封五百户。

    皇帝车驾到山南避乱，浑瑊率各路军马和侍卫队进入谷口，叛将李怀光的骑兵追来，后卫部队打退了他。升为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任灵盐丰夏定远西城天德军节度使、朔方。。宁振武道永平军奉天行营副元帅。皇帝亲临行宫前平台赐给斧钺，沿用汉高祖筑坛拜韩信为大将的先例，皇帝命令说“：叛贼冲犯纲纪，赐给你符节斧。。，用它平定叛乱！去执行我的命令！”浑瑊叩头说“：敢不竭尽全力，来对答称扬天子的美好命令。”于是率领各路部队向京师急进。

    叛贼韩。。在武功抗拒官军，浑瑊率领吐蕃论莽罗的部队在武亭川打败了他，斩了一万多颗首级，于是驻扎在奉天，来抵抗西面的敌军。李晟从东渭桥打败叛军，浑瑊与韩游瑰、戴休颜用西部的军队收复咸阳，进驻延秋门。朱氵此叛乱平定后，评定功劳，用浑瑊兼任侍中，实封八百户。天子回到皇宫，委任他为河中绛隰慈节度使、河中同陕虢行营副元帅，由楼烦郡王迁为咸宁郡王，赐给大宁里的显贵府第、五名女乐伎，将相送他回府第，与李晟同等礼遇。不久加封为朔方行营副元帅，与马燧一起征讨李怀光。李怀光叛乱平定后，封检校司空，委任他的一个儿子做五品官。回军驻扎在河中郡。

    吐蕃丞相尚结赞攻陷盐、夏两州，暗中图谋进犯京师，但害怕浑瑊与李晟、马燧，想用诡计战胜他们。于是用花言巧语和重礼，请求马燧准许讲和。马燧一力坚持赞成讲和，皇帝才命令在平凉州会盟订约，用浑瑊做会盟使。使团被尚结赞劫持，副使崔汉衡以下的人都陷入敌手，只浑瑊脱身免祸。从奉天回到朝廷，穿着贫民服，等朝廷治罪。朝廷下令释放他。碰到吐蕃又入侵，朝廷派浑瑊镇守奉天，与吐蕃战事结束后，浑瑊回到河中郡。贞元四年(788)，吐蕃军又入侵泾。。两州，朝廷委任浑瑊为。。宁庆副元帅。升任检校司徒兼中书令。贞元十五年(799)去世，享年六十四岁，群臣在延英殿慰问，追封为太师，谥号“忠武”灵车送到浑瑊自己的军镇，皇帝又因此伤感而罢朝。

    浑瑊爱好读书，通晓春秋、汉书，曾仰慕司马迁自叙，自己写了一篇行纪，它的语言全不夸张。性格忠诚谨慎，功劳越高但性情更谦虚。逢年过节献给朝廷的财物，必定亲自过目。

    每有赏赐，就下拜，跪着直着上身接受，常常像在皇帝跟前一样，世人把他比作汉朝的金日石单。所以皇帝始终信任他，厚待他。贞元后期，天子常怕藩镇叛乱，稍不驯顺的就姑息他们，只有浑瑊有上奏的事不全部批准，浑瑊就私下高兴地说“：皇帝不怀疑我。”所以治理蒲州十六年，常常主持军务，君臣间不猜疑，不受奸臣离间。君子认为浑瑊是贤才。本名叫日进，稍显贵就改了名。有五个儿子，浑镐、浑钅岁都是显贵的官。

    浑镐谦虚谨慎，喜欢交结士大夫，历任邓、唐二州刺史，有政绩声誉。元和年间，延州沙陀部痛恨边防官员贪婪，骚扰边境不得安宁。李绛建议朝廷，应当挑才能职位相称的人任刺史。于是任命浑镐任延州刺史。碰到征讨王承宗，但义武节度使任迪简病重不能统率军队，认为浑镐是将领家的儿子可以任用，就升浑镐任检校右散骑常侍、义武军节度副使。不久代替任迪简任节度使。统率军队很有法度，但不会用计谋，不稳重。镇州、定州二军中间不到百里，浑镐领兵压着镇州边境驻扎部队，距离叛军三十里，鼓角的声音双方都能听到。叛军开始很害怕，看见浑镐没有派出侦察兵，于是军队暗中开进定州境内，焚烧粮草库，屠杀乡野百姓，浑镐的部队于是动摇不稳了。

    也碰到宦官督战，于是出兵逼近叛军，大败而回。朝廷命令陈楚代替浑镐。当时部队又冻又饿，刚听到浑镐罢官，就发动兵变，抢劫了浑镐的家，到了脱光他衣服来羞辱他的地步。陈楚听到消息，骑马奔进城中，才安定下来。命令军中收集抢夺的财物归还浑镐，派兵保护着送出城。浑镐被贬为韶州刺史。后来代州刺史韩重华上奏朝廷没收浑镐私占的军饷十多万，就又降到循州任刺史。死后，追封为工部尚书。

    浑钅岁因是功臣的儿子补诸卫参军，经多次提升，官至丰州刺史。犯贪污七百万的罪，文宗因为是功臣的儿子，降职为袁州司马。回朝任袁王的师傅，官至太子詹事。李训、郑注叛乱，有人说浑钅岁留藏了贾饣束，被一百名骑兵逮捕，苦苦辩解才免罪，但家财被乱兵抢劫干净。文宗怜惜他，任命为少府监，升殿中。宰相因为他是浑瑊的后代，准备让他出任刺史。皇帝说：“这人怎么能治理百姓，念他父亲的功劳，使他富足就行了。”宰相说浑钅岁曾经治理郡有政绩，皇帝答应了宰相的提议，任命为寿州刺史。死时职务是诸卫大将军。